唐思賢怔了半晌,終于道了一聲。
突然,眉目一揚,渾身上下的真元竟是一下沸騰而起,眨眼之間,染上了一層祥瑞的紫色,真元氣息,一下增強了數倍不止。
紫氣東來!
“禦風行!”
霎時,驟身而起,居然毫不畏懼地朝着前方的暗黑門人沖擊而去。手中的劍兵,白光紛起,凝聚着極其濃郁的真元,顫鳴不止。與此同時,前方一條惡龍呼嘯而出,黑氣席卷,震怒的咆哮,如沖天際。
炫龍殺!
“轟!”
“轟……”
然而瞬息之間,在那劇烈的轟鳴聲中,唐思賢的動作卻是戛然而止,所有的真元,也在劍兵之上一下潰散。隻,呆呆地直視着自己的前方。
一道潔白的背影,屹立在真元溯起的狂風之中,衣袂飄飄。那洶湧而來的炫龍殺之勢,被一面六爻陣生生阻隔而開,産生了猛烈的沖擊,狂躁的真元,絲毫不得前進,轉而向着四面八方擴散,席卷了數丈之遠。
塵土飛揚!
“上官師姐!”
唐思賢喚了一聲,癡癡地笑了起來。
然而,上官瑤也未理會他,幾乎同一時間,數道身影疾馳而來,各種法器漫天飛躍,将那幾個暗黑門人的攻擊一一反震而開。
“阿彌陀佛。”
随即,本空雙掌合十,行了禅禮。
來人中,除了另一個伏羲門人,他全都認識。而且,竟是當初那雲夢澤之行幾個幸存之人,伏羲門上官瑤、玉劍宗柳沉煙、還有那儒園的薛浩。除了,他舍生取義去往西天極樂的普賢師父,和,那如今生死不知的秦川。
“多謝師兄出手相助。”
迎着本空善意的目光,葉秋奇也微微笑了笑,緻以感激之意。随後,卻是走到唐思賢的跟前,幾分不悅地悄聲叱道:
“你還未出師,怎也跟着來這南疆了?”
“……我悄悄跟來的。”
唐思賢抿了抿唇,垂着頭低語道。
似也知曉了自己的錯誤,不敢擡頭看向葉秋奇。若非梵音寺的本空偶然遇見出手救了他,恐怕将來都不會有人知曉他喪命在了此處。
“找死!”
葉秋奇怒叱了一聲,但此刻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舒了口氣,轉而向着那幾個暗黑門人瞧去。此刻的正道幾個年輕弟子,分散而開,将那幾人圍在中央。但每一個人,無不是一臉的凝重之色。
這回,危險了!
“鄧元伯的情報,可是不準啊。”
隻聽其中一人道,環視了一眼,沒有半分改色。卻是一個衣衫佝偻的老者,鷹眼鈎鼻,模樣吓人之極。此人,正是暗黑門枯木旗旗主。
“老頭,你是怕了?”
而另一個衣着錦衣華服的女子也左右望了一眼,幾分譏諷地笑道。這女子倒是雍容華貴得緊,看不出半點的邪魔之氣,反而如那俗世門第中的貴婦人一般。但衆人卻是知曉,她,乃是暗黑門五行旗中的弱水旗主。
暗黑門兩大人物,居然同時出現了!
“有何好怕?一并殺了便可!”
老頭一聲厲叱,随即周圍兩三個喽啰刀兵驟起,殺意湧現。
“……”
頓時,柳沉煙一行衆人皆是眉目一凝,各自真元迅速運轉而出。雖然隻是一句看似輕松的話語,但卻沒有人會懷疑那句話的份量。兩個如此高深的魔頭,再加上幾個修爲皆是不低的暗黑教衆,稍有不慎,他們都可能喪命于此。
一并殺了,不是大話。
“铛……”
雙劍合鳴,柳沉煙疾退數尺,真元大盛。
葉秋奇與上官瑤也是道法真元盡情施展而出,玄青之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林間。本空念咒禅語,佛音浩瀚;而薛浩那把雨夜飛花扇,也在上空旋轉不止。至于唐思賢,他與這些魔教魔頭,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看來皆是各門不凡之輩,那今日,便盡喪于此吧!”
頃刻間,枯木旗主大喝一聲,一支木杖杵立泥地之中。緊接着便見漆黑濃郁的魔道真元,宛若決提之水一般洶湧而出,遮天蔽日。
一股元神之力,昭示絕對的壓制。
不論資曆經驗,還是實力修爲,區區幾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之輩,在他這般身經百戰的魔頭手中,結局隻有一個,死!
“轟……”
突然之間,驟變徒生。
隻覺一股異常強盛的氣息一縱而逝,枯木、弱水兩大旗主同時面色大變,惴惴不安。而正道的幾個年輕弟子,雖無法感知得到那股氣息,但也因爲此刻的風雲劇變,驚得呆滞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眨眼間,隻見暗黑門人所立之處的上空,一陣金光閃現,極其恐怖的元神之力,彙成了一個“卍”字佛印,就這般傾壓而下。
勢若千鈞,直直墜落而來。
“千斤墜……不……”
本空面容凝滞,喃喃自語着,竟是看不出這式佛法的來曆。
“轟……”
一聲巨響,不待所有人反應,那巨大的“卍”字金印已然猛壓而來,迅若流星,勢如長虹,縱是天崩地裂之景,恐怕也不過如此。
頓時,塵土飛揚,枝顫葉落。
整片林間,飛沙走石,被籠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狂風溯起,卷着片片殘葉不住地飛竄飄落,大地,如同地震一般,搖搖晃晃。
空氣之中,竟是飄起了濃濃的血氣。
腥氣撲鼻!
正道衆人在這般變故之下,隻能堪堪穩住身軀,卻無一不是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之中。無法想象,在那墜落下方的暗黑門人,将承受着何等可怕的沖擊,莫說屍骨無存,恐怕三魂七魄,也得因此灰飛煙滅。
恐怖如斯!
“呼……”
冷風拂過,汗毛豎起,感受到的隻有徹骨的寒意。
待得一切平息之後,隻見得那“卍”字金印緩緩消失,墜落之處,大地被軋出了一片深凹之地,草木無存。幾件殘破的衣物裹着血肉模糊的身軀,如同紙片一般糊在那泥地之中,空氣之中,還飄着片片血雨。
枯木、弱水兩大旗主,神色驚駭地立在原地,如同受了一次洗禮一般,原本渾身極度邪煞的氣息,沒有絲毫存留,竟如同恢複了凡人之軀。
若非元神護體,恐怕他們的下場,也與那些教衆沒有二般。
“走!”
頓時,那枯木老者回過神來,竟是顧不上正道的幾個年輕弟子,喝了一聲,便是與弱水旗主二人逃命一般地遠遁而去。
“……”
而柳沉煙衆人,也呆立原地,顧不上離去的二人。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慈悲爲懷的佛家釋門,竟也有如此殺伐之威的術法。佛忿怒之相,爲教化難調之衆生,竟也有比魔還要殘戾的時候!
不錯,殘戾!
“小師父,這是……你梵音寺的術法?”
葉秋奇緊盯着一片狼藉的深坑之中,哽咽了一下,對着身旁的本空問道。他從未有如此刻這般震驚過,不覺移了移目光,發現就連上官瑤這般一向性情淡漠之人,也因爲此時的景象驚駭不已,與在場的每一個人,一般。
“……”
本空搖了搖頭,卻無言語。
柳沉煙本有許多疑問,也有很多感慨,但最終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本來不幸遇上暗黑門的兩大魔頭,預計将會有一場生死之戰,然而誰能想到,短短一息之間,便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誰,救了他們?
“笃…笃……”
忽而,在那叢林深處,禅杖杵地的身影接連傳來,令得衆人心中一驚。片刻之間,隻見林中陰暗之中,緩緩行出一個白眉老僧。
一襲黃色的袈裟,顯得有些陳舊,但在如此幽谧的林間,卻如帶着幾分光明,一步步朝着衆人走來。右手之中,是一根漆黑之色的禅杖,與佛門之氣大相徑庭,顯得極其古怪。一身深不可測的氣息,竟是無人看得透。
“……”
衆人依舊沒有言語,隻這般靜靜地看着。
隻見那老僧一步一步走到那方才砸出的深坑一側,朝着下方幾具不成形的血軀看了一眼,雙手合十,終是眉目一舒,道了一聲禅語。
此時薛浩就在老僧的身旁,卻是動也不敢動。
仿佛還陷在方才慘絕人寰的一幕之中,盡管,對方殺的是罪孽深重的暗黑門人,但……但那般恐怖殘戾的景象,他何曾經曆過?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未曾見過!
“這位小施主,請問斷魂林在何處?”
忽而,那黃袍老僧回過身來,竟是淡淡一笑,向着薛浩出聲問道。憨态可掬的笑容,卻令人始終也無法和方才的一幕結合在一起。
“往……往西南再走百裏,應該……應該便到。”
薛浩顫顫巍巍地應着。
南疆人迹罕至,有名字的地方也不多,來之前各門已将南疆的地理情況傳予各個弟子。故此,那叫做“斷魂林”的地方,倒也不算陌生。
“多謝。”
随即,老僧行了一禮,又杵着禅杖,往西南而去。
風,有些蕭瑟。
良久。
薛浩終于回過神來,幾分僵硬地行了幾步,在這依舊彌漫着腥風血雨的空氣之中,早已不複一貫趾高氣昂的态勢。看了本空一眼,問道:
“本空,這位前輩,你可認識?”
聞言,衆人皆是向本空投去了疑問的目光。這等修爲的僧人,據他們淺薄的見識,恐怕至少已是掌門之列的那般地位了。此番往着南疆深處的斷魂林去,難道,那邊發生了什麽大事了麽?
沉默了許久,本空緩緩昂起頭來:
“這位前輩,我未曾見過……”
“!”
頓時,衆人面容一怔,紛紛,朝着那老僧離去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