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訣輕念,一股玄青之色的真元,頓時自秦川的手中源源運轉而出。
那上空之處,秦川的元靈四周,驟然現出八個伏羲卦爻,光芒閃閃,以着九宮陣爲源,組成一個九宮八卦陣,不斷化解着其中的禁锢之力。
短短數息之間,那無色透明的氣焰,竟是不斷地溯回秦川的身軀之中,元靈,也在此刻物歸原主,重獲新生。秦川一對雙眸微微閉上,再度睜開之時,已然浮上一抹異光,渾身氣息,也産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虛而不浮,實而不濁。
這,才是道法八法運通境的真正狀态。
“咻!”
頃刻間,所有的道法真元,連帶着身軀之外的魔道黑氣,一下溯回至丹田之中,各自凝在靈核、血晶之内,氣息,也變得無比沉穩。
“看來,這南柯宗主,不是惡人。”
秦川淡淡自語了一聲。
從這九宮陣中具備的殺伐之意來看,隻需對方動個念頭,自己的元靈便會灰飛煙滅,自己,也将遭受緻命的打擊,實力大減,更有就此隕落的危險。曾經在青冥山上,玉虛子便是打算用此方法徹底誅滅自己。
然而對方并沒有,而是将元靈完整無缺地存放在此,似乎她的目的,僅僅隻是想要将無塵子引來,并未打算真正地對付自己。
“那麽,她沒有将葉秋奇交給老怪物,想必……”
想着,忽而秦川眉目一凝,不覺朝着殿中另一處瞧去。
那左方偏殿,似有一條石階通向下方,一片黑暗,但從那下方,卻隐隐有一股氣息傳來,幾分熟悉,仿佛,陷入了沉眠。
“?”
秦川雙眉一蹙,手執龍脊,緩緩行去。
“铛……”
然而緊接着,龍脊之上掠出一聲顫鳴,前進的腳步也頓時止了下來。凝着心神,秦川緩緩回過身,緊盯着大殿外出現之人。
一襲長裙赤紅如焰,夜色之中也如燃燒而起的火焰一般,更莫名傳出一股灼熱之感。她一向嬌媚的神色,此刻也浮着從未有過的陰沉,在她的一生中,似乎從未有過今日這般的凄涼,這般的,迷惘。
……不,這是第二次。
“休想劫走他。”
一句沉聲,強盛中帶着幾分虛弱的真元,混雜着元神之力,猶如吞噬黑暗和光明的烈火,四面八方洶湧而出,牢牢逼向秦川。
南天離火!
“此刻的你,能阻攔得了我麽?”
秦川反問了一聲,一股仙魔相融的真元,已然注入了龍脊之中。
朱雀。
從方才見得朱雀并未在老怪物身旁開始,自己便在猜測對方去了何處,想不到,竟也是到了這大殿來。當然,秦川并不認爲老怪物會看出自己的謀劃,定然,也是想派朱雀來此劫走葉秋奇,抹殺那可怕的軒轅氏血脈。
玄天玉簡,一直是老怪物的心頭大患。
不過,之前的交鋒,朱雀敗在了白虎的手下,遭了大劫,就算經過了緊急的療傷,也必是大不如前,更不可能是此時秦川的對手。
“……”
朱雀咬了咬牙,沒有言語。
見狀,秦川面色一沉。
“他不值得你這般做。”
秦川又道了一聲。從此刻朱雀的神色來看,定是抱着赴死的念頭,她也知曉根本攔不下自己。若是強行出手,等待她的,隻有一死。
“我如何,由不得你來指點。”
朱雀冷聲道,倒也并未率先出手。
一股強盛的真元蓄勢待發,灼熱之感,已然充斥了整座大殿。然而讓人感覺到的,卻是一股冰冷,一股死亡帶來的冰冷氣息。
“那你隻有一死。”
“寒冰咒!”
猛然間,秦川身形一動,劍鋒一轉。
借着九曜琉璃盞之威,濃烈的天地靈氣洶湧而來,隻一瞬間,一股極度冰寒的氣息彌漫而出,席卷着南天離火的灼熱之氣。雖然說此時的朱雀不如從前,但對方的南天離火,卻也依然不敢有絲毫的小觑。
沒有伏羲門三味真火的玄妙,也沒有北炎閣焚天流火的猛烈,但這暗黑門秘傳的南天離火,卻擁有着魔道最可怕的吞噬之力。
焚盡萬物,無陰無陽!
“喝!”
一聲暴喝,九宮八卦應聲而出,牢牢護于秦川的身軀之外。憑虛禦風,尋着南天離火的間隙,一式殘戾的十步一殺便朝着朱雀沖擊而去。
對于朱雀,自己本無幾分情感。
自然,也不必留手。
隻是……
“轟……”
突然,隻見朱雀眉目一揚,不知何時便已凝蓄好了一式兇猛的攻擊。那虛空之中,猛然現出一隻火鳳,烈焰熊熊,不避鋒芒,反而直直朝着秦川迅猛之勢反攻而去。她不主動出擊,原來,便是計劃好了這般麽?
灼灼熱氣,撲面而來。
更有一聲鳳鳴,融合着元神之力,震顫心神。
“乾坤無間,天地唯我!”
秦川不緊不慢,止下了龍脊的迅殺之勢,雙手結印而起。一聲魔神咆哮,猶如沖破了大殿,直達九霄雲外,驚天地泣鬼神。
幸好之前便已設下了結界,否則驚動了明王宗,後果不堪設想。
一咬牙,秦川急忙再度凝起憑虛禦風,疾退數步。同時那九宮之外,朱雀的後方,卻是出現了另一個自己,龍脊铛铛作響,依舊是殘戾的十步一殺,繼續避開烈焰血羽的兇猛攻勢,向着朱雀沖擊而去。
“咻!”
緊接着,又見朱雀身影一陣虛幻,竟是生生消失。
“?”
秦川面色微微一變,已覺身後一隻手掌,離自己的後脊隻有半寸之距,更察覺到可怕的噬靈實力,即将侵入自己的經脈之中。手中的龍脊,迅速停止了追擊之勢,隻看着原本撤出數步的另一道身軀,消匿于虛空之中。
方才分出心魔化身之時,也同時借着九宮奧妙讓兩者移了位。真正的自己,自然是繼續十步一殺攻擊朱雀,那後側的,隻是惑敵之策。
隻是沒想到,朱雀竟然瞧了出來。
“我還抓不到你麽?”
耳畔,傳來一聲似有暧昧的輕語。
“哼。”
心中輕哼了一聲,秦川倒也并未失色。朱雀能夠看出自己的心魔化身,倒不是她能夠分辨得出來,而是多次經驗,似乎大緻清楚了自己的伎倆。
不過……
“還早着呢!”
輕叱一聲,驟時自秦川的身軀之中,竟是一股黑氣洶湧而出,凝作了一條黑色的鎖鏈,真元之盛,幾欲凝作了實體。
囚龍索!
“轟……”
刹那間,朱雀正面遭受了囚龍索的沖擊,身軀一下被生生擊飛而去,狠狠撞在一根石柱之上,那囚龍索的一頭,仍然不斷地沖擊着她的經脈内腑。
鮮血肆流,羸弱不堪。
一抹鮮紅自朱雀的口中溢出,面色一下慘白無比,周圍的離火灼熱之氣,也一瞬間弱去,幾乎盡數消弭。此時,一對手掌牢牢抓住腹間的黑鏈,仿佛想要憑着僅剩不多的力量,将秦川的囚龍索破去。
然而,隻有滿手殷紅,觸目驚心。
“嘩啦……”
一聲鎖鏈造成的聲響,秦川緩緩回過身來,牢牢抓住囚龍索的另一頭。幾番交鋒朱雀略微了解了自己的路數,但同樣,自己對朱雀,也是了如指掌。
然而眼見此番慘狀,秦川卻不由面色一沉。
此時的自己,便如那地獄的勾魂使者。
魔!
“他不值得你這般賣命。”
秦川冷冷說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對她有了憐憫,或許,她與自己也是一般,前世的自己。在尋道的途中,早已,将自我迷失。
“你殺了我吧。”
朱雀應道,冷眸瞥了秦川一眼。
昏暗的大殿,因爲方才的交鋒,真元四起。那方鼎中的火苗,也由此變得搖搖曳曳,光明被黑暗驅逐,昭示着苦難與傷痛。
“……值與不值,不由你來評判。”
又淡淡道了一句,朱雀面上浮起了幾分落寞。隻不過,一對雙手,依然奮力扯動着囚龍索的那一頭,盡管知曉,根本沒有半分作用。
秦川隻需動一個念頭,便能将她徹底誅殺。
“他救了你性命,你便如此償還于他?”
又一句審問一般的厲聲,秦川似乎有些不依不饒。所有的真元,都凝在那囚龍索上,強盛的噬靈之力,源源不斷地占據着對方的每一寸經脈。的的确确,隻需眨眼之間,便能讓朱雀在這世間消失蹤迹。
讓她,得以解脫……
爲何,要說是解脫呢?或許,此刻審問的,是秦川自己。
曾經……也或許,正是此時的自己。
“你根本就不明白!”
朱雀繼續叱了一聲,仍是奮盡最後的力量,企圖掙脫囚龍索的禁锢。在她臨死之際,也仍是這般,要執行老怪物的命令,報他的救命之恩麽?
她的,信仰?
“你可知,那苑城的大火,便是他一手策劃?”
忽而,秦川怒罵了一聲。
知曉了一切的因果,誰又能壓得住心中的火?半月如此,自己也是如此。可是朱雀卻還這般愚蠢地爲老怪物行事,報那可笑的“救命之恩”。
愚蠢……
“我從早便知道!”
“……”
秦川忽而一怔。
一對雙眸揚起,凝視在朱雀的身上,卻是一陣異樣的神色。她,從早便知曉自己的身世,知曉老怪物的一切惡行?那爲何……
“你以爲我是愚蠢麽?”
朱雀反問一聲,旋即冷冷一笑,卻有幾分凄苦:
“但我,又能去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