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輕聲說着,話語中,有着幾分不自量力的自嘲,卻也滿目堅定,繼續緊盯着秦川,至始至終目光也沒有絲毫挪移。
“那又如何?”
秦川一句冷聲,偏回了頭來。
這般蠱惑的言語,每一個暗黑門人都會說,半月就更是如此。更何況,深陷苦海如何?脫離了苦海又如何?都與自己無關!
自己的一生,并無大志,此刻仍是如此。
隻要紫涵無恙、上官瑤無恙、阿羅葉無恙,隻要自己每一個心念之人不受傷害,管他天翻地覆,自己都從未想要理會過。天道蒼茫,自有各自的命數,自己不曾想要改變什麽,隻想,不被這天道所改變。
便可。
“山上那個女子,你可知曉是何人?”
又回頭望了半月一眼,不理會半月的言語,秦川如此問道。
聞言,半月冷笑一聲,卻是幾分邪魅:
“你可知此處是何處?”
“?”
“此處,是我暗黑……不,是我陀羅尼聖教千年前遷入中原的第一處居所,曆來供奉明尊聖母之地,謂之:無量天域。”
半月緩緩說着,說至那神秘女子之時,眉間也不由浮上幾分别樣的神色,有崇敬、也有發自内心的忌憚,“山上的那人,便是我聖教的明王殿大祭司……不,是如今的明王宗宗主。”
“這裏是明王宗?”
聞言,秦川面色微微一變。
明王宗作爲中原中立的一個宗門,神秘不亞于鬼谷,縱是其前身,暗黑門主司祭祀的明王殿,前世的自己也對之知之甚少。也是因爲如此,即使知曉明王宗脫離自暗黑門,中原正道,曆來也沒有絲毫打壓明王宗的舉動。
一切,都是因爲那個神秘的女子麽?
“那人,竟比老家夥還要強?”
秦川繼續問道,不覺之間,雙眉已是緊緊蹙在了一起。
本以爲老怪物修爲在暗黑門中位屬第一,卻沒想到還是人外有人。如今兩者聯合在了一起,那自己想要救回葉秋奇,難上加難!
難怪,讓自己感覺如此高深的魔道氣息!
“哼。”
半月輕聲一笑,“老家夥不過與人打交道,而明王殿的那些家夥,卻是與神靈打交道。不過幸好,那些人不會随意出手。”
不會随意出手?
那爲何,又強行抽離自己的元靈,企圖引誘無塵子現身?
“難道,真是師父與那女子的私人恩怨?”
秦川心中想着,随即長長舒了一口氣。從那女子沒有立即毀掉自己的元靈來看,應該不像老怪物一般是個殘戾之人,而且,曾經對待青龍白虎等人尚且禮敬有加的老怪物,也定然沒有威脅那明王宗主的實力。
那二人,也定如自己與半月一般,隻是相互利用。
“你想如何?”
随即,秦川看向半月,如此問道。
話音剛落,便見一道白光從天際劃過,正朝着二人所在之處疾飛而來。想是白虎探得了些許消息,此刻正在迅速返回。
半月立起身來,歎了一聲:
“就看,那明王祭司,會不會出手了。”
……
水波浩瀚,染上夜色,卻是漆黑無比。
透着茫茫大海,似乎能夠遠遠看到翻天覆地的巨浪,滾滾而來,空氣之中,猶如被一股淩厲的肅殺之氣所充斥。雖是虛幻之景,卻如真真切切。
那高峰之下,仍是幽暗如淵。
“沙沙……”
風拂着片片樹葉,響聲不絕。
此刻半月負着雙手,神情嚴肅,正直面着一塊詭異的石碑。陸空侍立在其身後,而白虎則有幾分不屑地環視着四周,仿佛對那銘刻着陀羅尼古文字的石碑并無半分尊崇之意。教已不教,何需裝模作樣?
“哼。”
後方,秦川遠遠望着,冷哼了一聲。
隻見半月頗爲尊敬地朝着那石碑行了大禮,不顧遍地荊棘,屈膝伏地,以明王聖母信徒的身份,竟有十分虔誠地叩拜了三下。
起立之時,膝上的白帛,染上幾點殷紅。
随即,朝着石碑之後,那無量天山,凝神仰望了一眼。
“他不在山上。他并無資格上去。”
不過,白虎瞥了一眼,卻是如此說道。
聞言,秦川也順着白虎的目光朝着一側望去。那幽深的竹林深處,盡管自己元靈盡失,沒有了修真之人那般敏銳的感官,但僅憑肉眼,也能察覺得出那處建着一座宅院,此刻燈火點點,顯得幾分微弱。
那處麽?
“呼……”
半月歎了一聲,也無言語,率自踏着步子,緩步行去。
“他想,就這般正面對付老怪物麽?”
秦川心中一凝,倒也跟了上去。
此刻半月帶來的聖子殿教衆,皆在那山下靜候,有何異變,便能迅速沖将上來。不過,對付老怪物用上尋常的教衆也并無絲毫作用,成敗還得看巅峰的對決。那些人,恐怕也隻是拿來應對明王宗的。
然而,半月當真有如此肯定?
雖說明王宗位屬中立,又與老怪物隻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确實不太可能出手阻攔半月。但是别忘了,此處,可是人家的地盤。
不得不說,半月此舉,冒着極大的風險。
那……
自己,應該也冒這般險麽?
……
冷風呼嚎。
天際,居然漸漸現出了一輪圓月,猶如觸手可及。
星辰點點,更覺陰寒。
山間一座偏僻的陳舊小院,在那漫天飛舞的竹葉之中,透着幾分蕭瑟的氣息。衆人還未踏入院門,便聽得其内傳出一句蒼老的話語:
“你等不該來此。”
“吱呀……”
一聲冗長的響聲,半月緩緩推開了那扇院門。
“早來些好。”
“你處心積慮算計于我,背着我發展聖子殿勢力,南疆之事,更親自密謀引來中原正道,剿殺了我近百餘親信。上一次,又聯合青龍、白虎等人,将我謀害至此。便是,想要謀篡這暗黑門主之位麽?”
那中堂前的一張長椅之上,一個風燭殘年的白發老者,極度虛弱的話語,甚至讓人心生憐意。任誰都不會想到,此人竟是曾經叱咤風雲的老怪物。
說着,老怪物又冷眸望了白虎一眼:
“你地位之尊,本該無欲無求,如今屈尊于半月,又是爲何?”
“呼……”
聞言,白虎長歎了一聲,似有幾分失望之色,在一個幼童的身軀之上,極爲不符,但此刻,卻生生讓人感覺了飽經滄桑的唏噓之意:
“事已至此,你還是不知你錯在何處麽?”
“我竭盡一生複我聖教之興,幾經生死,何錯之有?”
“昔日君魔炎說你走上了不歸路,故才脫離而去。我本未察覺,但此刻來看,你是越陷越深了。複我聖教之興,卻是用殺伐來實現的麽?”
“休要再言!”
忽而,老怪物叱了一聲,從那竹椅上站立了起來。
頃刻間,風雲劇變,一股極魔之氣,瞬間呼嘯而出,席卷了整片竹林,瘋狂地,朝着四面八方擴散而開,整個天地之間,俨然一片魔煞之氣。
冰冷。
暴戾。
屠戮衆生!
“……”
忽然之間,迎向老怪物透着貪婪的目光,秦川神情一凝。眨眼之間,明王三重祭瞬間開啓了同歸,九宮八卦也同時凝聚而出,手中神兵龍脊更是早已被祭了出來,彌漫着漆黑濃郁的魔道黑氣,寒芒閃現。
“轟……”
一聲轟鳴,響徹蒼穹。
隻見此時的白虎也是氣勢暴起,略微躬身雙手觸地,頓時詭異如斯的白色光芒四處閃耀,那泥地之間,竟是浮現出一個奇特的圖案。
一串串暗黑符文圍成了一個圓,不住地躍動,而那圓圈中央,紋印着一頭白虎之形,栩栩如生,僅是一副畫,耳畔卻依然感覺到咆哮不止。
如臨其境!
“吼!”
眨眼之間,那畫上白虎,竟是生生破畫而出,一聲再也不是幻覺的巨獸咆哮,響徹山林,震懾衆生。如此奇特的咒訣,竟是從虛空之中生生召喚出了一頭白虎巨獸,不再是真元凝化之物,也不再是神識威懾造成的幻象。
而是一頭真真切切的聖獸。
白虎!
“!”
見狀,秦川心中一沉,也覺幾分驚駭。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乃是存在于道家傳說中的聖獸,暗黑門也隻是借其來爲四大聖使命名而已,自然是不存在的。可是眼前這頭白色皮毛的巨虎,顯然便是洪荒遺留的獸族,不知何故,被白虎聖使雷雷所收服。
更不知,用了何等秘術産生這般猶如通靈之效。
這般神通,可是西疆蠱術才有的啊!
“吼!”
正想着,那頭白虎已是躍身而起,朝着老怪物猛撲過去。并非普通的獸類撕咬,洪荒獸族乃有感天地之靈,猶如獸族中的“修真之士”,天地靈氣之威,真元湧動,其實力,不下于一個修出元神的修真之人。
“……”
此時,老怪物面色一沉,對待白虎的态度,也終于有了殺意。
強烈的白光,卷着狂風呼嘯,驚天動地!
突然,老怪物的前方,卻是一道身影飄然落下。一隻纖纖玉手,恰好觸在那白虎巨獸的額頭之上,雖是漫天而起的邪煞魔道之氣,卻居然讓人感覺一股清心之意,猶如,輕輕撫在那猛獸的額間。
“!”
見狀,秦川忽而一驚。
這一幕,與曾經在那韓家的困龍灘的那一幕,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