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祥瑞年關,嶽陽城被籠罩在節日的喜慶之中,張燈結彩,煙花遍地。修真之人雖不太在意,但算起來,明日便是除夕之日了。
團圓之日。
“你沒事到這嶽陽城作甚?”
秦川與葉秋奇并肩而行,走在嶽陽城的街道上,周圍喧嚣繁華,卻是沒有帶來半分喜慶之感,反而頗覺不耐煩。此時臨近傍晚,嶽陽離青冥山又尚還有一段路程,自己已經答應了阿羅葉回去,可莫要食言了。
“明天過年了。”
葉秋奇應了一聲。不過讓秦川有些不明所以。
“那又如何?”
“每年這個時候,小妍都要我寫些春聯,此刻雖不在一起,但這規矩可不能破。我到這嶽陽買些紙墨,反正順路,你急個什麽?”
“……行吧,順路。”
聞言,秦川微微一怔,卻不再有何怨言。
葉秋奇與蘇小妍的感情,自己比誰都清楚。既然葉秋奇有心,那自己爲何不成全了他?而且說起寫春聯,秦川不覺想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時間,思緒飄了很遠。
“我說,讨女孩子歡心這事,你還得請教請教我。我看你的樣子,從未送過阿羅禮物吧?你不懂,有時候一件看似不值一提的小禮物,卻能讓一個任憑心中如何氣憤的女孩子,在一瞬間就消了氣。”
葉秋奇滔滔不絕地講着,随即回身瞥了秦川一眼,“你與阿羅,最近吵架了吧?你以爲我看不出來?我說……”
“買你的東西!”
頓時,秦川叱了一聲,将葉秋奇一下推到一旁的雜貨攤前。這葉秋奇話簡直太多,真不知,當初爲何會認識這麽一個家夥……
夕陽斜照。
映着嶽陽城中的片片積雪,美妙之極。
懶得看那腰纏萬貫、卻依然不依不饒跟攤販讨價還價的家夥,秦川離開了幾步,漫步目的地掃視着形形**的來往行人、以及街邊各種鱗次栉比的貨物。葉秋奇說得并沒錯,自己,并沒有真正送過阿羅葉任何禮物。
本來那條星宿劫還能勉強算是,但如今知曉了其中的份量,也不能以一件禮物來看待了。甚至,那,已然可以算是一顆災星。
“除了阿羅,似乎……”
秦川心中一歎,随即又自嘲地一笑。
這種事,自己确實比不過葉秋奇。否則,自己的一生,也不會弄得這般糟糕了。若是一開始便能知曉、便懂得表達,若是……
“?!”
正想着,突然間,秦川神情一滞。
卻見那街角處,一道白色的身影走過,沒入了街巷之中。如此熟悉,不知不覺中就早已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中,很久很久。
“瑤瑤?”
“咻!”
猛然間,秦川一式憑虛禦風,生生消失在了原地,引得周圍的幾人惘然失色,摸了摸後腦勺,紛紛懷疑是否産生了錯覺。
夜市将起,燈火繁華。
城中一片喧嚣。
“瑤瑤!”
無人留意到,正有一人幾分彷徨地呐喊着,聲音回蕩在黃昏的暮光之中,沒有應答。秦川幾分失落地立在那街角處,面上幾分凄苦之色。
卻也懷疑,方才,莫不是自己的幻覺?
“怎麽了?”
突然,一隻手掌拍在秦川的肩上,卻是葉秋奇面有沉重地問道。上官瑤曾在此出現過他倒是并未察覺,不過看秦川的模樣,也知方才發生了什麽。或許,是因爲阿羅葉,也或許是因爲秦川自己,上官瑤才不願現身。
這二人的始終,葉秋奇都看在眼裏。
可是,他卻也無能爲力,唯有投去幾分無用的安慰而已。
“走吧。”
秦川哽咽了一下,淡淡道了一聲。
“沒事了?”
又得葉秋奇一問,秦川依舊隻是搖了搖頭,不做言語。上官瑤不願出現,原因卻都在自己的身上。想必,依上官瑤的性格,要她到青冥山來,也是沒有半點可能。但讓自己抛棄阿羅葉,也是不可能做得到。
那自己,該如何呢?
心中思緒繁雜,秦川隻覺仿佛頭痛欲裂。但見得葉秋奇擔憂的目光,最終隻有淡淡一笑,自己煩惱便夠了,何必擾了葉秋奇的心情呢?
“嘿。”
見狀,葉秋奇便也回了個笑容。
“旁邊有家酒樓新開張,咱去捧捧場。”
“……”
……
嶽陽城的中心,是爲城中最繁華之處。
今日确有一家裝潢奢貴的酒樓在此開張,不過喚作何名、有何招牌,秦川也沒有心情去理會了。葉秋奇盛情難卻,隻是不想壞了他的興緻而已。
大堂之中,人聲喧鬧。
也不知是不是與蘇小妍待的時間久了,一向大手大腳的葉秋奇此刻也知曉“勤儉持家”了,居然并未包下雅閣,隻在這堂中叫了一桌酒菜。
如此,秦川心中一樂。
方才的愁緒,倒是不覺中稍稍弱去了些。
“我跟你說,雖然阿羅正在氣頭上,但有些事你也不能全都依着他。比如跟我出來一次,就别老想着準時回去了,那樣以後你可有得受。”
葉秋奇依然滔滔不絕地說着,“所謂軟硬兼施,一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帶個小禮物,她一要發難,你立馬拿出來,保證什麽事也沒有。”
“……”
秦川一陣無語,“你便不怕,我将你這些伎倆,都說給小妍聽?”
這回,便到葉秋奇無語了。
“……你還想不想要我教你了。”
隻聽葉秋奇叱道,似乎與蘇小妍私底下也不如表面的這般,還是有些怕蘇小妍的,不,與其說是懼怕,倒不如說是愛護。憑葉秋奇的家世、才華、修爲,卻又有哪裏用得着懼怕蘇小妍的呢?
秦川微微一哂。
“我可沒要你教我。”
“你可别後悔。”
葉秋奇嘟囔道。忽而,瞥見那酒樓門外有個提着竹籃的小姑娘,瞬即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看樣子,是叫賣一些小物件的俗世小女孩。
“你作甚?”
秦川一陣無奈。
很快,那略顯羞澀的小姑娘在葉秋奇的呼喚下走至了一旁。果然,那竹籃中盛放的,都是一些胭脂水粉、木梳簪子之類的物事,制作頗爲精美,顯然便是用給少男少女門互相贈送、表達情意的小玩意兒。
突然,秦川眉目一凝。
腦中,不覺傳出一股異樣的感覺,但僅僅隻是一瞬,卻又恢複如常。也不知,是不是早間飲了那美酒紫府仙釀,此時才造成的後勁。
搖了搖頭,秦川繼續看着葉秋奇和那小姑娘說話。
不過,卻見那小姑娘沒有理會葉秋奇,竟是轉而看向了自己,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倒确實隻是俗世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哥哥你是叫秦川麽?”
隻聽對方頗有稚聲地問道。
“?”
秦川面色一疑,“你如何知曉?”
“剛才有個白衣裳的姐姐讓我告訴你,她在中州的……中州的相思澗等你。如果元宵之日你還不來,她便不會再見你了。”
瑤瑤?
猛然,秦川神情一滞。
然而正欲追問之時,那小姑娘已是提着竹籃,幾分歡快地跑離而去。葉秋奇一手握着一把精緻的木梳,手中一疊被扯散的銀票,正收回懷中。
“這般日子還出來叫賣,不容易。”
葉秋奇歎道,明顯方才好意施舍了那小姑娘。随即,手中那把木梳一下扔到秦川的手中,笑道,“别謝我,回去給阿羅,保證你沒事。”
“……”
秦川接過木梳,瞧了兩眼。
随後,又向着方才那小姑娘離去的方向注視了一番。元宵,這個時候,正是很久很久以前,二人都沒有履約的時刻。那時,京州城中,煙火絢爛。
卻,從未有過的孤獨。
此時的這個約定,應該沒有假。
“你怎麽看?”
見得秦川的目光,葉秋奇也朝着門外瞧了瞧,卻沒看出有何異常。或許他也覺得,方才小姑娘的言語,不太可能是針對秦川的陰謀。
“我要去一次相思澗。”
秦川沉聲說道,暗自定了定神。
“去哪?”
葉秋奇問道,似乎沒聽清秦川的言語。
“你說呢?”
随即,秦川反問一句,白了葉秋奇一眼。這家夥,就是喜歡明知故問。上官瑤讓自己去相思澗,就算是他人設計的陰謀,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不都要去一遭麽?而且,若是自己元宵之日還不到……
不會再見!
……
夜。
不知何處大殿之中,幾處火光不住地閃爍,撲朔迷離。
殿内一排刻滿古怪銘文的石階層層而上,高不可攀,卻又覺如同深入幽冥地府,一時竟是難以分清究竟是往上而去,還是往下而來。
昏暗的殿中,更顯幾分神秘之感。
隻見那台階頂上,一尊石椅,呈漆黑之色,散出一股詭秘的氣息。前方,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負手而立,宛若君臨之姿,俯視着下方的一切。昏暗之中,也看不清她的模樣,但,隻覺一陣可怕的神識威壓。
“我早已不問塵世,你來此,是想如何?”
女子一句冷聲,凝視着殿中的另外兩人。
不,确切來說,隻是其中的一個。
随即,隻聽一聲桀桀之笑,殿中燈火莫名閃爍一番,終于照清了那二人的面貌。卻是一個佝偻褴褛的灰袍老人,被一名妖娆妩媚的女子攙扶着。
暗黑門!
隻聽那老人咳嗽了兩聲,迎面而來的目光中,有着幾分忌憚,卻也有幾分尊敬,但更多的,卻是不抑不揚的邪魅之笑:
“我來與你做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