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之夜,天地之間一片皎白。
秦川不知飲下了多少酒,盡管及至後來用真元逼去了不少酒意,但回屋休息之時,仍感幾分醺醉。這是自己兩世數十年來,唯一一次。
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便是這般吧。
“阿羅。”
倚在門側,秦川喚了一聲。
然而卻見阿羅葉裹着毯子,卷縮在榻上一側,從氣息上看,并未進入睡眠。隻不過,聽得秦川這聲呼喊,卻是沒有應答。秦川知道,她還在因爲早間的事情而置氣,這一回,不再如以往那般,而是真正的生了氣。
秦川沒有再喊。
緩緩地,不弄出一點聲響,悄悄躺在了一側。
屋内一爐炭火,燒得正旺。
“我明日與葉秋奇出去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秦川忽而側過身來,一手撫在阿羅葉的肩上,輕聲說道。随即,隻覺阿羅葉似乎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秦川知道,她在怕什麽。
很快,卻是一下将阿羅葉抱在了懷中,輕輕地,柔柔的。
“夜裏便回。”
……
白雪皚皚,天地蒼茫。
昨夜又飄起了雪,灑落在原本尚未融化的積雪上,盡管此時晴空萬裏,卻仿佛從未消去一般。這般天氣,已經持續了很久。
不過,青冥山地處南方,倒不覺得冷。
“咻!”
雲層之上,隻見兩道光芒劃過,疾飛而去。
鶴鳴峰。
秦川與葉秋奇禦劍而來,穩穩落在峰頂斷崖之前。卻見幾株低矮的松木,亂石嶙峋,一副自然之貌,如同從未有人踏足過一般。身後,巍峨群山盡入眼底,白雪覆蓋,天際雲海茫茫。如此勝景,堪稱天下無雙。
一聲鶴唳,隐隐傳來。
宛若雲海仙境。
“你确定,是這個地方?”
葉秋奇瞥了秦川一眼,頗有不解。此處風景雖好,但再如何看也不像藏寶之地,而且那魂燼草性屬陰,更不可能生長在這種地方。
“嘿……”
秦川笑了一聲。
頓時,一手結起道印,頃刻間一股道法真元運轉而出,彙成九宮之勢。随即,竟是見得眼前光影似如流水飛煙,産生着奇妙的變幻。
葉秋奇眉目一凝,瞧出了幾分端倪。
片刻之間,隻見那光影黯去,這處峰頂方才恢複了原本的樣貌。一座别緻的山野院落,坐立峰頂之上,閑逸自然,而其中建築方位排布,又似乎嚴格遵循着某種奇妙并且可怕的陣法禁制,堪是别有洞天。
九宮八卦陣!
“現在,我真想見識見識你那師父了。”
葉秋奇自歎一聲,眸中滿是驚奇之色。雖然他未親眼見過,但憑着如今中原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那無塵子,可是如仙人一般的存在了。
“怎地,你想學?”
秦川笑問一句,率先向着院内行去。
聞言,葉秋奇嗤笑一聲,倒也不做言語。神通秘法,世人自是趨之若鹜,不過陣法奧義并非他的專長,更何況,一個玄天玉簡,便也夠了。
雲層山巅,涼風習習。
又一聲鶴唳,傳遍了整個鶴鳴峰。
“!”
秦川剛一走至門外,猛然停下了腳步。
而身後的葉秋奇也是面色微微一變,緊盯着此刻從那院中行出之人。似乎,秦川沒有說起這山上還有人居住啊,而且,還是一個女子。
此時,隻見秦川的對面,一個女子也是這般疑惑地看着秦川。
此女子堪是驚若天人,傾城絕世之貌,就是比起上官瑤來,還多了一種上官瑤不曾有的氣質。是一種,渡曆了世間一切苦樂劫難、大徹大悟的那種氣質,仿佛,真正的斷絕了塵世之念,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
而且,秦川與葉秋奇二人,竟是都瞧不出她的底細,修爲、元神、氣息,沒有任何一面能夠窺得哪怕一分究竟。
如此高深莫測!
“何人?”
片刻,在秦川二人呆滞的目光中,卻是那女子率先問道一聲。話中倒也沒有诘難與嗔怒,似乎隻是認爲這鶴鳴峰不可能會有外人到來。
這裏,可是無塵子的居所。
“家師無塵子,帶弟子來過此處。”
聽得對方發問,秦川方才回過神來,躬身答了一句。
眼前這個女子,給自己的感覺竟比師尊無塵子還要神秘莫測。至少當初自己還能感覺到無塵子有道法的氣息,而這個女子,竟是如同面對着茫茫宇宙,讓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唯有瞠目結舌。
如此,自是不敢有一分莽撞。
“作甚?”
“尋一味藥材。”
秦川又答了一句,心中已是一片惘然。
然而随後昂起頭時,竟是見得那女子憑空消失了身影,仿佛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如何查探追蹤,居然也沒有半點蹤迹可尋。
“……”
此時的葉秋奇,也是一般的震驚。
“她是什麽人?”
良久,葉秋奇方才淡淡問了一句。而秦川哪裏能夠回答得了他,自己的心中,從未有過此時這般的波瀾,久久都平靜不下來。
師父當初說的“天外有人”,便是這般麽?
……
鶴鳴峰頂。
豔陽高照,仿佛觸手可及,但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過了很久很久,秦川和葉秋奇二人方才平靜了下來,各自對視了一眼,卻沒有半句話可說。深舒了一口氣,秦川搖了搖頭。
“進去吧。”
“嗯。”
葉秋奇應着,跟着秦川的腳步,踏入了院中。
這座小院秦川曾在此住了數月的時間,自然熟悉至極,帶着葉秋奇在其中轉了數圈,如數家珍一般展示着無塵子珍藏的無數天材地寶,面上已有幾分自豪之色。雖說财不外露,但葉秋奇并非外人,秦川也不必顧及許多了。
今日,也讓葉秋奇這家夥長長見識……
“!”
此刻,葉秋奇睜圓了嘴,久久也合不攏,眸中滿是訝然。仿佛方才那神秘女子出現帶來的震驚,也暫時地忘在了腦後。
“怎麽樣?”
秦川笑問道。心中想着,若是帶這家夥到蚩尤冢中看看,更不知他會驚駭到什麽地步。嘿嘿,号稱中原巨富的小小葉家,仿佛都算不得什麽了。
“我想萬一哪一天此地暴露出去……”
“屍山血海。”
聽得葉秋奇的感歎,秦川淡淡接了一句。
這裏的寶貝,哪一件放到中原都是價值連城、甚至是無價之寶。恐怕整個天下間,也就隻有無塵子這般的人物,敢珍藏如此多的寶貝了。
“呼……”
葉秋奇歎了一聲,唏噓不已。
“嗯?”
忽而,葉秋奇神色一疑,注視到某個角落之中。
見狀,秦川順着葉秋奇的目光望去,倒也暫時沒發現什麽不對。或許,是他找到那魂燼草了吧。想着,秦川便問道:
“找到了?”
“沒有,不過……”
葉秋奇一句奸笑,行出幾步,卻是拾起一個極不起眼的石壇,毫不憐惜地用衣袖拭去其上布滿的蛛網灰塵。随即,湊上去輕輕一嗅,臉上滿是陶醉之色。頓時,隻見他掀開其上的蓋子,一股醉人的酒香,瞬間彌漫這個屋子。
“……”
秦川啞然。
這家夥,鼻子竟是如此靈敏,而且,放着正事不做,竟是先發現了一壇好酒。此時,秦川的心中,隻有一陣赧然。
“你可知這是什麽酒?”
沒有理會秦川的神色,葉秋奇神秘一笑,問道。
聞言,秦川眉目一凝,也是嗅着飄在屋中的酒香,瞬即,也發現了一些特别之處。這裝在一個毫不起眼的酒壇中的,竟是一壇世間獨一無二的美酒。
“紫府仙釀。”
葉秋奇點了點頭,說道,“相傳這酒乃是數百年前一位伏羲高人所釀,仙逝之後僅有一壇留存下來,想不到,竟在這鶴鳴峰上。”
“你倒是知道的很多。”
秦川淡淡一笑。
“當然。我在落雁峰上聽得,隻知這酒貯藏在望海崖的地窖之中,但我曾去偷……不是,曾去找過,結果卻沒有發現。”
說着,葉秋奇忽而揚了秦川一眼,“可是你那師父,悄悄偷下來了?”
“賊喊捉賊!”
秦川白了一眼,更感無語。
要說無塵子去把這世間唯一一壇紫府仙釀偷……不,取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隻是一壇酒,對修真之事并無特殊功效,但能将其珍藏在此,還藏了如此久的年月,恐怕在無塵子的心中,還真是一件寶貝。
沒準就是因爲怕自己發現,才放在這個普通的壇子裏……
迎上葉秋奇的目光,秦川嘴角一揚。
忽而,二人皆是邪魅地一笑。
“是我先發現的,一會兒我要多喝兩口。”
葉秋奇一手抱起壇子,絲毫不顧上面的灰塵,與秦川讨價還價道。仿佛一點也沒有顧及到,二人是在偷無塵子的酒……
“行了。”
秦川頓時無奈,“先找到魂燼草再說。”
“對,對……”
聞言,葉秋奇讪讪地應道,仿佛才想起今日來的正事。
二人在屋中尋找了許久也未曾有什麽發現,随後便轉入了書房之中繼續尋找。反正這小院中,哪裏都放有稀世珍寶,秦川倒也沒有過多遺憾。就算此處找不到,也可到西疆蚩尤冢中去看一看。
那魂燼草并非救急之藥,也用不着如此急切。
不然葉秋奇也不會先找到那紫府仙釀了……
“還真有。”
忽然,葉秋奇立在書架之前,對着秦川喚了一聲。随即,秦川也跟着走至身旁,順着葉秋奇的目光望去。心中,松了口氣。
魂燼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