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煙反聲問道,也是毫不猶豫地祭出了劍兵。
幽谧的林間,雨後空靈,清涼的山風徐徐吹着。林子萱面如古井,倒也看不出是何情緒,隻這般靜靜地觑視着前方的柳沉煙。
“敢做,卻不敢認麽?”
林子萱冷聲道,“雖然出來一個鬼谷,将衆人目光吸引了去,但你莫以爲,你私自上山給聖巫教傳信之事,無人知曉麽?”
又一陣風拂過,帶來點點濕潤。
“那又如何?”
“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殺你。”
“你殺得了我麽?”
緊握手中法劍,柳沉煙沉聲問道。林子萱如何知曉的不知,但這般結果,自己也早有預備,甚至已經做好了覺悟。大不了……如果他同意的話,大不了自己也上那青冥山去,或者,獨自一人亡命天涯……
似乎,他的心境,自己居然有些理解了。
“出手吧!”
柳沉煙道了一句,迎面對上林子萱,真元緩緩運轉而出,散着一層淡淡的金光。面上,沒有哪怕一絲遺憾與後悔,沒有。
“呼……”
忽而,隻見林子萱莫名歎了一聲。
“他若想在中原立足,與中原各門終有一戰,你這般私傳情報,除了一再拖延之外又有何用?”一句責問,眉間仿佛閃過幾分不忍,看了柳沉煙一眼,卻又問道,“而且你以爲,這般,他便會感激你麽?”
沉默。
柳沉煙靜靜而立,一言不發。
中原正道鏟除聖巫教的決心,她何嘗不知,就算自己将正道的一切行動傳達出去,也始終避免不了決定生死的那一戰。
而且,他,會感激自己麽?
當初雲夢澤之時,有了一個上官瑤,他便從未好好瞧上自己一眼;爲了慕紫涵,甘願與天下爲敵,導緻了眼下的這般局面;除此之外,那青冥山上的聖巫教主阿羅葉,如今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己,算什麽?
不!
忽而,柳沉煙眉目一揚,掠過一抹決然之色。
“我隻做我能做的,便夠了!”
“頑固!”
随即,林子萱忍不住叱了一聲,眉目一凝,終是運起了真元。青鱗劍上,發出一聲顫鳴,似如劃破了這林間的寂靜。
飛鳥長鳴。
兩股真元牢牢對峙,淩厲之氣紛起。
激戰,一觸即發!
“咻!”
突然,卻見一道厲芒疾飛而來,竟是真元彙作的玄劍,散着玄妙的伏羲道法之氣,一下破空而出。眨眼間,從二人眼前穿梭而過,直直刺向一側某株樹幹。随即,柳沉煙和林子萱,皆是神色一變。
“铛……”
似有一聲顫鳴,玄劍刺于那樹幹之上,顫動不止。
霎時,竟是見得一個暗黑門教徒猛然自虛空現出,被那玄劍生生穿過,血濺四尺,轟然倒地。她們二人,竟是被無孔不入的暗黑門監視了!
二人目光一揚,朝着一側望去。
卻見一個白衣女子,立于樹梢,面無神情地分别看了二人一眼。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還在京州城療傷的上官瑤。
她,終于還是來了。
……
青冥山,東面斷崖之上。
“轟……”
一股黑霧,從那紫衣少年身軀中猛然擴散而出,陰森悚怖之氣頓時彌漫了整片空間。所有正道衆人面色一變,大驚失色。
隻見周圍光影驟變,原本的樹林草木一下消失,竟是變成了一片血海,腥氣漫天。腳下土壤,更是變成了一座堆砌起來的骨山,怨氣襲人。
奪人心魄!
“幽冥血海……”
……
青冥山西。
一曲悠揚的樂音,回蕩在密林之間。
蕭如白依然閑逸地倚在樹上,奏着手中的玉箫,仿佛此刻不是與人交鋒,而是那些各門各派的年輕翹楚,正聆聽着自己的演奏。
隻見薛浩一衆,各自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然而,卻是沒有一人能夠行動,皆是在那樂音之中如同身軀被定住一般,絲毫也動彈不得,空有一身強盛的真元,卻一分也施展不出來。
如此,卻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哼哼。”
空氣中,似乎傳出一句哂笑。
……
青冥山的鼓樓之中。
秦川靜靜盤坐,雙手扣着道家印結,如同入定一般,氣息平穩到了極點。忽然,雙目猛然睜開,随即嘴角一揚,淡淡笑了笑。
“這二人皆是不凡,看來還是我多慮了。”
秦川自語一聲,笑容又止了下來。
耳畔,仍然傳來南面接連不斷的喊殺之聲,中原各種修煉法門的真元氣息,仿佛彙作了一團,傳來躁動不安之感。還有,便是漫山遍野的血腥,死亡,伴随着無形的腳步,踏遍了整片山脈。
那裏,才是最激烈的戰場。
“呼……”
輕舒了一口氣,秦川再度結印,微閉雙眸。
緊接着,元靈出竅,化爲無形之物,朝着南面疾飛而去。大雨剛去的天際,仍是一片陰沉,無人知曉,何時,才能徹底地散去。
……
“殺!”
南面山麓,正是攻入青冥山的第一道隘口。
此刻殺聲一片,硝煙四起。各門弟子與聖巫教衆各自厮殺在一起,各種色彩斑駁,铿锵碰撞之聲不絕于耳,短短一個時辰,戰況已然焦灼一片。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蠱術奇特,與中原修真之道差異甚大,不知不覺中,便能攻其不備。交鋒之初,各門弟子占不得絲毫便宜,損失慘重。然而随着不斷的生死相鬥,時間越久,中原衆人也漸漸看出了蠱術的些許端倪。
又因此刻前來常州之人,無不是各門精銳之輩,如此,漸漸轉化了劣勢,開始小有勝績。聖巫教,也不得不轉攻爲守,收縮陣線。
“千蝶族人聽令,結千蝶毒陣!”
桑娜一聲令下,戰場之中,登時各處莫名飄起淡淡紫煙,隐隐一陣空間撕裂之感,竟是從虛空中飛出不少巨大的蝴蝶,妖豔得有些恐怖。
“有毒!”
頃刻間,正道弟子相繼大呼出聲。
這正是當初秦川師徒二人初入西疆之時,所遭受的那帶有幻術效果的毒陣,那時的秦川尚且破不得,此刻正道弟子,更是忙不疊退避三尺。
眨眼之間,千蝶族十人一隊,結起了無數千蝶毒陣,分散落于人群之中,毒氣漫天,紫霧之中,更有細小毒蝶翩翩起舞,四處飛竄。
戰局,瞬間扭轉!
“咻!”
突然,場中的桑娜眉目一揚,隻見人群之中,一個男子騰空數步,落于她的身前。卻是儒園的徐之謙,一手衡天尺,真元之氣大盛,逼視着桑娜。或許,她已瞧出那諸多毒陣,皆是以這西疆女子爲核心。
桑娜,便是破陣的關鍵。
“在下儒園徐之謙,領教閣下高招。”
徐之謙說道,忌憚之色,卻是毫不掩飾。如今知曉了西疆蠱術的可怕,也如所有人一般,再不敢小觑這聖巫教,更何況,對方還是地位極高的千蝶使。
“咯咯……你們中原男子,倒是謙遜得很。”
桑娜輕笑了一聲,一襲露臍短衫,妩媚妖豔。但從各方情報中,徐之謙卻是知曉,這個女子,手段的可怕,不亞于暗黑門的朱雀。
“轟……”
“铿!”
猛然之間,一把巨斧不知何處飛來,将徐之謙腳下岩石,瞬間擊成了碎末。若不是躲閃及時,恐怕徐之謙早已成了一堆肉泥。
緊接着,一個壯碩的西疆男子猛沖而來,将那巨斧毫不費勁地拾起,冷目瞥了徐之謙一眼。正是聖巫教巫衛頭領羅狼的副手,沙昂。此人蠱術不精,但卻一身天生蠻力,得阿羅葉授鍛體之法,肉軀強悍得極其可怕。
一把斷山斧,收割了不知多少性命。
“你不去保護教主,來這做什麽?”
随即,隻聽桑娜對着沙昂冷叱了一聲,似是責怪沙昂的好戰。
“下面那些人不經打,這家夥敢來找你,想必定然有些斤兩。”
隻聽沙昂輕聲哼道,但徐之謙卻是面色大變。一式身法疾退,那沙昂的巨斧便已從他的面門之前掠過,破空之聲,引得後脊發涼。
滑落一滴冷汗。
“咻!”
“轟!”
片刻之間,二人你追我打,斷山斧所至之處,猶如山崩地裂。
徐之謙雙眉緊蹙,防備不及。這沙昂雖然修爲不高,但力道與速度卻是萬中無一,這般窮追不舍,竟是讓他一個修真之人沒有半分喘息,更無法集中精力運轉真元。就這般,極度被動地四處逃竄。
自己精于身法還好,換做旁人,哪裏能夠招架得住?!
聖巫教的教主,一個年不過二十的女子,究竟有多可怕?!
“……”
咬了咬牙,徐之謙不由朝着某處望去,那一處高地岩石之上,靜靜注視着整個戰局的阿羅葉。究竟有怎樣的手段,才能讓桑娜、沙昂這等實力的人,心甘情願爲她效命?領導着,整個聖巫教?
陰暗的天色下,一襲楓紅長裙,迎風而起。
如同一抹殷紅。
阿羅葉冷目望着下方,耳畔殺聲不斷,卻如若未聞。忽而,一雙玉臂,緩緩擡了起來,一股奇特詭異的氣息,瞬間紛揚而起。
“轟……”
霎時,如同山洪一般,那股氣息,一下席卷而開。
“嗯?”
不過忽然,阿羅葉面色微變。
她的身軀四周,瞬即閃出六道幻影,奕劍閣服飾,正是那陶丹青之子陶宏。六道幻影似虛似實,但可以确定的是,都攜帶着極其可怕的殺氣。短暫地凝蓄了數息,最終猛然朝着中央的阿羅葉破空而來。
“七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