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中原并無幾人知曉這個地方。
其山靈水秀,算不得天險之處,而且盡管其中靈氣充裕,卻也不适合中原修煉法門選址之規。故此,除了偶有俗世文人騷客來此遊曆之外,中原修真一界,幾乎無人問津。就連一側的玉劍宗,也未曾踏足。
然而,一日之間,青冥山之名,便已響徹了中原。
來自西疆神秘的教宗,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悄地踏入了中原大地。這青冥山,成爲其入主中原的第一塊基石。
聖巫教!
蠱術不正,便以之爲魔。
早間還是天下遊賞勝境的青冥山,夜裏,便成了天心崖之外,世間又一處恐怖的禁地。青冥山,成了衆人口中的“巫山”。
黃昏。
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山脈叢林,迅速恢複了沉寂。
夕陽西下,高聳的玉劍峰,斜映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卻是恰好将青冥山籠罩在了陰暗之中,不見天日。
隻見得峰頂,一面旗幟,迎風飄揚。
“咻!”
柳沉煙禦劍而來,落于山門之前。忽而眉目一瞥,便見一道人影,潔白如雪,靜默而立,天地之間,顯得格外的孤寂。
“紫虛前輩衆人已經走了,你爲何還在此逗留?”
默默抿了抿唇,卻是不知從何說起,隻能這般問了一聲。
“……”
上官瑤回身望了一眼,沒有應答。
心中,不知何時被一陣苦澀所侵蝕。他,爲何要這般?天下之大,難道,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麽?除了這巫山,他,無處可去了麽?
不是這樣的!
不是……
“你……這青冥山很危險,沒人知曉他們要做什麽。”
見得上官瑤沉默,柳沉煙又暗暗咬了咬牙。她此刻的心情,又何嘗不與上官瑤一般呢。而這般的結果,又,是誰造成的呢?
聞言,上官瑤忽而冷聲道:
“你又爲何而來呢?”
“你知道方才衆門前輩商議,準備聯合攻打青冥山嗎?!”
柳沉煙怒聲一叱,随即秀眉一緩,卻又浮上一抹失落的神情,“想要将他挽救回來,隻有趁着此刻的機會了。”
“?!”
頓時,上官瑤面色一變。
聖巫教的突橫空出現,對當今修真一界格局帶來的影響且不說,單是之前那一場交鋒中,聖巫教以一道詭異法陣牢牢掌控局勢之事,聖巫教,便已被天下正道所不容了。他們的道理便是,非正,即邪。
正道宗門進舉青冥山,本就在意料之中。
隻是不曾想,居然來得這麽快!
突然,上官瑤眉目一揚,手中凝出一把天命古劍,緊接着一股真元帶着濃濃殺氣,彌漫而出。一股氣息,正在監視着她們。
“誰?!”
柳沉煙也是驚詫一聲,真元驟起。
随即,便見一個青衣女子,自林間緩緩行出,面容嚴肅,卻正是儒園奕劍閣的林子萱。現出身來,落入二人的眼中,卻仿佛歎了口氣。
“你又來做甚?!”柳沉煙問道。
“哼。”
隻聽林子萱冷哼了一聲,“我來此,自是爲今後的除魔行動探查情況。我可不像某些人,隻顧兒女私情,誤了天下大事!”
聞言,上官瑤面色一沉。
“就怕某些人情報沒探得,又一次栽在了這裏。”
柳沉煙如此冷嗤道。
衆人言語不明,卻誰都知曉,彼此的話裏是什麽意思。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與柳沉煙不合的林子萱,這一回卻是沒有反駁。咬了咬唇,不覺朝着青冥山頂遙望而去,眉間浮過一抹怅然。
那面旗幟,那個,聖巫教的标識。
很快,一名巫衛自山上下來,見得修爲皆是不弱的三個女子,心中微微驚了一驚,不由帶着忌憚之色,來到三人跟前:
“尊主大人不見客,請回吧。”
“勞煩再通報一番,玉劍宗柳沉煙求見。”
“稍候。”
聽得其中一個女子言語,那巫衛倒也沒有責難。尊主秦川在中原的情報,作爲阿羅葉近衛的他自然也知曉幾分,對于這些女子,不是情非得已,也不敢擅自得罪了。更何況,對方實力不弱。
行了禮,又緩緩上了山。
……
夜,來得甚快。
青冥山,中心鼓樓之中,一片甯靜。
阿羅葉靜靜坐立一旁,看着座上的夫君調息療傷,面容挂着幾分憂慮,但更多的,卻是喜悅之情。時隔數月,她終于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之前那一場交鋒,還未正式展開便已經結束,故此秦川也沒有多大的傷勢。
當然,阿羅葉也知曉,那一道百劫千絲陣,讓聖巫教還未真正踏入中原,便已經與中原三千正道成了死敵。不日之後,青冥山将會迎來決定成敗的一戰。作爲聖巫教的教主,這般決策,是錯的。
不過,她無悔。
隻要秦川安然無恙,如何,她都願意。
“沒事了吧?”
見得秦川緩緩睜開眼來,阿羅葉急忙立起身,替秦川披上了那件自己精心縫制的道服,小心翼翼的動作,卻真正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
秦川對着阿羅葉微微一笑,不知言語。
眉目之間,還透着幾分凄苦,幾分,絕情後的落寞。這些,阿羅葉都知道,但她不想問,方才那一個笑容,便覺得,足夠了。
“秦川大人,教主。山下又有一個名爲柳沉煙之人求見。”
随後,一個巫衛踏入堂中,躬身請示道。
聞言,阿羅葉沒有應答,而是看向了秦川。仿佛,長長舒了口氣,秦川坐立起來,一手悄悄握住了阿羅葉手掌,卻是問道:
“先前那一位,走了嗎?”
“沒走。”巫衛應道。
默然。
一輪寒月,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升起,皎白的銀光傾瀉而下,悄悄灑進堂中。耳畔,似有風聲,如若一曲哀号。
良久。
突然,隻見秦川立起身,握着一隻柔荑,也将阿羅葉的身軀扶立了起來。卻是離奇地,之前陰郁的心情,一下盡掃而去,眉間一抹堅毅,嘴角更是不知何時揚起了一個角度,顯得幾分邪魅。
幾分,巍然。
“我聖巫教入主中原,與中原正道定有一戰,之前交鋒已經饒了他們一次,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若是再想來我青冥山套取情報,就地格殺!”
“另外,除了此刻青冥山教衆外,再從西疆調遣精銳族衛,整頓休養,爲不久後決定勝敗的一戰,養精蓄銳!”
“一揚,我聖巫教威名!”
一連發出數道命令,終于,秦川稍稍低下了頭:“你下山轉告她們,以前的秦川已經死了,莫要再來了。”
“?!”
聞言,阿羅葉面容一怔。一隻手掌,被秦川牢牢握着,傳來熟悉而又安全的感覺。二人并肩而立,在那新築的巫神像前,在,天地之間。
倏爾,淺淺笑了起來。
“通知桑娜,着人大興土木,将此地建爲我聖巫教中原分壇;同時以我巫典秘法,布下結界,掌控青冥山一草一木,非我同族,皆可先斬後奏。從今往後,尊主之令,便是我聖巫教最高的指令。”
“是!”
巫衛神色一正,屈膝應道。
面容之上,似乎帶着幾分喜悅與期冀,迅速退了出去。
有尊主秦川的領導和相助,本來還有幾分迷惘的教中大計,一下便變得清晰了起來。聖巫教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咻!”
天邊,偶有一道流星,逝去。
阿羅葉側過身來,握着秦川的雙手,卻是喜不能言。憑她一己之力,領導如今的聖巫教入中原,本就極爲勉強,若不是桑娜傳來消息稱秦川有難,她也絕不會提早帶領巫衛來到這玉劍峰下。
本想着,得罪了中原正道,大不了回去固守西疆。
未曾奢望,秦川會與她并肩站立一起,也一直自以爲,對于秦川而言,這聖巫教“尊主”之位,隻是一個虛名。
但如今,卻是什麽也不怕了。
與天下爲敵,也不怕了。
“你遠從仙雲嶺來,該是累了,好好歇息吧。”
秦川淡淡道了一聲,神情似乎還定格在方才的落寞之中,搖了搖頭,卻是朝着門外走去。轉眼前号令群雄的氣勢,似已不複存在。
累的,應該是他自己。
忽而,阿羅葉行出幾步,牢牢抱住秦川的後脊,雙手環過,扣在秦川的腰間。不言不語,隻是這般,緊緊地貼着,毫不放松。
仿佛,想要聆聽他的心聲。
“不日将有一場大戰,我閉關三日。”
随即,隻聽秦川輕聲說道,語氣溫柔,暖暖的,沒有半分冷漠。緩緩探出手來,握在腰間阿羅葉的一對柔荑之上。此時在身旁不離不棄的,是自己的妻子,與自己,拜過天地,甚至還有夫妻之實的妻子。
冷漠,又從何而來?
倏爾,秦川回過身來,淡淡一笑。
“我閉關這幾日,固守青冥山,若有可能,探查一下之前暗黑門無故撤去的原因,必須掌控這中原之勢。還有,此一戰至關重要,留守西疆的族衛大可盡數遣來,一個不留。他們不知底細,定不敢貿入西疆。”
連連說着,似乎這是自二人成婚以來,秦川第一次說這麽多話,“另外,也可大肆宣揚我聖巫教的消息,若能引來師父,便再好不過。”
“好。”
阿羅葉柔聲應道,便看着秦川緩緩離去的背影。
耳畔,還回蕩着自己夫君的叮囑,卻是如此肯定,自己來中原,沒錯。
“有我在,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