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瑤攏着白裙,坐于某處閣樓頂上。
晚風輕拂,揚起她的袖袍,翩翩起舞。手中緊握着一個玉瓶,又微微松開,靜靜端詳。一旁,一把無人見過的仙劍斂于鞘中,悄悄地躺着。
自從兩年前南疆驚變,上官瑤一鳴驚人,以新弟子的身份,生生擊潰了暗黑門久負盛名的朱雀聖使,一時聲名大噪,乃至如今,都是不少年輕男弟子心中仰慕的對象。不過,她的冷漠,也是出了名的。
傳言儒園的薛浩,曾自以爲與上官瑤熟絡,擅自動了她的佩劍,結果被上官瑤擊成重傷,絲毫不顧同爲正道的情分。
至此,衆人關注的焦點,又落到了那把仙劍上。
卻也詫異,那把一直斂在鞘中的劍,從未見她用過,就連唯一見過一次的薛浩,傷愈以後也對之閉口不言,唯恐不及。
這仿佛,成了中原津津樂道的一個迷。
“姐姐,明日還要去南風閣呢,早些歇息。”
身後,蘇小妍漸漸攀上了屋頂,對着上官瑤輕聲道。抿了抿唇,似乎對于上官瑤此刻的模樣,也感到幾分心疼。
看了那一旁趟立的劍兵一眼,眉間浮上幾分怅然。若不是葉秋奇與她說,她還與外人一般,不知那把劍鞘之中,藏的究竟是什麽劍呢。
可是,她除了心疼,又能如何呢?
“嗯。”
上官瑤淡淡應了一聲,立起身來。
不覺,又朝着天邊一輪殘月,顧視了一眼。
她不知,在這城中的另一個角落,也有一個人,正在注視着這輪殘月。同她一樣,念着深深刻于心中的那個人兒。
“呼……”
窗前,秦川輕輕舒了一口氣。
迎面吹來的涼風,拂起額間一縷發梢,搖曳不止。眉間一抹愁緒,卻還是在想着之前那個幻境,那個,幻由心生的幻境。
那般真實。
也正是因此,知道了自己心中的顧慮是什麽。
若是自己顯露身份與上官瑤相識,她定然會不顧一切與自己并肩前行,而如此,便是自己讓她背離了原本的道途,與自己一般,成了中原大敵。一個紫涵入了歧途已經夠了,絕不能再讓上官瑤也陷進來。
絕不能!
就算,欺瞞于她,也,絕對不能!
“吱呀……”
忽而,左側那扇窗戶被輕輕推了開,一聲響動,似如打破了這一刻的甯靜。夜幕之中,飄了很遠,很遠。
“若是寂寞,何不來姐姐房裏?”
柳沉煙一句邪魅的笑聲,打斷了秦川的一切思緒,讓秦川不由一陣汗顔。這柳沉煙如此口無遮攔,更是如個男兒一般,這般羞恥的話語也說得出口。若是自己真去了她屋裏,恐怕她又要發飙了……
不過卻也不知,她又是因爲何事徹夜不眠。
“怕你吃了我!”
秦川嗔了一聲,閉上窗戶,躺到了榻上。
不再言語,悄然睡去。
……
翌日。
陰山城外,南風閣。
一片山麓之間,天高水清,鍾林毓秀。綠林之間,點綴着幾處閣樓建築,莊嚴雅緻,青煙寥寥,也頗有幾分絕塵之風。
“南風閣沒事舉行什麽宴會啊。”
此時,山路之上,秦川無奈地跟在柳沉煙身後。
“南風閣作爲這幽州之主,伏羲門此番緝拿刺客連穆痕都派來了,他不得表示表示啊。想必,也就是開個小會,說說怎麽搜查那個刺客呗。”
柳沉煙随意應着。
伏羲門拿不拿刺客與她倒是沒有什麽關系,不過她代表的乃是玉劍宗,南風閣知道她來了幽州,自然也是要順路邀請一番。
如此,也正好可以探聽探聽,那刺客究竟是什麽人。
聞言,秦川心下點了點頭。
此番答應了柳沉煙陪她前來,似乎也沒錯。而且,自己心中總有一股預感,這次宴會之上,沒準會發生什麽事情。不過,也有幾分擔憂,此時冥教不知什麽緣由針對柳沉煙,而鬼幽也在時刻算計着自己。
這等局勢,可是有些混亂了。
“對了,你可知那刺客什麽樣子?”
“我如何知曉……你問他!”
柳沉煙正應着,忽然目光朝着天空一瞥,改口道。
随即秦川稍稍昂頭,便見葉秋奇一行三人禦劍而來,似乎也見得下方的自己與柳沉煙,一陣緊驅而下,穩穩落在了一旁。
“沉煙師姐,這麽巧?”
葉秋奇嬉笑道,似乎昨日開他的那個玩笑,也早已忘在了腦後。蘇小妍立在他的身後,一副嬌俏的模樣。想來二人這些年的感情,又豈是柳沉煙一句話便能影響得了的。
此時秦川隐晦地看了上官瑤一眼,心中一歎,轉而對葉秋奇笑了一笑。見得秦川沒有言語,柳沉煙以爲是秦川不好開口。
她揚了葉秋奇一眼:
“我說,那闖落雁峰的刺客究竟是什麽來路,居然把穆痕都派出來了?穆痕那家夥不是跟你們掌門真人一樣,鮮少涉足中原的嗎?”
“這事啊,說起來……”
“他們是外人,如何能說?”
葉秋奇剛一開口,上官瑤忽而叱了一聲,目光隐晦地瞥了柳沉煙一眼。看上去,二人似乎不太對路,也不知是何緣故。
“……”
随即,葉秋奇閉口不言,還與以前一般,怕上官瑤。
此刻,柳沉煙也是對着上官瑤斜了斜眉,撇至了一側。落在秦川的眼中,倒是有些奇怪了,這兩個人,難道有什麽過節?
蘇小妍掃視了衆人一周,又見葉秋奇吃癟的模樣有些不忍。
“姐姐,柳師姐既然來了南風閣,應該也是來幫我們的。掌門真人也未說此事需要保密,甚至不是還聯合了南風閣麽?”
聞言,上官瑤抿了抿唇,不再言語。
不過,倒也算是默認了蘇小妍的話。
“那刺客說起來也奇怪,至始至終也沒有露過面,還将落雁峰每一個角落都查了個遍,包括我伏羲門的每一處禁地。”
葉秋奇說着,不由浮上幾分凝重。
聽得此言,柳沉煙面色有些驚訝,更有些駭然。
秦川心中一凝。能夠在伏羲門如此多修爲高深的前輩眼皮底下,将整個落雁峰窺察一番,該是何等強勢的修爲?也難怪,伏羲門不惜人力,也要将那刺客捉拿回去了。落雁峰頂,可是伏羲門所有的秘密所在!
“而且,最可怕的是……”
葉秋奇瞥了衆人一眼,繼續道,“那人會道法,也會魔道,後來,又施展一種詭異的法門,據門中前輩所說,是鬼術!”
“?!”
突然,秦川神色一怔。
道法、魔道、鬼術……難道,是無塵子與魂殇?!
可是,憑他們的修爲,又何需對一個伏羲門如此呢?更不可能會被伏羲門打成重傷逃離。而且,無塵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下落啊。
無疑,整個事情,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那傳言說那人是爲了……爲了秦川,如何說?”
柳沉煙定了定神,出言問道,不由又隐晦地瞥了上官瑤一眼。
“他親口說的啊,神識傳音,落雁峰上的每一個人都知曉,我聽了我還納悶好久呢。說我伏羲門傳出秦川已死,卻又暗中囚禁了秦川。但是更奇怪的還是在這裏,也沒有知道他到底是想救秦川還是殺秦川。”
葉秋奇答道,不由搖了搖頭:
“那家夥,怎麽樣都不讓人安生!”
“……”
秦川悄悄白了葉秋奇一眼,不過,心中困惑依然。
究竟是誰,爲了自己闖上落雁峰呢?自己的師尊無塵子雖然沒有動機,但也不能排除;而紫涵假若脫了劫,也極有可能會不顧一切尋找自己;還有一個一直想奪取九曜琉璃盞的鬼幽,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難道,并非一個人?!
想着,秦川心中一沉,浮起一陣不安的情緒。
……
“走了,你們慢慢遊山玩水,穆師兄要我們提前過去。”
葉秋奇收回了情緒,對着秦川與柳沉煙各自招呼了一聲,禦劍而起,與身後二人一起,又繼續朝着山上飛去。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秦川淺淺一笑。
“你笑什麽?”
忽而,柳沉煙一臉邪魅地看着秦川,“莫不是,看上那上官瑤了?”
“……”
“我告訴你,你可惹不起她。伏羲門數十年來,第一個突破八法運通境的年輕弟子,這中原盯着她的男人,三天三夜數不完呢。”
“……”
秦川略有無語,但也有微微的駭然。
葉秋奇幾人乃是自己的知交,自己自然不會有意去窺察他們的修爲,可是聽得柳沉煙言語,不由也是微微震驚。
竟然,突破八法了嗎?!
“那與你相比,如何?”
秦川忽而心中一哂,笑看着柳沉煙。
“如此妖孽的天資,我自是比不得她,不過,她若想敗我,也并非那般容易。上一次,她不就爲了那家夥來找我責難麽。”
柳沉煙說着,似乎有些不悅。
她的修爲雖然比上官瑤略差,但是成名已久,與人交鋒的經驗自是比上官瑤豐富,心計城府也更勝一籌,兩人比起來,也确實難分高下。這一點秦川自然知曉,不過,她倆爲何會打起來呢?
“她叱我當初爲何不攔下秦川,我要攔得下,還用得着她教?”
柳沉煙憤憤地說着,似也想起了往事,幾分愁緒。旋即冷目瞥了秦川一眼,顧自朝着山上走去,自言自語道:
“我與你說這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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