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葉從自己的寝居出來,緩步朝着某處祭堂行去。
一路上,衆守衛相繼屈膝跪禮,極其恭敬。阿羅葉雖然還未正式接任教主之職,但另一個楓木使的身份,也已經是極其崇高了。更何況,再加上那日傳言中阿羅葉的手段,守衛們更是不敢在如今的代教主面前放肆。
而且她的身後有一個樓夏撐腰,那個“代”字,相信很快便會去掉。如此,仙雲嶺上,所有教衆平民,都已是将阿羅葉當做了真正的教主。
當然,背後的種種勾當,他們自也不可能知曉。
“那個叫秦川的,可是與你有來往?”
祭堂之中,一片昏暗。隻見一個灰袍老者,盤坐蒲團之上,面對着一尊西疆巫神之像,虔誠祈禱。隻不過,語中,卻是一股狠意。
身後,阿羅葉暗暗咬了咬雙唇。
很明顯,她與秦川秘密相會的事情,已經被樓夏知曉了。
“是。”
阿羅葉應道。或許,她已不再覺得面前的老人是她以前那個阿爺,甚至,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用這般口氣來與往日敬重的阿爺對話。
忽而,咬了咬牙,表現出幾分不悅:
“你爲何将巫衛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
樓夏一聲反叱,顯然對于阿羅葉過問他的事情有些怒意,不過,倒也忍耐了下來,“我趕盡殺絕的不隻是巫衛,更是你的仇敵。巫衛忠心于珊瑚,而你剛剛手刃了她,我替你鏟除巫衛,是在爲你着想!”
“……”
聞言,阿羅葉藏在袖中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
自從那巫水的事件之後,她便已不再相信樓夏,此番樓夏所做的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何緣由。更何況,她也不再是以前的阿羅葉,自己這個阿爺的目的是什麽,她的心中,比誰都清楚。
然而,此刻,卻隻能生生忍受下來。
“還有那個秦川,以一個無中生有的魔嬰花爲由,混迹在我西疆境内,誰知道有何不軌之心。你可莫要惹火燒身。”
樓夏再度一聲厲叱,滿是威脅之意。
同中原不了解西疆一般,聖巫教對中原的修真法門也不甚了解,故而他也無法确定那夜是否秦川擊殺了他的部下。隻不過,這般言語,也确是由衷而發,隐隐之中,他便覺得秦川是一個極大的隐患。
畢竟,魔嬰花,沒有任何人聽過。
“我知道。”
忽而,阿羅葉一句沉聲,“此時我的打算,乃是利用他幫我對付千蝶族。另外,我需要人手,很快就會有計劃。”
“什麽計劃?”
“桑娜與塔納羅秘密結盟了,此時,必須先除掉桑娜。”
“那個中原人給你的情報?”
“我有籌碼,他不敢欺騙我。”
阿羅葉說着,似如與樓夏博弈一般,你一言我一語,争鋒相對。卻哪裏還有往日那般爺孫情分,如同,已經成了兩個敵對之人。
或許,從一開始阿羅葉便在不知情之下輸了這場博弈。
隻不過,此刻清醒,還算不得晚。
“魔嬰花?”
樓夏反問一聲,似乎也想明白了阿羅葉爲何能驅使一個中原人爲她效力,同時心中也有了警覺,阿羅葉,不再如以前那般好哄。
想着,一句陰笑。
“你是教主,數萬教衆皆聽你谕令,何需與我絮叨。”
“哼。”
聞言,阿羅葉心中一句冷哼。如今楓木族教衆的指揮大權被樓夏牢牢握在手中,甚至巫衛都已被其誅殺殆盡,自己身份雖是楓木使兼代教主,卻早已成了空架子,更是等同于被軟禁在這九黎神殿中。
也正是因爲發現了此般,才更加看清了樓夏的面目,更加想要扳回局面。
你樓夏不首肯,數萬教衆?哼……
眸中一股怨恨之色,阿羅葉也不再與樓夏啰嗦,此番也算是從樓夏手中暫時取得了實權,口中道了一聲,拖着長長的裙擺,返身出了祭堂。
“三日之内,我會鏟除桑娜。”
說罷,神色稍有遲滞,一抹殺意,忽逝而過。
還有你,也不遠了。
……
皓月當空。
一道疾光劃過,落在了某處林間。
從仙雲嶺下來,秦川便順着一條山路,往千蝶族營寨反向探尋而去。目的,自然是暗中監視桑娜派出押送盤瓠族信使的隊伍。
雖然心中不願,但爲了魔嬰花,也不得不如此。
隻不過,仍是有些不明所以。
桑娜意圖先讓楓木族與盤瓠族相争,以便從中獲利,自然十分果斷地将人送來仙雲嶺。而此處不在盤瓠族控制範圍之内,也不會有人劫了押送隊伍,更何況塔納羅需要搜集阿羅葉的罪狀,以獲民心,更不可能爲了一個部下犯險。
如此,阿羅葉讓自己前來,豈不是多此一舉?
不得不讓秦川心中生疑。
“若是敢耍我……”
正想着,突然耳目一動,察覺幾分異常。
頓時,疾行數裏,穿過茂密的林間,秦川停在了一片空地之中,四周環顧,随即面色一下陰沉了下來。
隻見幾個衣袍上紋有千蝶标識之人,明顯是桑娜的部下,橫七豎八躺在泥土之中,皆是被蠱術所殺,沒有一人生還。空氣之中,殘留有一股頗爲強盛的修爲氣息,還有打鬥過留下的痕迹。
無疑,下手之人修爲不弱。
再加上也許桑娜也未預料到有人會來阻截的緣故,派出的都是一些尋常喽啰之衆,結果,被一人虐殺殆盡,劫走了盤瓠族信使。
“是何人呢?”
心中一沉,秦川散出靈念,一下擴散而開,方圓之内展開了搜尋。
忽而身形一閃,朝着東面疾飛而去。
此刻察覺到正有一人朝着盤瓠族據守的東面疾馳,似乎還攜帶着一具剛剛死去的屍體,從尚還殘留的氣息來看,正是傍晚前往千蝶族送信的使者。莫非,果真是塔納羅派了人來營救?
可是,爲何是一具屍體呢?
“咻!”
明王三重祭瞬間開啓,真元強度提高了數層,風馳電掣一般。眨眼之間,秦川便已疾出數裏之外,已經見得前方一個黑影,有些慌亂地繼續疾奔。似乎,那人也同時發現了身後追來的秦川。
隐隐中,更對秦川有些畏懼。
如此,秦川更是不得不弄明白此人真面目!
“憑虛禦風!”
霎時,一手結印,身形驟閃,猛然出現在那人前方,牢牢阻住去路。心念一動,龍脊現于手中,铛铛作響。
“羅狼?”
然而,見得那人面目後,秦川又是十分的不解。
“嘭!”
羅狼猝不及防,一把将那屍體扔在地上,腳步急停,堪堪穩住了身軀。一對雙眸看着前方的秦川,露出深深的畏懼。那日幽魂谷差點死在秦川手上且不說,單是十日前千蝶營寨外山巅的那副景象,就已讓他心生寒意。
盡管表面上的修爲高出許多,但他已是不敢再小看了秦川。
“别動手!是代教主派我來的。”
急忙一句解釋,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阿羅葉?”
秦川心中一疑。
“我傷勢痊愈後就潛入了九黎神殿,見到了代教主。開始教主不信任我,後來我将你讓我暗中保護一事說明,教主方才重用于我。就在剛才你離開仙雲嶺之後,我便接到了這道密令。”
羅狼說着,此刻倒是相信了秦川乃是自己人。
不過,随即秦川厲聲一叱:
“以後不該說的廢話少說!”
自己讓羅狼暗中保護阿羅葉,并非出于什麽好心,隻是不想阿羅葉被樓夏謀害而已。畢竟真正的“傀儡”,是不可能告知自己魔嬰花的。單是控制他人心智之術,自己所知就不下數十種,這西疆,不可能沒有。
對于阿羅葉,自己才沒有什麽私下的關切!
“她讓你這般做,爲了什麽?”
秦川又問了一句,也懶得與羅狼多說廢話。至于自己讓羅狼暗中保護阿羅葉之事,阿羅葉心中如何想,便讓她如何想去。
“制造桑娜與塔納羅勾結的僞證,以此發難千蝶族。”
羅狼答道,也并沒有隐瞞。
按照原則來說,秦川一個外人,他是不可能将教中策略告知秦川的,就算被秦川折磨虐殺,也絕不可能向其透露出半分。
可是,這居然也是教主的谕令。
似乎,就像阿羅葉知曉秦川會追到自己,并且如此發問一般。
“呼……”
聽得羅狼的回答,秦川忽然舒了一口氣。
阿羅葉這般行事,卻是沒有半分錯誤,甚至換作普通人來,恐怕還無法想出這般完美的應對之法。制造桑娜勾結塔納羅的僞證,以此向千蝶族發起攻擊,又因無中生有,同時讓其失去了塔納羅的信任。
這般結果,除了歸順阿羅葉,就隻能被誅殺了。
如此心計!
“她爲何不直接讓我來做?”
秦川一聲叱問。自己既然答應了阿羅葉對付桑娜,這截殺之事,自然也不會拒絕。可是阿羅葉偏生派了一個羅狼來,在自己的面前,卻瞞住了自己。
這般,又是何緣故?
“不知。”
羅狼答道。見得秦川沒有向自己出手之意,便一下将地上那具屍體扛起,準備繼續向着塔納羅部族所在之的東面奔去。
不過,倒是留下了一句話:
“教主說,她要你做的事情已經完了。明日親自對付桑娜,你想來便來,若不想來,她也同樣感激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