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出現之人,是一老态龍鍾的中原老者,從那一身真元氣息來看,與自己前番接觸的韓家所修法門,一模一樣。
而且,很強。
然而,還未來得及思考許多,隻聽虛空之中,那剛剛出現的韓家老者身後,一句輕蔑的冷笑,帶着幾分悚怖,傳至此處每一個人的心底。
“是麽?”
一隻纖細的女子手掌,塗着紅彩的鋒利指甲,幾分妖異,卻是猛然伸出,牢牢扣在老者的頭顱之上。頓時,一股幽藍霧氣彌漫,片刻之間,竟是在其身後凝出了一道身影,血紅長裙,随風而起。
聖巫教主!
随即,隻見那原本被青色真元包裹住的身形,猛然一下潰散,化爲同樣的幽藍霧氣,一瞬間消無,化爲無形。
“咻!”
無塵子身形一閃,早已撤去與聖巫教主交鋒的真元,一式逍遙遊,根本不用感知,穩穩地落到秦川的身邊,一手拍在了秦川的肩上。
顯然,早就知道了秦川的出現。
果然!
秦川心中一凜,這一切,都是無塵子與聖巫教主策劃好的。
“什麽?!”
此刻,那韓家老者勃然大怒,卻被後方的女子牢牢扣住全身命脈,絲毫不得動彈。原本即将得手的一切,竟是一瞬間消無,反而讓對方轉敗爲勝。
這一回栽的,卻是他韓家麽?
“不錯,她昨日尋我演這出戲,答應爲我們尋魔嬰花。”
秦川身旁,無塵子意念傳音道。
“……”
抿了抿唇,秦川倒是沒有言語。本來自己就有所懷疑,此時得無塵子一說,就更是全部了然于心了。
想必韓家人的出現,聖巫教主早已知曉,此番讓無塵子演了這出戲,便是展露出她的弱勢,好讓韓家趁機出手,暴露出一切陰謀,再由此來個反殺,解決一切後患。如計心計,果不愧是領導聖巫教之人!
“哈哈……”
此時,那韓家的老者怒極反笑,目光朝着無塵子一瞥,“無塵賊道!想不到你自持清高,竟也與西疆蠻人狼狽爲奸了嗎?!”
“韓天瓊,你早就該死了。”
無塵子怒道一聲,似乎,二人以往确實有過過節。
“教主!”
突然,盤瓠使塔納羅高呼一聲,卻是制止道,“此人不可殺!若是韓家進舉西疆,對我聖巫教不妙啊。”
“哼哼。”
然而,上方的聖巫教主仍然隻是冷聲一笑。
随即,隻見兩個聖巫教衆,擒住一個西疆男子,出現在了大殿之外。見得此狀,秦川微微一怔,這男子,正是那日出現在韓家的神秘人。
“父親……”
“咔擦!”
猛然間,那西疆男子還未來得及呼救,便已被生生割破了喉嚨,一抹猩紅噴灑而出,手段之殘戾,暗黑門也猶之不及。
“塔納羅,你身居盤瓠使之位,卻與中原韓家勾結,圖謀颠覆西疆。如今你前往傳信的長子已被擒殺,巫神像前,你可有話說!”
聖巫教主冷聲一叱,眸中露出幾分狠戾。
此時,秦川已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了。不過,這是别人西疆的事情,與自己沒有多大關系,隻與無塵子立于一旁,冷眼旁觀。
待她解決此事後,魔嬰花,才是自己二人的目的。
“将叛教之人塔納羅拿下!”
場中,桑娜身形一閃,遠離了塔納羅數步,一聲高呼,原本同仇敵忾的聖巫教衆,便是分作了兩派,互相緊緊地對峙着,倒也沒有立即出手。
如此驚變,恐怕他們也未來得及反應。
“哈哈哈……”
突然,韓天瓊幾句大笑,竟是放棄了肉身,元神脫殼而出,緊接着,那具軀體,便在聖巫教主厲光一閃過後,轟然碎成了煙塵。
“咻!”
一道青光,落到塔納羅身旁,凝成了元神化身。忽而,塔納羅兇相必現,邪魅地笑了起來,拐杖一扔,竟是抛棄竹椅,生生站立了起來。
“珊瑚,你這樣就以爲你赢了麽?”
說罷,在韓天瓊元神化身一聲令下,猛然之間,一道道黑影出現在九黎神殿之中,全都是韓家的殺手。其中兩道身影,一下落在某處宮殿之上,卻是那日的韓家青年,挾持着一個西疆女子。
“阿羅葉?”
秦川驚疑了一聲。
此刻,無塵子也是面色一變,稍稍按住了秦川的肩膀。如此變故,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隻是,自己二人,最好仍然不要插手。
“她不是有修爲了麽,如何還會被擒?”
心中一陣不解,秦川面色有些古怪。阿羅葉經那巫水煉體之後,修爲提升極快,對比于無極道法,至少已是五氣朝元的層次了。再加上恐怖的劇毒,自己如何也想不出她是怎麽被擒的。
不對!
突然,秦川注意到了阿羅葉的眉間,那紅色的印記,已然消失了。
……
仙雲嶺上,烏雲湧動,仿佛驟雨将至。
一聲厲雷,天邊劈落而下,随即驚起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咻!”
阿羅葉方才出現,聖巫教主猛然面色一變,往日的殘戾冷漠之色盡數消無,變得幾分茫然,透着幾分凄苦。身形一閃,驟現至阿羅葉身前,緊緊盯着阿羅葉的臉頰,不覺之間,蠱術之氣,也是漸漸收斂。
不過,韓家少主依然十分忌憚,一把真元凝成的青色毒刃,環在阿羅葉的頸間,稍稍往後退了幾步。
“……”
聖巫教主沒有言語。
隻是面容之上,竟然浮起一個笑容,帶着幾分苦楚,又有一些興奮。然而見到的,卻是阿羅葉冰冷的神情,隐隐之中,還有一股深深的恨意。
“珊瑚,把你聖巫教主之位交出來,我便放過這姑娘。”
下方,塔納羅道了一句。
一腳将那竹椅踢開,幾分暢快,似乎他等待這一刻已經許久。西疆修煉不同中原,也許沒有鍛體之術,顯然,這條雙腿,正是韓天瓊替其凝練的。
“休想!”
忽而,聖巫教主一個轉身,狠狠地瞥了塔納羅一眼。
“當初你廢了我雙腿,便早該料到有這一日。你沒有忍心殺我,便注定了你的死期!”
塔納羅繼續說道,狠色愈甚。
聞言,聖巫教主似乎咬了咬牙,一股怒意湧上,蠱術之氣再度彌漫而出,漫天威壓而來。然而,隻一瞬間,卻是戛然而止。
“轟……”
突然,阿羅葉面上浮過一抹狠色,眉間印記驟然出現,一股劇毒之氣,轟然爆開。似如狂風凜冽,卷着漫天紫色的毒霧,以她的身軀爲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奔湧如潮,氣勢驚天。
“!”
頃刻間,所有人,包括秦川二人、聖巫教、以及韓家衆人,皆是面色大變,紛紛聚起防禦之術,牢牢護住身軀。
這一次突變,震驚了所有人。
那一式從未見過的劇毒攻擊,雖然是以聖巫教主爲目标,但是其餘威,竟也讓場中無數修爲深厚之人,不敢有任何的小觑。
眨眼之間,除了少數人,其餘所有聖巫教衆、韓家殺手、甚至那離得近的韓家少主,竟是紛紛中毒倒地,血肉潰爛,中毒而死。
屍橫遍野!
而根本沒有來得及防備的聖巫教主,此刻正中一擊,猛然從那宮殿上方墜落而下,一襲紅裙,飄飄而落。
凄美的臉頰上,透着幾分困惑。
卻,有些釋然。
“嘭!”
轟然落地。一股涼意,悄悄地散出,回蕩在整個仙雲嶺。
生息全無。
“轟隆隆……”
蒼穹之上,一聲悶雷,如同震顫天地。緊接着,粒粒雨點灑落,很快便是傾注而下,朦胧水霧,大雨滂沱。
雨。
……
“不好!”
無塵子大乘境的道法真元源源運轉而出,一手觸在秦川肩上,牢牢地包裹着二人,道法之氣清心透鼻,青光大盛,抵抗那毒氣的侵蝕。
秦川立在原地,沒有動作。
神色之中,有些呆滞。
卻并非因爲此番突如其來的驚變而震驚,也并非因爲聖巫教主被殺,導緻自己失去了魔嬰花的線索而氣憤;而是,阿羅葉,爲何會有這般殘戾的手段,這個女子,還是自己初次見到那個純真的西疆采藥姑娘麽?
不,不是!
“情況不對。”
忽而,無塵子低吟了一聲,已是察覺出空氣中一股淩人的氣息。
“咻!”
霎時,一道身影不知從何處疾飛而來,穩穩落在九黎大殿之上,暗衫灰袍,烏頭蓬臉,卻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西疆老人,一手持着一根烏金長杖,杖首之上,滿是銘文篆刻,古樸自然,絕非尋常。
一股強大的靈念,連接着老人軀體,散出極度震懾心神的威壓,傳遍整個仙雲嶺。此人,正是那日假裝失明的老人。
阿羅葉口中的祖父。
“楓木族長老樓夏,以巫神之名義,廢除楓木族珊瑚聖巫教主之職,立阿羅葉爲代教主,不服谕令者,殺無赦!”
一句陰沉的話語,如同傳到仙雲嶺的每一個角落。
此刻,桑娜與塔納羅同時面色大變,似乎知曉這名爲“樓夏”的老人是何許人也。另一旁,韓天瓊雖不識此人,但也是暗感不妙,與塔納羅對視了一眼,二人竟是撇下一切全然不顧,朝着山下遁離而去。
“此番西疆内亂,于我們不利,改日再作打算。”
無塵子眉目一動,道了一聲,攜着仍然處于凝滞之中的秦川,化作一道疾光,也是向着另一個方向,禦劍飛離。
“……”
大殿之上,阿羅葉看着遠去的那一道身影,抿了抿唇。
狂風。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