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竹影。
一簇青竹之下,立着一張長椅,卻是一人倚在其間,環着雙臂,望着茫茫月色,隻能瞧見一個背影,幾分漆黑。
“人你擒住了?”他問道,并未回過身來。
其後,正是方才拷問秦川的那名女子,一件紫色短裙,上身齊腰的短衫,露出細蛇一般的腰肢,長發随風,妖娆之極。
聖巫教的千蝶使,桑娜。
“若是你敢欺瞞我,我會讓你雙手也廢掉。”
聽得桑娜之言,那椅上的人似乎有些憤怒,但也并未發作出來,也沒有立起身子,依舊坐在椅上。一聲淡笑,繼續問道:
“你願意相信魔嬰花,還是願意相信巫典?”
聞言,桑娜沉思了半晌。
魔嬰花,莫說中原,就是在西疆土生土長的人,甚至在聖巫教中如此地位的他們,都從未聽過。兩個中原人因此來西疆,任誰也不會信。
“那中原人,又如何知道巫典?”桑娜問道。
“咱們三苗的老祖宗,是從哪兒來的?”
椅上之人仍然不回答,隻是又反問了一句。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是個人都能知曉。這貧瘠險惡的西疆,本就不是他們甘願來的。若非祖先遺訓,再加上中原不停的打壓,他們早就入主富饒的中原大地了。
“那楓木族的姑娘,你又作何解釋?”
桑娜一句冷聲,對方的話,顯然她還有一些不相信。
那些黑衣人是何來路,她自然知曉,更知道與面前之人脫不了幹系。本來欲着手調查一番,卻沒想到,竟會因此損失一名部下。
“我将巫典之事告知于你,便是希望你不要阻礙我的事。”
“哼哼。”
桑娜不屑地笑了兩聲,“你真以爲,那個女人是這麽好對付的?”
“那就不用你管了。”
二人沉默。略有涼意的晚風,輕拂而起,卻仿佛驚動了整片西疆大地。不遠之處,幾聲不知名的鳥鳴,回蕩在寂寥的夜空。
忽而,一個千蝶教衆,出現在桑娜的身後。
“那中原人,不見了。”
“什麽?!”
……
仙雲嶺往西,一片幽谷之中。
荊棘遍地,雜草叢生。
阿羅葉攙扶着秦川,終于在一株樹下停了下來。此刻她氣喘籲籲,俏麗的臉頰在月光映照下,露出幾分潮紅。秦川神識散出,探得身後緊追之人落下了很長一段距離後,也方才松了口氣。
隻不過,依然無法行動。
“你爲何在此?”
“别動!”
突然,阿羅葉略微平息了呼吸後,一下抓起秦川的手臂,卻是湊過了臉來,猝不及防在手腕之處,咬了一口,并且不斷地吸吮着。
“?”
正欲收回手來,秦川卻猛然一怔。
此刻,隻感覺自己軀體之中的毒液,竟然順從着阿羅葉的吮吸,源源不斷地流入她的體中。漸漸地,四肢恢複了力氣,就連阻在經脈之中的不明之物,也随着盡數消無。血晶之内,再度溢出了真元,流入全身。
如此詭異!
這并非普通的排毒,秦川已經察覺了出來。而是,将毒引至她的軀體之中?之前的那一次,也是如此嗎?
“你究竟是什麽人?”
待阿羅葉探回身去,秦川不由冷聲問道。
隻見阿羅葉肌膚之上,仿佛泛着幾分妖異之色,但是很快,便随着她的呼吸脈動,緩緩地消弭,眨眼之間,便已恢複如常。
這是什麽奇特的體質?!
“不用你管。”
阿羅葉冷叱一聲,坐起身來,似乎還在溶解體内的毒性。想來,能夠讓得秦川都沒有半分還手之力的劇毒,也不是那般好處理的。
“你爲何救我?還有,你那阿爺,也是假的吧?”
秦川問道。
此刻,自己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仿佛這一次西疆之行,自己就沒有什麽事情真正了解過,一直,都被蒙在鼓裏,甚至此番還被人擄了一遭。
心中,不由有些憤慨。
“你救過我,我便救你。”
阿羅葉答了一聲,随即橫了秦川一眼,“我阿爺就是我阿爺,什麽真的假的。我看你們來西疆,也根本不是爲了什麽魔嬰花。”
“不爲魔嬰花,我會這般陷入險境?”
秦川叱了一聲,阿羅葉的話,自己早已不再相信。
“哼,如果不是爲了巫典,桑娜會抓你?”
阿羅葉也毫不退縮。之前那間破屋裏的景象,她全都看在眼裏,隻是,她心裏也不太相信中原人會爲了巫典來西疆冒險。此番言語,隻不過是心中不忿,圖一時口舌之快。
然而,卻讓秦川更加的疑惑了。
這個巫典,究竟是什麽東西?
“說!你騙我們送你來此,到底爲了什麽?”
突然,秦川一下立起身來,龍脊憑空現在了手中,淩厲的魔道真元緩緩散出,牢牢鎖定了阿羅葉。自己,不想再被蒙在鼓裏了。
一定,要問出個究竟。
随即,阿羅葉昂起頭來,有些驚懼地瞧着秦川,那日秦川那式十步一殺,她顯然是十分忌憚的。眸中,流露出幾分嬌弱的憐人之色,不過,卻依然坐在地上,倔強地咬着紅唇,不避鋒芒,與秦川對視着。
“你管我?”
“铛……”
霎時,龍脊掠過一抹寒光,驚起一聲顫鳴。
對于阿羅葉,秦川暫時也還未下了殺心,隻是心中憤然有些無處發洩,不免觸動了心魔。随即,眸中一股厲光,激射而出。
“你以爲我不敢殺……”
“咻……”
話未說完,突然一道勁風,無色無影,從秦川身後激射而來。經過這幾日的接觸,自己也早已了解了幾分,這,正是西疆蠱術發起的攻擊。
大概,便類似修真的真元。
“嘭!”
一股真元凝出,化作一道壁障,将那襲來的勁風截下。秦川身形一轉,一式迅疾的失魂斬,猛地轟擊而出。
緊接着,落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西疆男子,生生承受秦川殺意凜冽的失魂斬,眨眼間變成一具屍體轟然倒地。頓時,緊随而來,三名同樣的男子立在身前,衣衫各處的千蝶标識極其顯眼。
顯然,正是前來追截之人。
“毒解了?”
爲首之人一聲驚疑,有些訝然。
千蝶使桑娜親自施展的毒蠱,換成旁人恐怕早已成了爛泥一團,可是這中原少年不僅一直強撐着,而此刻,竟是徹底解了去?
“三個喽啰,也想來殺我麽?”
秦川一句厲叱,怒意更甚。
如此,正好将自己幾日來的憤慨委屈,好好的發洩發洩。防止積怨成魔最直接的辦法,便是酣暢淋漓地殺伐一番。至于是否會對心智造成影響,此刻已是管不得了,這三人,也并非什麽友善之人。
此時,那三人似乎也被秦川散出的邪煞之氣深深震顫。各自手中一把彎刃,踟蹰不定,卻是絲毫不敢向前半步。
“哼。”
一聲冷笑。
眨眼間,疾行數步,秦川身形似如一道瞬影,不待那幾人反應,便已驟然而至,劍鋒一轉,一式毫不保留的十步一殺,轟然爆出。
枝顫葉落,塵土飛揚。
“……”
阿羅葉靜坐原地,滿目驚駭,再一次見識了秦川的狠戾。此時看來,那上一次的轟殺,似乎還留手了不少。
隻見其中一個西疆男子,在一陣黑芒劃過之後,在潔白的龍脊之下,如若一堆粉末,被狂風拂散。血肉軀體、衣衫毛發、甚至手中那把彎刃,一瞬間,随着塵土,漫天飄灑,濃濃的鮮血,也化作了血霧,彌漫而開。
空氣中,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如此暴戾!
如此驚悚!
另外的二人,各自一對瞳孔睜得渾圓,神情凝滞,身軀也是呆立了下來。如此恐怖的景象,他們又何曾見識過。
這,便是中原的法術麽?!
“不是要殺我麽?”
秦川一句冷叱,帶着幾分邪笑,周身魔道真元,化作黑氣,撲騰而開。如若一尊上古魔神一般,邪氣凜然。
此時,那二人方才從呆滞中驚醒。
“走!快禀告桑娜大人。”
一人這般驚呼道。此刻的秦川,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了。
另一人聽得此言,急忙一個轉身,便是想要逃竄而去。然而剛有動作,突然便從腳下竄上一股漆黑的氣體,一下灌入他的身軀之中。眨眼之間,身軀一滞,面上血色迅速消散,濃濃血氣已被吸噬殆盡。
“撲通”一聲,倒地不起。
“铛!”
劍鋒一揚,秦川眸中閃出幾分殘戾,忽而龍脊之中傳出一陣祥瑞之氣,自劍中猛然傳遍身軀,方才将心魔的暴動壓制了下去。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剩下的那名西疆男子,一邊觑視着秦川,一邊緩緩往後退。中原修真人士他也有所耳聞,可是哪裏有面前的秦川這般可怕。
不覺之間,已是心如死灰。
秦川沒有理會他。一番殺伐,血晶之中那股不安之感已經淡去,不過,此時意圖謀害自己的這千蝶教衆,卻也不能放過。
一步,一步,向着那人逼近。
然而,突然之間,一道身影疾速飛來,落在此處某根樹枝上,卻是一個幽藍色長袍的男子,衣衫之上,紋着片片血紅的楓葉。
西疆人,而且,很強。
“幽魂谷禁地,擅入者,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