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巫教總壇,九黎神殿。
一間祭堂之内,燭火點點,卻顯得微弱之極。不知何處陰風拂起,透着幾分悚怖之感,神龛之上,骨篆牌銘之間,散出一陣神秘的氣息。
而外邊,卻是陽光明媚,傾灑在四處潔白的宮殿石碑之上,更顯鮮明。一抹豔陽透過上方敞開的石窟,照進陰暗空洞的祭堂之内,形成一縷耀眼的光線,仿佛将其中的悚怖,驅散了幾分。
仿佛,卻又未曾。
一個女子,衣着高貴聖潔的長裙,正負手立于明暗交彙之處,面無神情。絕世無雙的容顔之上,淡妝粉黛,卻又冷傲孤高,拒人千裏之外。
隐隐中,還有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
“教主,來了兩個中原人。”
身後,不知何時屈膝跪立一個部下,低垂着頭顱,禀告外面之事。态勢極其的尊崇,甚至不敢看向女子半眼。
“殺了。”
女子沒有半分思考,便是一句冰冷的話語傳出。
“來人,實力不凡。”
身後之人繼續說道,不覺有些顫栗,“而且,是沖着教主您來的。”
聞言,女子方才回過身來,倒也沒有幾分改色。如此地位與實力之人,大都懂得駐顔之術,故也看不出年齡幾何。隻不過,其中透出的那股威壓之感,沒有數十年的殺伐手段,絕不可能與生俱來。
她,便是聖巫教的教主。
……
“咻!”
一道厲光,鎮嶽仙劍憑空現出,疾入百尺高空。
外面,無塵子一身真元之氣暴湧而出,目光牢牢鎖定着兩個西疆人,似乎,也是借此讓這聖巫教隐藏下的高手,知道來人的身份。
“铛!”
一聲顫鳴,鎮嶽懸在那二人身前,光芒大盛,一股殺氣,彌漫而出。
不過,倒也沒有真正動手。對付兩個不清楚狀況的守衛,尚還用不着動了殺心,更何況,此番自己二人還有求于聖巫教。
“煩請通傳。”
秦川再度道了一聲。
這西疆可不是中原,他們不講那麽多道理,更不會幫兩個中原而來的人去通傳。所以自己二人這般行事,也是沒有辦法。若在中原,憑無塵子這般實力,又何需如此低三下氣,跑到别人家門口來。
“住手!”
突然,傳來一聲喝斥,倒也沒有過多怒責。
隻見一個西疆老者,坐在一張竹椅之上,在左右兩個男子的攙扶之下,緩緩從那石階上行了下來。一旁,還跟着一隻如虎豹般大小的黑犬,毛發黝黑濃密,不怒而威,散着一股莫名的靈氣。
“你們中原人,便是這般……”
老者停落之後,略顯蒼老的臉頰上,閃出幾分厲色,卻也并未起身,似乎早已行動不便。不過待得看清無塵子面目後,忽而想到了什麽,原本的話語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驚呼:
“是你?!”
“幾十年不見,你卻是瘸了麽?”
無塵子冷目一凝,喚回鎮嶽,在那老者身上看了片刻,出言笑了一聲。顯然,早年他來西疆之時,與這老者謀過面。
“師父。”
秦川輕喚了一聲,已經發覺這個西疆老者,實力同樣深不可測。
“這是聖巫教中另外一個部族的首領,他們教中,稱之爲盤瓠使。其實力不下于聖巫教教主,不可小觑。”
緊接着,便是無塵子意念傳音,對秦川解釋道。
如此,秦川不由暗暗咬了咬唇。
這個聖巫教,确實如中原傳言中的那般神秘而強大,竟是比冥教都弱不了許多了。自己此番前來查探魔嬰花的消息,可莫要出什麽差錯才好。可是,這般狀況,還有機會好好地與對方商讨麽?
人人,都對中原抱有敵意啊。
“此番你重返西疆,又想如何?”
那盤瓠使厲聲一問,知曉了來人的身份後,反倒不如一開始那般還有幾分禮待了。隐隐約約,一股秦川未曾見過的淩厲之氣,悄悄散出。
蠱術。
“往昔之事,無需再提。”
無塵子穩立原地,也收回了散出的真元,“此次我來叨擾聖巫教,乃是想爲了尋一味藥材,你可莫要拒絕才好。”
“哼。”
盤瓠使一聲冷哼,“前一次,不也是拒絕了你麽?”
聽着二人言語,秦川大概也能猜測到上一次無塵子來西疆的場景了。對這西疆蠱術不了解,又自恃修爲深厚,免不得一言不合便兩相争鬥。若是換作秦川自己一個人前來,恐怕也不會與那時的無塵子差許多。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卻是說得沒錯。
隻不過,此時的無塵子,可不是以前的無塵子。
“前一次,你的雙腿還挺好,這一次,卻又如何呢?”
無塵子冷嗤一聲,語中含義不言而喻。
“轟……”
突然,盤瓠使似被激怒一般,一手猛地在竹椅之上拍了一下,瞬即,卻是一股奇異的幽藍之色,忽逝而過,緊接着,便能感覺到一股透入心神的壓迫之感,空氣之中,分明有一種強盛的力量,沖擊而來。
仿佛,來自靈魂之中,感受到一陣威壓。
這,就是蠱術麽?
“铛!”
猛然間,秦川祭出魔道真元,在自己全身脈絡之中急速流轉,同時心神凝聚在一起,白光一閃,一把龍脊顫動不止,緊握手中。
随時防備着一切變化。
此時,無塵子不緊不慢,一手結起道印,頃刻間,便是青光大閃,道法真元運轉而出,在他與秦川的周圍,凝出了九宮八卦陣。
八方之上,空氣中隐現八卦卦爻,玄妙無比。
“我不想與你費時間,讓你們教主出來。”
一句沉聲,無塵子倒也沒有懈怠,依然觑視着竹椅上的盤瓠使。那隻黑犬,似乎因爲無塵子眸中的厲色,嚎了兩聲,便微微蜷了起來。
空氣之中,如若凝滞。
漫天驕陽之色,卻察覺不出一分的暖意。
忽而,盤瓠使後方高空之上,一個女子身形驟現,一身血紅的長裙,白金寶冠,雙手負于腰後,卻是一股神秘中帶着暴戾的氣息,漫天威壓而來。頃刻間,似有一陣亦紫亦藍的霧氣,浸染而開,如若雲霞。
随即,場中幾個西疆男子屈膝而立,就連盤瓠使也是急忙收斂氣息,對着上空的女子低頭行了一禮。
“讓我出來,你便是想讨回昔日之辱麽?”
這一聲厲叱,仿佛從心底,一下傳入秦川的全身。
莫名其妙,感到一陣魂魄的震顫,但又似乎并非如此。西疆蠱術,不以真元爲引,便能直接這般施咒攻擊于人麽?
秦川的心中,一時有些駭然。
仰頭看了那女子一眼,雙眉微微蹙了起來。這踏空之人,大概便是聖巫教的教主了,其氣息,竟然自己完全看不透。
“你錯了。我早已放下執念,此番前來,乃是爲了他事。”
無塵子依然穩立原地,看着上空。不過九宮八卦陣仍舊沒有撤去,或許,他比誰都清楚,這個聖巫教教主,究竟有什麽樣的手段。
“哼。你是在諷刺我麽?”
“魔嬰花,你可知曉?”
無塵子沒有理會聖巫教主的話語,而是直接說明了來意。至于二人以前發生過什麽,别人倒是不可能知曉了。
秦川立在無塵子身後,此刻也是緊盯着上方,等待着回答。
魔嬰花既然是西疆之物,那聖巫教的教主,就沒有理由會不知曉。接下來,就看對方如何回答了。
說起來,此事還确有幾分爲難,一個不知來曆甚至都不知是否屬實的東西,偏生自己要必須尋得。若是确有其物,大不了出手搶奪便是,可就是連魔嬰花究竟爲何物都不知曉。
否則,也不會這般來這聖巫教找不自在了。
“知曉又如何?不知曉又如何?”
聖巫教主一聲不屑的嗤笑,“縱然就在這九黎神殿中,你也有把握奪得走麽?”
“我既請你出來,自不會再如往昔那般。”
無塵子語氣微沉,似乎也料到了這般結果,聖巫教的教主,豈是那般好說話的。随即,似乎輕歎了一聲,與那女子商量道:
“隻要你告知我魔嬰花下落,我可以物置換。”
“以物置換?”
聞言,聖巫教主輕笑一聲,“我要你的命,你可也換?”
“那便是沒得商量了?”
無塵子雙眉一蹙,有些不悅。
如此,秦川心中也是有些低沉。想來師尊無塵子這般修爲,縱橫中原已是無人能敵,此番竟是爲了自己,到這聖巫教來低三下氣。此種恩情,也讓自己心中有些感動。
隻不過,聖巫教主這般态度,也激起了自己幾分怒意。
隻聽其繼續說道:
“以前你勝不得我,今日,你也勝不得我。”
“看來你心中,仍有執念啊。”
無塵子歎了一聲,卻是撤去了九宮八卦陣。二人相争難分勝負,想必各自都很清楚,隻是,此番聖巫教之行,看來是以失敗告終了。
“走吧,另想辦法。”
對着秦川道了一聲,無塵子略有幾分失落,緩步朝着山下走去。
“是。”
應着,秦川不由又向上方瞥了幾眼,心中,有些不甘。
仿佛,又因情緒牽動了心魔,感到些許暴躁。暗暗咬了咬牙,心中立誓,今日這般屈辱,日後定會一一讨回來。
稍稍安撫了情緒,跟着無塵子,步伐沉重。
“聖巫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