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兩位梵音寺僧人相勸,柳沉煙忽而輕笑了起來,銀鈴一般的笑聲,更是令得堂中的衆多年輕男子有些意亂情迷。
似乎她根本就無欲與薛浩沖突一般,隻是想就此讓那薛浩率先撕破臉來,衆目睽睽之下自辱其儒園的名聲。此時看着對方愈加陰沉的臉色,她臉上得意的笑容就愈加的壓抑不住。
如此城府,秦川心中不由暗歎。
“柳沉煙,你到底何意?”
薛浩沉聲道。
儒園本以“禮教仁德”涉于塵世,聲名遠揚,此番他被柳沉煙這般戲耍,不僅自己落了不好的名聲,更是壞了師門的門風。
不覺間,一股怒意湧上心頭。
“你想如何?”
聞言,柳沉煙也是有些不耐煩,真元氣息再度彌漫而起,掃了薛浩一眼。這家夥真是不上道,自以爲有幾分實力便能傲視群英麽,普玄大師這般給衆人台階下,他都不識趣,非要與自己打一架才滿意麽。
秦川也是暗暗搖了搖頭。
這薛浩,難成大器。
“二位且慢!”
突然再度一句勸解聲傳來,卻是許天揚急急忙忙地趕進了大堂,站在薛浩與柳沉煙的中間,随即長舒了一口氣。
“薛師弟,請坐。”
将那薛浩推拂到一旁坐下,又走至柳沉煙身旁,努力地擠着笑臉,“柳師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此番家父将大家聚來,乃是爲了中原正道,斬妖除魔,想必令前輩師長們也不願大家起了沖突,隻望大家衆志成城、齊心協力才好。可莫要因爲一點小事傷了和氣,莫要傷了和氣。”
許天揚費力地平息着方才即将發生的沖突,可謂是費盡了心思。這裏的任何一個都不是平凡之輩,得罪了誰,都不好收場。
他也是料想不到,各門各派,居然是不謀而合地派出了一群年輕氣盛的弟子前來,這般,不起沖突才怪。
“哼。”
調解了片刻,那薛浩似乎才消了氣,坐在一旁,有些怏怏不樂。此處乃是東雷閣,細想一番,也确實不能掃了主人家的面子。
不過,一對讓秦川厭煩的目光,又是瞥到了上官瑤的身上。
這回,輪到秦川有些不舒服了。
忽而,揚了那薛浩一眼,秦川卻是一手環着,搭在了上官瑤的肩上,姿勢頗爲親密,湊在上官瑤的耳邊悄聲笑問道:
“這個薛浩如何?”
“……”
随即,上官瑤稍稍偏過頭來,橫了秦川一眼。
以往在落雁峰上時,秦川也偶爾這般調笑自己,當然,是在那無極道會過去之後。隻不過,她并未發覺,此時秦川正極爲暧昧地環着自己的脖頸,甚至還隐隐有向那薛浩示威之意。
又或許,她已經發覺了,隻是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見狀,那薛浩面色再度沉了一下,目光轉到秦川的身上,似是才發現秦川的存在一般,眸中閃出幾分淩厲之意。
不過,秦川更不會理他。
……
“諸位道友,此番家父邀大家前來,想必各位的師長也已經知會大家了。我東雷閣幾日前,在雲夢澤發現冥教妖人出沒,圖謀不軌。家父心念天下蒼生,故此彙聚四方英傑,齊心破除此厄。”
待得堂内平息之後,許天揚高聲說道。
秦川聽在心中,不覺有些好笑。看這堂中,各門弟子誰都不服誰,一個比一個高傲,齊心協力?呵呵……
“不知少閣主可否将此間事情詳細告知一番。”
普玄大師單掌行了佛禮,對着許天揚道。中原各門因爲東雷閣一句話便千裏迢迢來到晉州,也的确需要東雷閣做些細緻的解釋。
其餘人皆是這般表态。
“事件伊始,乃是五日以前。”
許天揚解釋道,“我閣中弟子到那雲夢湖畔各世家收納供奉,誰知碰巧遇上一群異人,察覺有變,便跟随到了雲夢澤中某處孤島。然而七人之衆,竟是隻返回了一人,而且昨日便已毒發身亡,慘遭毒手。”
“其報告稱,那孤島之中,确有冥教妖人。”
一句低沉的話語,許天揚面色凝重,堂中也随之寂靜了下來。
“看來的确如此。”
秦川心中想道。前世之時,自己身在暗黑門中,确也聽說近段時日冥教在雲夢澤鬼鬼祟祟,但是老怪物遣人查探,也并未探出什麽。其中細則,自己倒是不甚知曉了。
“那老閣主是何打算?”
柳沉煙問道。這麽重要的事,東雷閣的閣主不出面,反倒讓其長子許天揚接手此事,不得不讓她懷疑此間事故的真假。
“何須打算,直接去那孤島走一遭不就了然了。”
薛浩揚聲道了一句,一臉滿不在乎。随即,便得柳沉煙一句不屑的輕哼。如果真有冥教潛伏,憑你一個薛浩,還不夠冥教塞牙的。
“不可。”
許天揚急忙出言反駁,心中已是對這薛浩看低了幾分,“家父近日身體有恙,特遣在下着手處理此事,如有不周,還望衆道兄長輩提點。”
他回答了沉煙,又繼續道,“時下早春時節,雲夢澤中大霧迷茫,不宜禦物飛行,在下已備好船隻,明日一早出發前往那處孤島,衆位意下如何?”
聞言,秦川思考了半分。
雲夢澤的情況自己也曾了解幾分,許天揚所言不假。随即,便與上官瑤對視了一眼,揚聲道,“伏羲門同意此般。”
“我梵音寺也同意。”
普玄接着也給出了答複。
如此,兩大正道表了态,薛浩也不好再反駁,其餘各門就更是沒有了什麽意見。幾番下來,倒是沒有任何一方反對。
“既如此,我東雷閣備了晚宴客房,還望各門各派的道兄長輩賞臉,好生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便進發雲夢澤。”
許天揚說罷,似是對自己處理事情的手段頗爲滿意,仰起頭來,對着堂中四下拱了拱手,極爲謙遜。看上去,倒也不失爲東雷閣下一任的閣主。
隻不過,仍然在上官瑤身上多留意了幾眼,讓秦川很是不爽。
……
月明星稀。
晉州瀕臨大洋,水産豐富,這東雷閣的晚宴之中,各種水鮮海味滿目琳琅,堪是讓來自中原各地的年輕人們大飽了眼福和口服。
不過,上官瑤不喜這般場合,匆匆在那席上露了一面,便與秦川出了客廳,尋得一處安靜的亭廊。
夜色蒼茫,仿佛感受得到雲夢澤上的煙波浩瀚。
“怎麽了?”
秦川站在上官瑤的身旁,輕聲問道。夜風輕拂,鼻間嗅着上官瑤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讓他心中産生一些依戀。
不知何時,自己似乎喜歡上了這股味道。
“裏面太吵。”
上官瑤應了一聲,若不是顧及東雷閣許天揚的面子,也算是履行臨行前師父的交待,否則那晚宴她連露一面都懶得去。
“嗯。”
秦川淡淡地笑了笑。
自己所認識的上官瑤,便是這般。文靜,淡雅,從不與人争鬥,也不與人溝通,仿佛不食人間煙火,正如聖潔冰清的雲上仙子,落于凡塵。而自己,似乎也已經習慣了這般遷就于她,這般,站在她的身旁。
突然之間,秦川想要将上官瑤攬在懷裏,輕輕的。
不過,他沒有。
良久,二人就這般靜靜地立着,仿佛彼此聆聽對方的心聲。月光毫不留情地傾瀉而下,灑在雕欄之上,夜色,更濃。
“冥教,你知道多少?”
上官瑤忽而問道,不過很快,心中便是有些後悔。
她知道秦川身懷魔道的秘密,此時這般突然發問,心中有些害怕,害怕秦川以爲自己懷疑于他。冥教,可是與暗黑門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知道的不多。”
秦川答道,卻也沒有别的想法。
暗黑門三大殿中,自正邪大戰慘敗以來,如今就隻剩下一個聖子殿。其中主司刑職的冥炎殿,便脫離而出,自立教派,喚爲“冥教”。與暗黑聖教不同,這冥教,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邪魔組織。
“暗黑門是有信仰的,供奉明王聖母,也有自己的教義。隻不過千百年來,漸漸背離了原本的教旨訴求,培養出了一群瘋子。”
那老怪物,就是一個瘋子。
秦川繼續說道,“而冥教,就是彙聚了一群十惡不赦之人,有來自暗黑門的殘黨,也有混迹中原的罪孽惡人,其意圖不明,種種行徑更是聳人聽聞,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麽。”
的确如此。
想起前世之事,秦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老怪物培養自己,隻是作爲對抗中原正道的棋子,而魔教的内部關系,自己并未過多插手。甚至幾年後爲何會廢除聖子殿,那身居聖子尊位之人到底做了何等逆教之事,自己也是不甚知曉。
冥教,就更是鮮有耳聞。
“那……會有危險麽?”
上官瑤問道。
她原本并不畏懼邪魔之道,不惜性命也要與魔教勢不兩立。可是此時與秦川在一起,她竟然有些擔憂。
擔憂什麽,自己也不知道。
聞言,秦川偏過頭來,看着眼前嬌美的臉頰,明眸皓齒,柳眉櫻唇,這個讓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經魂萦夢繞的人兒。
他輕輕道了一聲:
“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