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神通,甚至,可以說是駭人聽聞。至少,他就從未聽過,有何法器能夠吞噬元神。
猛然之間,從那九曜琉璃盞中傳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竟是源源湧入自己的軀體之中,将那羅刹的元神迅速抽離,不斷地納入器靈中。秦川感覺到,此時的羅刹,同樣也是無比的駭然。
這,難道也是九曜琉璃盞未知的奇效麽?
“咻!”
突然,一黑一紅兩把仙劍在秦川左右兩側憑空出現,強盛的道法氣息彌漫而出,各自散出兩種屬性的真元,一陰一陽,猛地貫入秦川的軀體之内。
混沌陰陽陣!
其中那把紅色仙劍,秦川認得,吞吳!
這一切變故,幾乎隻是在上官瑤方才詢問秦川的那一句話結束之間,羅刹元神奪舍、器靈吞噬元神、以及混沌陰陽陣的結成。
短短的一息。
霎時,兩道虛無的身影,同時出現在了秦川的兩側,正是玉虛子和谷長風的元神化身。二人同時揚起手臂,一陰一陽兩種真元源源湧入仙劍之中,黑白兩色閃爍而起,環繞在秦川的四周,仿佛組成了太極之形。
這混沌陰陽陣,正是用來束縛元神的秘法。
羅刹這般想要奪舍的舉動,秦川都能發現,又如何會逃得過伏羲門兩脈高人的眼睛,這一切,早已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秦川。”
上官瑤不明其中變故,不由驚呼了一聲。
然而話音剛落,便見原本場中的三人相鬥,羅刹終被谷長風一式六爻離合陣牢牢地禁锢,徹底沒有了反抗之力。而秦川此處,那羅刹的元神,也是轉瞬之間被迅速地抽離而出,納入了玉虛子的法劍之中。
這處林間,終于再度回歸了晨間的平靜。
“……”
秦川松了口氣。
此時羅刹的元神已經盡數離開了自己的軀體,自己心神也恢複如常,沒有了那般沖擊而來的壓力。想來也是,羅刹雖強,卻也絕不可能是伏羲門兩脈高人的對手,更不可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奪了自己的軀體。
隻不過……
忽而,秦川心中有些顧慮。
雖然一切變化隻在短短的一瞬間,但那羅刹的元神,仍有十之一二被納入了九曜琉璃盞,此刻正被封印在器靈之中。
這般,是好是壞,秦川也無從得知。
“賊道,你敢毀我元神!”
突然,那被禁锢在六爻離合陣中的羅刹喝罵了一聲,似想掙紮,卻被牢牢地束縛着,不能動彈,更是無法調動一絲真元。
聞言,玉虛子冷目一掃,黑色法劍沒入虛空,沒有理會。
“穆痕,将此妖人帶回落雁峰,囚禁在寂滅天。”
“是。”
穆痕低頭應了一聲,橫了羅刹一眼,随即一式道法,真元化作金絲索,将那羅刹緊緊纏繞起來。一道白光劃過,朝着落雁峰飛馳而去。
朝霞曙光,悄悄地,傾灑到了伏羲山中。
谷長風撤去真元,收回了吞吳仙劍,卻是面色自然,似乎之前那般殺伐從未發生過一般。他看了上官瑤一眼,似從對方的真元之氣中瞧出了些許變化,暗暗點了點頭,随即又轉向秦川。
“可有大礙?”
“沒有。但弟子中了青陀羅之毒,無法運功。”
秦川答道,心中有些暖意。
雖然被元神噬體隻是短短的一瞬,但自己修爲尚淺,谷長風擔心會對以後的修煉造成影響,方才這般詢問。
“你二人如何會到這山中來?”
此間事情解決,玉虛子關注到了秦川二人的身上,出言問詢了一句。同時谷長風也是有了一些疑惑,暫且将青陀羅之事擱置了一邊。
聞言,秦川滞了半分。
“我……”
“掌門真人,由弟子來說吧。”
忽而,上官瑤對着玉虛子行了禮,打斷了秦川。她看了秦川一眼,眸中之色盡顯柔和,隐隐之中,又有一些眷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
十月。深秋。
天高雲淡,秋風氣爽。
秦川倚在淩雲閣頂雕欄之上,看着天際的流雲,時卷時舒,怔怔出神。忽而,雙眉舒展,嘴角微揚,淺淺地笑了起來。
自己,還在落雁峰上。
“那日我們等了半天,也沒見你和上官瑤出現。本來你和她徹夜未歸,想是爲道會做準備,我也沒留意,誰知你們竟是到伏羲山中去了。”
葉秋奇背靠着雕欄,立在秦川的身旁。
“我們發現齊雲天殺害了肖師兄,便一路追蹤過去,哪裏知曉,後來會發生這麽多事。”
秦川答了一句。
此時距離那無極道會,已經過去了一月。
自己與上官瑤缺席無極道會的最終比試,引來了所有人的關注。從那伏羲山回來以後,更是被衆人挖掘出一些調查陰謀時的隐秘,再加上某些長老不經意的透露,所有事情的真相,也已經大白于衆。
無疑,秦川與上官瑤,成了伏羲門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這一切,得歸功于上官瑤。那日她沒有将秦川身懷魔道的事情說出來,否則,也許此刻的秦川,已經離開落雁峰了。
“齊雲天死有餘辜。”
葉秋奇說道。他知曉伏羲門陷入如此大的陰謀之時,也是震驚無比,更沒想到,居然是那天下奇毒青陀羅。想着,他忽而回過身來。
“那毒,可徹底解去了?”
“嗯。”秦川應道。
回山以後,師父谷長風請來洞虛子前輩,花了足足一月的時間,方才配出疏解青陀羅的丹藥,昨日秦川服下,也确實沒什麽大礙了。
至于那神奇的九花玉露丹,上官瑤也沒對人提起中過毒,更沒有人知道。而那日上官瑤醒來之後,似乎修爲得到了一些提升,沒準便是與這九花玉露丹有關。如此打算,秦川便決定将最後的那一粒留存下來。
畢竟,世間僅此一粒了。
“你這一月以來無法修行功課,修爲未進一步吧?”
葉秋奇忽而笑道。
聞言,秦川怔了一下。确實如此,這一月中爲了不讓青陀羅毒性爆發,封印了丹田,哪裏可能修煉得了。自己可是閑了整整一個月。
而且,自己毒解之後,掌門真人定下的最後一場比試,就在明日了。想着,秦川不由讪讪地笑了笑。
“是啊,明日道會,肯定敵不過上官瑤了。”
“我看不一定。”
突然,葉秋奇卻是哂笑了起來,“我見她這一個月中,也沒有進行任何的修煉,生生看了一個月的周易卦解。”
“……”
秦川訝然,随即,陷入了沉思。
……
論劍台。
東方破曉,黎明剛至,落雁峰頂卻已是人群熙攘。
這一個月前的無極道會,本來應該已經結束了,可是那最後一場,淩雲閣的秦川上官瑤卻是雙雙缺席,衆人無不驚詫。然而漸漸地,當衆人知曉那二人破除了伏羲門的一次危機後,才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同時,對于這二人,無不是十分的敬仰。
故而此番二人的最終比試,他們如何能夠錯過。
此時,那台下席中座無虛位,五脈之中除了外出遊曆的金虛子,盡數到齊,玉虛掌門位于正中,看着論劍台上的兩個年輕弟子,面含笑意。
“我伏羲一門,未來有托矣。”
随即,一旁的靜虛子笑笑,沒有言語。
“咚……”
随着一聲鍾鳴,晨曦漸漸拉開了序幕,無極道會的終極對決,開始了。不過,秦川與上官瑤二人上台之後,卻是沒有立即展開攻勢。
而是靜靜地,相視而立。
二人的影子,在那剛剛升起的朝陽下,拉得很長,很長。
“何必如此。”
秦川輕輕地說道。
一番查探,果然發現上官瑤的修爲,與一個月前從山中回來的時候一般,沒有絲毫的提升,恰恰證明了昨日葉秋奇所言。
心中,不知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程佳曾經因爲青陀羅之毒一事來探望過自己,那時上官瑤一言不發地離去,感覺是因爲什麽事而有些氣憤。似乎上一次也是如此。
以前秦川不明白,現在,他明白了。
“開始吧。”
上官瑤淡淡地道了一句,倒也沒有調動真元,一手握着尚未出鞘的破蒼穹,一縷青絲迎風而起,衣袂飄飄。
“铛!”
一聲劍鳴,鎮山河破鞘而出。
“回頭吧。”
突然,仿佛有一聲輕輕的呼喚,在秦川的腦中回蕩。親切的聲音,而且,很熟悉。如同很久以前,就深深地刻在了心中,帶着無法忘記的痛。
紫涵。
“她是上官瑤,上官瑤。”
心中低吟,秦川猛然回過神來,看到上官瑤一貫都有些淡漠的臉龐,卻又似乎與腦海中那個抹不去的神情重合在了一起。
幾分凄清。
假如,若幹年後,自己行走中原,體内隐藏的魔道之秘敗露,會不會,也要與上官瑤這般冷鋒相對呢?
會不會,她也如紫涵那般呢?
“咻!”
忽而,秦川心念一動,眸中閃過一抹決然。手中鎮山河頓時飛馳而出,光芒閃耀急旋了一圈,最後又收回了鞘中。
“弟子自認不敵上官瑤,甘願服輸。”
對着長老席中高聲道了一句,秦川看向上官瑤,淺淺地笑了笑,便是緩步走下了論劍台。
我不會對她出手。
永遠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