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山地處中原之北,氣候偏寒,這秋季也比别的地方來得早上一些。
此刻濟雲觀中,秦川卧于床榻之上,一縷正午的陽光從那窗扉照射進來,灑在青石地闆上,透着窗戶上的镂雕,詩意畫影,甚是怡然。
頭先在那後山竹林中突然沉睡,秦川此刻方才悠悠醒來。
首先凝了凝神,意識潛入到軀體之内,已有純淨的道法真元規律地流動,以那丹田之中的靈核爲中心,通過全身脈絡來回流轉。而丹田的底部,那塊黑色的魔道血晶則靜靜地沉着,如同陷入長眠一般。
真元内斂,絲毫察覺不出魔道氣息的存在。
“這便是昨夜那道長所授之法麽。”
秦川心中想道。他已有感覺,隻要自己不觸動血晶,不主動調用其魔道真元,便不會有人發現他修習了魔道之術。
如此甚好,完全解決了他的後顧之憂。
隻是,那道行極高的道人究竟是誰呢,爲何行事如此神秘?自己經其授業,卻是連其名諱都不曾知曉。他隻記得昨夜道人離去之前與自己說過什麽,但仔細一想卻又什麽都想不出來。
稍稍偏過了頭,見得葉秋奇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翹着一條腿,頗爲悠閑地讀着***家典籍。想來自己昏睡之時,便是葉秋奇在照料自己吧。
秦川心下微暖。
随即舉起左手,卻見昨夜受傷的手指已經恢複了原狀,雖然還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大體上已經無礙了。
“你終于醒了。”
大概是秦川的動作發出了響聲,那葉秋奇随即将手中書籍放下,行至床榻一旁,卻是責問道:
“你昨夜做什麽去了,這觀中發生了大事,你又莫名其妙昏迷在那後山的竹林,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聞言,秦川心中忽而浮起一抹哀傷。
明長老待他不薄,又将至寶相贈,他答應給明長老煉丹療傷,可是還未有所報答,明長老就已被人謀害,叫他如何過意得去。
那鬼谷之人修爲高深,此刻的秦川尚還不是其對手,而面對着殺害明長老的元兇,秦川卻又沒有辦法報仇。他心中有些怨恨自己,但更多的,卻還是深深的愧疚。
他必報此仇!
還有那個何宏,他也必要與之做個了結。
暗暗咬了咬牙,秦川倒是忘了回答葉秋奇的問話。
“昨夜明長老和劉崇離奇死亡,一個死在屋中,一個死在後山的竹林,你又正好昏迷在那兒,這下麻煩可大了。”
葉秋奇見得秦川沒有答話,以爲是還未徹底清醒,便又顧自說道,“今日一早恰好有個落雁峰上的前輩路徑這裏,遇到這般變故,便決定調查此事。你前番昏迷不醒,他們便沒有過來,但搞不好過一會兒就要來找你了。”
忽而,秦川坐起身來,問道:
“落雁峰上的前輩?”
“對啊,好像來頭還挺大,聽說是準備帶着新收的弟子上山修行的。我見他到這觀中時,除了明長老以外的六個長老連同代觀主一起,都去迎接呢。”葉秋奇答道,想了半晌,又補充了一句:
“我隐約聽到,好像叫什麽……谷長風。”
谷長風?
聽得葉秋奇所言,秦川臉上略有震驚之色。
這個谷長風他清楚得很,乃是伏羲門五脈傳承中最傑出的傳人,門中除了掌門之外,便數這個谷長風實力最強,其在太虛劍道上的造詣無人能及,早年正邪紛争中,更是被魔教立爲頭等勁敵。
沒想到,卻是他來了。
“怎麽?難道昨夜之變真的與你有關系?”
見得秦川臉上的變色,葉秋奇突然好奇地問道。昨晚秦川一言不發便走了出去,他也沒有在意,誰想到一夜之間竟會發生如此慘案。
“此事說來話長。”
秦川長歎了一聲,這件事倒是沒必要對人隐瞞,更何況自己昏迷在那竹林之中,若說與他沒有幹系恐怕也無人相信。隻要不提及九曜琉璃盞與自己修習魔道之事,便也沒有什麽說不得的。
正準備對葉秋奇詳細說明時,突然,卻是房門被推了開。
“嘎吱……”
房門敞開,随之便走進一個年輕道姑,一襲潔白的道服,飄逸絕塵,俏臉之上肌若凝脂,冷峻無暇。
卻是一個傾城無雙的女子。
“這便是那落雁峰前輩的弟子,叫做上官瑤。”
葉秋奇忽而小聲地在秦川耳邊輕語道。
這般美貌的女子在這濟雲觀中出現,身份又是落雁峰親傳弟子,肯定是會造成不小的轟動,故而葉秋奇便也知曉幾分。
進得門來,見得此刻榻上的秦川已經蘇醒,那上官瑤也不行些同輩之間的虛禮,直接便道:
“師父在花園亭中等你。”
“我這便來。”
秦川應了一聲,卻是淡淡一笑。他對葉秋奇遞了一個眼色,示意其不必擔憂。昨夜之事全是那鬼魅人所爲,他又有何畏懼。
得到回答,那上官瑤也不多言,轉身便走,隻留下一抹香風。
秦川起身換了衣裳,整理了一番。他前世之時并未與這谷長風打過交道,雖然谷長風是正,他是邪,但也沒有正面與之交鋒過,他屠弑師門之時這谷長風也并未出現,故而此番與谷長風“重遇”,也沒有什麽尴尬之處。
再且說,一切隻是他源自前世意識裏的愧疚,而實際上今世的種種都還尚未發生。
出得屋來,便轉入那觀後花園之中。
隻見長亭之内,一個相貌年輕的道士負手而立,氣宇不凡,卻是仰望着蒼穹,一襲黑白相間的道袍,未及道冠,一頭黑絲随意束着,左鬓有一縷發絲垂落而下,迎風而起,卻是白如霜雪。
正是谷長風。
“弟子秦川,見過谷前輩。”
秦川行了一禮。這谷長風雖然看上去年輕,卻隻是因爲修習了道家駐顔養生之術,隻怕其實際年齡已有半百,雖然比之其他的伏羲門前輩小上太多,但對于此時的秦川而言,卻還是當得起“前輩”二字的。
倒是那方才傳喚他的上官瑤不知去了何處。
“你便是這濟雲觀中風頭正盛的秦川?”
谷長風這般問道。
他方來幾個時辰,便已聽說了秦川的名頭,不僅完成了煉精化氣,更是懂得了真氣入爐的煉丹之法,這等天資絕倫,恐怕伏羲門有史以來還沒有幾個。
他側目觀察了秦川幾眼,更是吃驚地發覺秦川已然煉出了真元。
“小打小鬧,讓前輩見笑了。”
秦川讪讪地笑了一下。隻是濟雲觀中這點小名氣,還不足以讓他引以爲豪的,想必在那谷長風的眼中,也未必就會爲此對他高看幾分。
那人才濟濟的中原,才是秦川眼界所及之處。
“廢話我便不多說了。”
谷長風看了秦川一眼,道,“昨夜之事想必你也已經聽聞,我便要你将昨夜的所見所聞說與我聽,我伏羲門内發生如此大事,分觀長老以及門下弟子無故慘死,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弟子明白。”
秦川點了點頭,“明長老待弟子不薄,此番如此遭人毒手,弟子心中也是悲痛的緊。”
随即,便從被明長老叫去内院詳談開始,一五一十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尤其說到何宏劉崇合夥毒害明長老之時,秦川心中更是有些怒意。何宏仇怨于他,盡管對着他來便是,爲何要将明長老牽連進來。
“那劉崇親口坦白受何宏指使下毒一事,雖然圖謀未遂,但其心可誅,萬望前輩不能輕饒了那何宏。”
秦川如此請求道。
雖說自己已經有了暗殺何宏爲明長老償命的想法,但是如若能夠通過伏羲門之手,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殺伐越多,就越容易滋生心魔,秦川不想節外生枝。
“此事證據不足,更何況那劉崇已經死了,更是死無對證,怕是無法指控何宏買兇殺人之罪。”
谷長風說道,随即又問,“那劉崇卻又是如何死的呢,我觀其屍體死狀與明長老無二,莫非是同一人所爲?”
秦川沉默了片刻。
這般結果也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看來何宏的性命,還得由他來親自解決。明長老的仇,秦川無論如何也要報。
還有那鬼魅人,此時九曜琉璃盞尚還在自己手上,隻要确定了神秘道人确已離去,想必數日之内必然還會再來,秦川須得想好應對之法。而且就算不來秦川日後也必要尋鬼魅人問罪的,大不了闖一闖鬼谷便是,有何畏懼。
隻是不知,此時的谷長風與之比起來如何。
“的确如此。那時我正欲責問劉崇,便有一個神秘人出現,将其擄走。弟子一路追去,便到了後山的竹林。那神秘人殺了劉崇後便欲殺我,幸得有一修爲高深的道長将我救了下來,方才幸免。”
秦川答道,将昨夜的事簡略地說了一番,雖然隐瞞了一些事情,但實際上的确也是如此。
“道長?”
忽而,谷長風驚疑了一句,“那道長有何特征,可是我伏羲門人?”
從那兩具屍體上,谷長風大緻也已經從其行兇的手段上,确定了所謂的神秘人是何來曆,他見多識廣,自然知曉鬼谷之術。故而此番關注的焦點,卻是在那突然出現的道長身上。
難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