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靜虛子彙集群雄、共同抵抗暗黑門以來,魔道猖獗之勢,終于得到了有力的打壓。短短一月,暗黑門陣線緊縮,中原各地趁亂而出的邪魔外道,也被以風卷殘雲之勢,盡數被斬殺覆滅,殲除殆盡。
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對決。
蠻荒地處西北;而此刻中原正道賴以爲最後堡壘的伏羲山,位于中原之北,兩者之間,僅僅隔着一州之境,以昆侖山爲最後的天然屏障。
昆侖山主峰之下,已是亡陵墓冢,數不勝數。
最激烈的交鋒,便在于此!
當然,除了這處主戰場,中原腹地,也時有交鋒。
正道各門各派弟子,除了駐守各自宗門之外,也要時刻防備着暗黑門的突然襲擊。魔道善詭,半月更是城府陰謀之深,即便昆侖山不得進退,也依然迅速蠶食着中原實力不濟的宗門教派,血流遍野,屍橫滿山。
總之,這一場正邪交鋒,幾乎席卷了整片中原大地。
仿佛,無休無止!
……
是日。
得以奕劍閣密報,稱暗黑門欲取中州,對安陽以西的數個宗門同時發起突襲,矛頭直指梵音寺。而梵音寺倘若陷落,中原腹地,将岌岌可危。
安陽葉家受靜虛子之托,連夜駐守于此,防備暗黑門的突襲。
龍虎山。
其以龍盤虎踞之勢卧于中州,故得此名,也是中原之腹的一大要地,進可入晉州大澤、取京州命脈,退可據常州山脈、萬夫莫開。正因爲如此,方才不得不受靜虛子重視,将一大部分實力,從昆侖山轉移至此。
甚至,還有援兵不斷而來。
龍虎山東面一處高地,正是修真宗門龍虎門所在之處,當然,在如今中原大勢之下,其也不得不放棄門戶之見,讓以葉家爲首的各家勢力駐紮在此。乃至于,那龍虎門的門主,都不得不以葉家家主爲首是瞻,以保宗門。
葉秋奇。
此刻日暮時分,龍虎門外一側山崖,盡覽中原風光。
卻是見得,葉秋奇獨坐那崖上,怔怔出神。從那一次歸來以後,他便不再如以前那般喜愛熱鬧了,偶得閑暇,便是這般獨自靜坐,許久許久。
風拂起他的袖袍,不住搖曳。
“呼!”
一聲短歎,葉秋奇的眸中,有些愁緒。
那山崖的下方,透過層層白雲,隐約可見的安陽城。此刻那城中的落霞山莊,他的妻子蘇小妍身懷六甲,而他,卻隻能再此怅然獨歎,不得歸家。
……他并無抱怨。
唯獨,隻有幾分自責。
“想不到,你何時也有了這份興緻?”
忽而,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頗爲熟悉,更是如以往的他一般的口氣。葉秋奇随之回頭瞧去,看到的,是玉劍宗宗主柳沉煙款步而來。
葉秋奇笑了一笑。
卻,竟是沒有往常的笑談。
“你沒猜到,給你的援兵便是我吧?”
柳沉煙又道了一聲,走到葉秋奇的身旁,攏起長裙,坐了下去。見得葉秋奇依舊隻是笑笑,她也不再言語,竟也一同遙瞰着晚霞風光。
有些美。
美得,有些心痛。
“可有他的消息?”
過了片刻,葉秋奇突然問道。
柳沉煙搖頭。
二人說的,自是秦川。葉秋奇醒來之時,乃是身在相思澗外,時值靜虛子信令發出,他也未來得及想許多,匆匆回家瞧了一眼,便當即去了落雁峰。其間與柳沉煙談過一次,才知是秦川救回了他,但秦川,卻是不見了蹤影。
“那日他帶走我時,可有說過什麽?”
“他隻說,定會想法救你。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救的你。”
柳沉煙回答道。
當時秦川一去不返,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去過青冥山,但羅狼也對秦川的下落絲毫不知,如今聖巫教不得已聽從了靜虛子的号令,共抗魔教,也根本沒有得到秦川的示意。甚至,羅狼都還不敢把這個消息傳去西疆:
懷胎六甲的阿羅葉,可絕不能聽到這個噩耗。
……秦川,消失了。
“你說,他會不會去了西疆?”
良久,柳沉煙問葉秋奇道。當年,秦川第一次失蹤,便是去了西疆,但顯然,柳沉煙自己都知曉這不太可能。
“不會。”
卻是葉秋奇果斷否決了她。
他知道,眼下這般中原紛亂,秦川絕不會抛下他們,而回到西**享安甯。更莫說,秦川正是爲了給妻兒安甯,才留在中原卷入這般紛亂的。
……阿羅葉懷孕之事,他也從蘇小妍的口中知曉了。
“……”
柳沉煙沉默。
她不願往最壞的結果去想,可偏偏眼下的這般局勢,又讓她不得不心懷如此的擔憂。除了落入半月的手中,秦川,絕不會眼看着中原陷落……
葉秋奇定了定神,忽而問道:
“我昨夜想起我昏迷時做的夢,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什麽?”
“我看到了,大漠……”
……
陀羅尼宮。
一處高台之上,也有一人獨自靜坐,遙望着遠方的中原大地。
但能看到的,僅僅隻是遍地黃沙,還有散在四處陷入黃沙中的森森白骨。秦川靠在身後的黑岩上,不覺昂起頭來,看着蒼茫的天際。
那般遙遠。
又是一聲長歎。
“可想到那中原去?”
倏爾,一句輕聲的問話,傳至了耳邊。
秦川并未回過頭來,但自也知曉來人是誰。自己在這陀羅尼宮中被禁锢了半年之久,沒有别人來看過自己。沒有人可能會來,而能來的,也或因爲自己、或因爲半月而不敢來。除了半月本人,不會再有别人。
“你會讓我去麽?”
一聲冷笑,秦川反問了一聲。
此刻,胸前衣襟之下,隐見一個黑色的印記,正是半月留下的封印。除非半月允許,否則,秦川的活動範圍,就僅限陀羅尼宮方圓百裏之内。
除此之外……
秦川的丹田之中,心魔血晶牢牢地被一層血色所縛,根本運不出半分真元,因爲血晶與靈核的連接,就連伏羲道法,也絲毫不得使用。也便是說,此刻的秦川,除了擁有修真之人簡單的禦物本領之外,幾乎與凡人沒有區别。
“待我開創了陀羅尼盛世,終會給你自由。”
半月回道,一句高聲,在這大漠之上回蕩了許久。
他不殺秦川,便是要讓秦川看着,他會一步一步,将當初他描述的那“無上之道”,真正變成現實。他,要用行動,來反駁秦川的質疑。
“哼。”
秦川笑了一聲,“你一統了修真,又能如何?”
“到那時,天下一教,不再有儒道釋、不再有三教九流之别,天下人皆我陀羅尼信徒,天下人,皆由我明王聖母指引。如何不能?”
“那你又如何讓天下人,來信你陀羅尼?”
“……”
聽得秦川的又一次質疑,半月忽然面色一沉。
他當然知道,傳教,遠比揚教困難得多。眼下與中原正道的交手,也僅僅隻是揚教的第一步而已。不過,這第一步成了,又有何困難的呢?
很快,半月面色一舒,回歸了平靜。
看着秦川,莫名一笑:
“很快,我便會尋到方法了。”
……
“咚……”
一間石室之内,一聲沉悶的聲響,仿佛什麽重物落地一般,揚起撲騰的滿室塵土,直過了很久很久,方才徹底消寂下去。
昏暗的燈光,幾分迷離。
卻是見得,一塊無比巨大的漆黑岩石,落在這間略有寬敞的石室之中。巨岩之上,有着一副古老的浮雕,整個看去,像是一道緊閉的門,而那門上,則是一副古怪的壁畫,像是一個人,又像是一頭張着大嘴的上古巨獸。
看不出是什麽,想來也沒有任何人見過。
“将這石壁千裏迢迢從天心崖搬來,可費了不少的事兒。”
陰暗之中,隐見一人身影,随即傳來穆痕陰沉的嗓音。
眼前這塊巨岩,正是從遠在萬裏之外的天心崖遷移而來,不僅工程浩大,更是神不知鬼不覺,莫說正道中人,就是這陀羅尼宮,也無一人知曉。
半月,想做什麽?
“……”
半月沒有言語,也沒有看穆痕一眼。
整個秘密的石室之中,就隻有他與穆痕二人。除此之外,便是石室中陳列的那一件件上古聖器。此時,加上秦川的星宿劫,已是集齊了七件。
帝恨、虛無、無妄、星宿劫、疚瘋、執念障、裂天破地……
剩下的,就隻有了絕手中的那把禅杖:
悲怒!
“不到一年,你便參悟了其中隐藏的秘密,若是君魔炎泉下有知……”
穆痕繼續說着,暗影之下,一對雙眸掠過一抹異光,稍縱即逝。他的嘴角一揚,卑躬于半月的身後,發出一聲悚怖的邪笑。
然而,對于穆痕的這一句,半月依然毫不動容。
雖然防備着穆痕,但也完全不需忌憚。如今的穆痕雖然位列四大聖使中的玄武聖使,但其實力,卻也還遠遠達不到聖使的層次,甚至,比起最弱的朱雀,都還有所不如。而且,他也不像五行旗主那般,各自統領着千萬教衆。
若說最不足爲懼的,反而正是他。
“你操辦了此事,也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半月莫名道了一句,話語之中,卻是十足的威脅意味,危險之極。
說完,便不再理會。
他的一對眼眸之中,居然閃過幾分狂熱,幾分,邪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