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門各派的人,各自被聚在了一起,夜中,也不太聽得清是在喧揚什麽,隻有一股戰火将臨的氣氛,染遍了林中的一草一木。
那條瀑布,水聲浩蕩。
“咻!”
林中,一道黑影一逝而過,沒有任何人察覺。
當然,正道聯盟最強大的陣容便在此地,暗黑門還不敢如此狂妄地遣人來監視。如此,那便毫無疑問,此刻遠離衆人而去的,是正道中人。
“誰?!”
突然,人影疾停,立在一處樹梢。
月光迷離,卻也見得是一襲素色道服,幾片如血的紅楓極其刺眼。
秦川。
“你打算如何?”
秦川的前方,一個青衣女子,面容極其平淡,但平淡之中,又有着一股冰冷之意,直直地看着秦川。林子萱收到奕劍閣命令,在此截留可能是暗黑門奸細的正道弟子外出傳信,卻如何也沒想到,遇到的,竟是秦川。
她有些難以道明的情緒。
曾經,她數次懷疑于秦川,這一次開始時也不例外,但每一次,秦川都完全不是她懷疑的那般。秦川是個好人,她甚至已經堅信不疑了。
可這回,又是爲何?
“你打算攔我?”
秦川問道。眼中看見的,是那把本爲魔道邪物,卻在對方手中誅魔斬邪的青鱗劍。自己與林子萱倒也沒有多深的感情,不過……
有些認同她。
如此,此刻倒也并無怒色。
“如果你打算去谷中報信,我就攔你,甚至殺你。”
“你殺得了我麽?”
“誅殺邪魔,是我的使命;爲誅殺邪魔而被殺,也是我的使命。”
林子萱答道,不覺中,已是運起了真元。上古妖獸青鱗的長嘯之音,緩緩顫顫而起,一股殺意,彌漫在了林中。那般的,義無反顧。
“哼。”
倏爾,秦川淺笑了一聲。
“?”
“我出谷自有他事。你儒園這般布局,換在平時倒也精明,可唯獨卻小瞧了半月,如此淺顯的計謀,他早就不屑于之,你儒園想得到的,他又如何想不到?我看除了我,你也截不到其他人了。”
“截不到又如何?這本就是我的任務。”
“呼……”
見得林子萱如此倔強,秦川也懶得與他多言,将對面源源侵襲而來的殺意稍稍化解了少許,便是問道:“我且問你,可見着薛浩的蹤迹?”
“薛浩?”
随即,林子萱面色一變,“你懷疑我儒園中人?”
“正是。”
聞言,秦川毫不避諱地答道。
正是如此。不久前自己分出的元神化身,一直順着線索秘密搜尋,但該查的未查到,卻是發現了行蹤詭異的薛浩。早前就曾懷疑薛浩叛變,在此番時節,那家夥不在落日峽中,顯然正中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而且,薛浩之上,似乎還有地位更高的人。
這讓秦川不由想起在青冥山外得到的情報,儒園中有一個身份特殊之人,落入了暗黑門的掌控之中。甚至,可以決定今夜正道的生死存亡。
“你不打算攻入山谷?”
思考片刻,林子萱再次選擇了信任,便轉而如此問道。
“若你們的計劃成功,那深谷中暗黑門無處可逃,憑你們也足夠将之一舉殲滅。可你們想過,若是外面又發生了變故呢?”
“……”
“理智一些,山陰居士一等前輩的判斷,未必正确。”
秦川又說了一句,也顧不得多與林子萱解釋,更不理會對方的阻攔,一個縱身便與林子萱擦肩而過,卻是朝着京州城的方向繼續疾去。
“……”
隻留,林子萱咬了咬牙。
她,還是選擇違逆了奕劍閣的指示,繼續相信秦川。
忽然,她猛然轉過身來,看着疾去了數步的秦川,欲言又止,最終,隻化成了一句帶着無比信任與期盼的叮囑:
“你一定得回來!”
……
“殺!”
一聲長号,仿佛撕裂了蒼穹。
這中原腹地,落日峽深處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夜的安甯,終于随着這一聲咆哮的驚起,被徹底地打破。也終将,驚顫整個中原大地。
各門弟子,自持正道的修真之士,在各自宗門領導之下,源源不斷地湧入那狹窄的山麓之中,殺聲遍野,聲勢驚天。人們各自懷着仇恨、正義、亦或是對功名的追求,以性命爲代價,發出了内心深處最後的嘶嚎。
成敗,在此一舉!
……終将翻天覆地,亦或是,朽木枯骨。
上官瑤在這人潮之中,依舊孤傲絕塵,白衣勝雪,一塵不染。卻是立在那人群一方,尋找着心中那個人的身影,幾分挂念,幾分擔憂。
似乎沒有留意到,戰火燎原的氣息。
月,一片慘白。
……
京州,城郊。
燈火俱滅,此處距離落日峽不遠,空氣之中,都隐隐聞得躁動的氣息。那一處樹林,初生的新葉随着夜風不住地搖曳,似欲飄零。
借着月色,卻是儒園弟子薛浩,出現在了林間。
“哼。”
忽而,隻聽薛浩似有輕蔑地笑了一聲,帶着幾分疑問,又帶着幾分不恥,隻率先道了一句,“我沒想到,居然是你。”
“哼,我卻從早便知道你了。”
薛浩的前方,一道漆黑的背影,似是覆了黑袍,也瞧不出是何人,隻是從這話語聽出,乃是幾分蒼老的聲音,甚至還有些似曾相識。他背對着薛浩,沒有轉過身來,不過,薛浩倒似乎一眼瞧出了他。
“?”
聽得對方此言,薛浩微微一驚,似乎突然有了幾分懼怕。
“早在當年你在雲夢澤遇難之時,我便知曉了。你覺得莫非是我,你還能從半月的手中逃出來,回到儒園中救得一條命來麽?”
“!”
頓時,薛浩面色終是大變。
“原來當初離間于我,竟是爲了今日麽?!”
猛然間,薛浩心中一沉,身軀竟有幾分顫抖,浮上無比的恐懼之色,一對瞳孔沒來由地一顫,便嘶聲道:“你們好深的心計!”
“廢話少說,要你辦的事,可辦妥了?”
黑衣老者怒聲一叱,似是對這薛浩無比的不屑,隻如上司對待下屬一般,顯得有些不耐煩。
“如今天心崖本就被儒園掌管,進出又有何難,早便辦妥了。本來還想早些趕回落日峽,以免遭到懷疑,但既然是你,我看也不必了。”
“是不必了。”
黑衣老者笑道一聲。
然而話語之中,卻還有一種莫名的意味,令人生寒。
猛然間,薛浩面色再度大變,絲毫也不顧,竟是逃也一般地遠離此刻這黑衣老者。幾乎同一時間,一股暴戾的魔道之氣,瞬間朝他席卷而來。薛浩當然看了出來,對方這句話的意義,正是兔死狗烹,要置他于死地。
“該死!”
一聲沉吟,薛浩狼狽出逃,再無半分以往光彩。
可惜以他的實力,又如何逃得出身後之人的手掌,瞬息之間,那魔道邪術發出的噬靈化血的可怕吞噬之力,已然襲入了他的全身經脈。
終于,薛浩面如死灰。
……
暗若幽冥。
秦川就站立在這隐蔽之處,眼見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那薛浩臨死之際誤打誤撞朝着自己沖來,然而奔逃不及遭了大殃,生死一線之間,竟是朝着自己發出了生命中最後一聲卑微的呼喊:
“救我……”
“轟!”
霎時,一聲爆鳴,薛浩的整個身軀,竟也化成了飛灰。
人神俱滅!
就在秦川的咫尺之前。
秦川面色一沉,浮上了無比的陰暗。自己察覺此變,一路自落日峽趕來,果然便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薛浩、以及儒園中一個身份特殊之人,早已被暗黑門暗中所掌控。甚至,還親眼目睹了這一番屠殺。
對薛浩,秦川自然沒有絲毫情感。
可是,那另一人如此殘戾的手段,仿佛也勾起了自己心魔的躁動。
“……”
秦川眉目一揚,那黑衣老者顯然也同時察覺了秦川,幾乎在屠殺了薛浩的同時,便是一式功力無比深厚的魔道血蝕之術,朝着自己攻來。
……不對!
突然,秦川微微一驚。
眼前那血蝕之術中,分明融合着比自己更加高深的噬靈之氣,修真一界中絕大多數防禦,恐怕都是徒然。暗黑門中能有如此修爲的,已是屈指可數,可是除了自己知曉的青龍白虎一衆之外,卻又會是何人呢?
……而且,對方所修習的,似乎……
“咻!”
不待絲毫細想,秦川果斷放棄了咒訣的凝蓄,改以身法避離,欲圖閃開此次突然襲來的攻擊。僅僅短短的遲疑,居然險些遭了大變。
“嗯?”
眨眼間,變故又生。
秦川猛然止去原本的打算,卻因突然之間,自己的身前居然凝出了一道古怪的屏障,黑霧撲騰,詭異如斯,分明是自己無比熟悉的一種修真法門。本以爲無堅不摧的攻擊,居然被這黑霧凝成的屏障生生截了下來。
“轟!”
一聲輕響,所有的黑氣,一瞬間潰散。
“?”
秦川頓時回過神來,前方的黑衣人,自是早已遠遁而去。
而自己的道服之上,也不慎被從方才那詭異的黑霧中濺出的黑泥,染上了幾分污穢。當年,自己似乎也見識過這般詭異的黑色泥土。
“……”
秦川輕舒一聲,手指浸上些許黑泥,靜靜沉思: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