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門中,本沒有這般稱謂。
據說百十年前,暗黑門主爲了所謂“大計”,破格收納了六個奇人異士。其六人各有異于常人的實力,且多爲奸邪之輩,神出鬼沒,爲暗黑門行了無數罪孽之舉,案案慘絕人寰,驚天下之大駭。
時日久之,便謂其:六鬼使。
無常、婆羅、欲色、殺生、怨怒、疾行。
無常、婆羅二鬼,當初暗黑門複出之時,稍有出沒,更與秦川有過交鋒;怨怒鬼親手策劃了甯思堂慘案,緻使聖巫教與伏羲門的一場大戰。
而欲色鬼……
“居然知曉如此秘術……難怪半月如此看重于你。”
欲色鬼淡淡地說道,居然有了覺悟。
此時秦川這道噬靈之術,乃是暗黑聖教一道刑罰之術。輕者,噬盡魔道之修爲,毀盡魔道之功力;重者,**化血,銷魂奪魄,徹底消亡于三界輪回。而欲色鬼與怨怒鬼不同,他有血肉之軀,修習的,更是魔道血修之法。
……
雷光閃過,天地之間,再度籠罩了一片黑暗。
不見光明。
“咔擦!”
倏爾,雷光又起,帶來短暫的光明。
隻見得此時的秦川面無神情,三道身軀,皆是浮現着冰冷的神色。那元神和心魔兩道化身随着耀眼的雷光爍起,開始緩緩地散了去。
而一側咫尺之間,欲色鬼原本的身軀,已然成了一面枯萎的人皮,血肉盡數化爲了精元,随着噬靈之術氣息的淡去,徹底消融在了天地之間。連同三魂和七魄,成了秦川心魔修煉之道的源引,真正的消失無形。
“……”
那鎮山河鎮壓之下的怨怒鬼,早已駭然失色。
“道法三清,天罰爲雷!”
“三清馭雷訣!”
“嗤啦……”
一道厲雷,驚天動地,劃破蒼穹而來。全都彙在那鎮山河上,遵循着道法規則,又源源而下,懲戒着劍下被另一道囚龍索牢牢禁锢的怨怒鬼。
天罰神怒!
萬物無存!
“轟隆隆……”
過得片刻,雷聲方至。
卻是驚得整個常州大地,搖晃不止,震顫不安。
……
轟動平息,餘波盡處。
秦川依舊立在那處樹梢,周身原本漆黑濃郁的魔道黑氣已經逐漸散去,恢複了清澈的黑眸。面色平靜,心如古井,竟沒有半分心魔的躁動。
就如同,方才的殺戮,根本不存在一般。
當年,在甯思堂外,怨怒鬼奪舍阿羅葉,強行與玉虛子對陣,緻使玉虛子出手險些害了阿羅葉性命。而後,更是讓自己一怒之下殺上落雁峰,與自己的師門反目成仇,罪孽深重,如今都無顔面對昔日同門。
雖然無悔,卻也多有抱憾。
而此刻,在自己三清馭雷訣那天罰之怒下,怨怒鬼終于魂飛魄散,消亡于三界輪回。雖償不得當年罪孽,卻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因果循環,正該如此。
“呼……”
冷風拂過,秦川稍稍舒了口氣。
雖然方才的那陣雷雲早已散去,但這深山,卻也仍然處于激烈之中。在那另一側,柳沉煙還在以一己之力,與那五行旗二人交手。
難分高下。
秦川厲眉一動,随後驟身而起。
夜色已深。
深山密林之中,冷風不斷,從座座山巅掠過,直以爲是那深秋時節。月色黯淡,一片昏暗之中,時不時傳出幾聲激昂之響,又時不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隻有兩股正邪分明的氣息,不斷浸透整片天地,令人窒息。
徹骨之寒。
而且那其中一股氣息,除了有玉劍宗脫離自道家自成一派的浩然之氣外,還隐隐壓抑着一股可怕的邪煞陰森之感,詭異如斯。
毫無疑問,正是柳沉煙的裂天破地。
“……”
此時的柳沉煙,踏立虛空之中,面色凝重。
她的前方,噬心老祖枯槁的面容看不出神情,一支手杖,也詭異地懸浮在半空,彌漫着黑氣,缭繞不止。前番交手數個回合,雙方皆是隻做試探,柳沉煙擔憂對面的實力,而對面也忌憚柳沉煙手中的裂天破地。
眼下,倒也未開始真正的死鬥。
“?”
忽而,柳沉煙秀眉一蹙,緊了緊手中的劍兵。
眨眼之間,隻覺一股氣息迎面洶湧而來,竟是化作奔湧浪潮,如同那洪荒惡水,短短數息,便生生漫過她的身軀,仿佛直透了靈魂一般。
柳沉煙依然屹立原地,處變不驚。
果然,惡水漫過之後,除了已被她元神成功抵禦的靈念侵蝕之外,倒也并未造成任何傷害。這,正是弱水旗素衣的幻象之術。
她一直未與噬心老祖真正交手,便正是因爲這般原因。
若是對手隻有一人,柳沉煙尚且可以全力敵之,直接将裂天破地的威勢發揮出來。可是此時還有這素衣夫人,一式幻術弱水三千,牢牢限制自己的元神,稍不留神,便會被噬盡神念而元神大損,不得不防。
自己不如秦川那般深知旁門左道,便也隻有小心謹慎了。
“不對!”
然而突然之間,柳沉煙面容頓時一變,浮上幾分驚駭。
這一回,對面不再是惑敵了!
猛然散出元神,隻見前方那噬心老祖,不知何時變得有些虛浮了起來,卻是早已變成了一道元神化身。那,其本體,卻是去了何處?
“轟!”
霎時,柳沉煙咫尺之前,空間被一股無形之力瞬間撕裂,竟是露出渾濁兇惡的水浪,一下從中奔湧而出。而且,這一回,不再是幻術,而是,真正的洪荒惡水。那其中暴戾的氣息,暗含的恐怖殺意,絕不會有假!
“江海凝光!”
柳沉煙蹙着雙眉,急忙結印施術。
迎着那惡水之中隐現的素衣夫人猙獰的面容,念咒之下,柳沉煙的身軀四周,赫然有數副畫卷憑空而現,起伏不止,如同江海瀚波。
不過瞬息之間,便很快順從着柳沉煙的意念指引,一幅幅畫卷,頃刻間環繞在她的身軀之外。那真元凝成的畫紙帷幕,融合了元神之力,如同一道堅韌的壁障一般,牢牢将柳沉煙護在了中央。
洪荒惡水,全然阻截在外!
柳沉煙的面色,不由愈加陰沉。
這弱水旗素衣時不時的攻擊,早就在她的留意之中,這般輕易接下,也并沒有多少慶幸;反倒是因爲這般分心,松懈了對噬心老祖的監視,此刻更是讓他逃離了自己的視線,毫無疑問,他才是最大的威脅。
到底,隐匿到了何處?!
“?”
柳沉煙心中一沉,決定将所有元神散開,勢必尋得噬心蹤迹。然而如此舉動剛完,卻是立即大驚失色,終于浮上了幾分恐懼之色。
蓋因那噬心老祖,已然主動現了身。
就在她的身前,沒有了元神的禦體,幾乎隻要對方稍稍出手,便能将她生生擊斃。柳沉煙面色陰沉到了極點,正面交鋒,據着裂天破地之威,她本不忌憚這聲名成就的二人。唯獨,便是擔心對面的城府心計。
最後,卻果然還是着了道。
“……”
柳沉煙迎面看着那張衰老得不成人形的面容,啞口無言。
周圍江海凝光咒凝出的帷幕都還未散去,誰又能想到,這噬心老祖會選擇藏匿在她的守護陣中。如此近的距離,誰又能想得到招架之法?!
“裂天破地,卻又如何?”
隻聽噬心老祖桀桀笑道,滿是輕蔑之色。
他的一隻手掌,早已輕推而出,強盛的殺氣,瘋狂地凝蓄着。
而柳沉煙,片刻之前方才四散而出尋找對方蹤迹的元神,根本來不及收将回來。也便是說,此時此刻,她就這般毫無防備地在敵人的掌下。
“轟!”
“轟……”
一聲更大的轟鳴,響徹了整片深山,就連遠處的玉劍峰、青冥山兩座高峰,竟然都因此搖晃不止。柳沉煙之前祭出的江漢凝光咒,所有真元凝成的畫卷之形,頃刻間全都爆炸而開,四分五裂,最終灰飛煙滅而去。
數道人影,自那爆炸之處,疾飛出來。
漫天的塵埃,枝葉被卷成了碎片,四處飛散。月色在雲層的遮蔽下,隻灑下了少許慘白的月光,伴随着冷風,更顯一片凄涼。
風中。
柳沉煙,安然無恙!
她猛然回過神來,卻見此刻的自己,居然被秦川緊緊地攬在懷中。而秦川踏空而立,龍脊已經匿去,另一手結成掌印,還未還得及收回。
空冥印!
方才那次碰撞,正是二人掌力相拼。
居然,有如此驚天動地之勢!
她用江海凝光咒凝出的真元帷幕,也被徹底擊碎,除此之外,那始終藏匿于虛空的素衣夫人,也不得不現出身形施展防禦之術,以此來避免這可怕沖擊的波及。年不過而立的秦川,居然有了能與噬心老祖正面抗衡的實力?
如此可怕!
“看來,我二人,也占不得絲毫便宜了。”
對面,噬心老祖與素衣夫人并肩而立,懸在半空。隻見他面色陰晴不定,百年之前便有兇名的他,居然此番與一個後起之輩打成了平手。
難怪,半月會用如此陣容,來監視區區一個秦川了。
當然,結局,還是暴露了出來。
“你卻還想一戰麽?”
聞言,秦川面無神情,隻仰聲冷冷地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