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山一如既往的戒備森嚴。
如今阿羅葉回了西疆,秦川便算是這青冥山唯一的主人了。夜幕一至,衆人隻見得秦川從西面歸來,也未與他們招呼,隻顧自朝着後山而去。那裏,便是秦川閉關修行時常起居的場所,離恨天。
“發生何事了?”
一些巫衛私底議論道,似乎感覺幾分不對勁。
他們的這個尊主,雖然也算不得親民和善,但勝在威望頗高,平日對衆人雖無笑臉,但也從未如今日這般冷漠過。
莫不是,發生了什麽?
“我去瞧瞧。”
随即,一旁正與人談笑的巫衛副頭領沙昂,撇下了衆人,卻是向着秦川跟了過去。以他的地位,倒也可以去叨擾他們的尊主。
一輪殘月,挂在青冥山巅。
此刻的秦川,在山間一處亭間停了下來。
自然是察覺了身後跟随而來的沙昂。對于這沙昂,秦川倒是并不熟悉,不如對羅狼、桑娜那般知根知底。隻知是在自己離開西疆以後,被阿羅葉親手扶植起來的親信,他生性遲鈍魯莽,但勝在忠心耿耿。
不過,也隻是對阿羅葉忠心耿耿。
“尊主。”
見得秦川停了下來,沙昂立即躬身行了禮,問候一聲。
“何事?”
秦川依然冷冷地問。
“屬下見得尊主面有憂色,又不與我衆巫衛說道,便想前來問上一問。如今教主西歸,屬下們也想替尊主排憂解難。”
“無事。我修行略有困擾而已。”
秦川答了一句,上下端詳了沙昂一眼,又道,“我今夜離恨天閉關,你等不用來打擾了,順便通知衆衛,加強戒備。”
“是。”
“哦,對了,阿羅授你的巫蠱煉體之術,可莫忘了勤加練習。”
“……是。”
聽得秦川補充的這一句,沙昂略一遲疑,緊接着又忙點了點頭。最後在秦川的注視下,緩步下了山去。
亭間,秦川負手而立。
直看着沙昂的身影消失在小徑中,面上之色,微微凝了起來。
……
離恨天。
皎白的月色,悄悄地映入洞中。
秦川盤膝而坐,卻是靜氣凝神,早已進入了天人合一的修煉狀态之中。近來事故連連,從方家慘案到雲夢澤驚變,自己已經許久未曾好好修煉了。不日定然又會有一場驚天浩劫,不得不好好靜下心來調整一番。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星宿劫。
當時在雲夢澤上,自己貿然将幻滅之祭下的真元注入星宿劫中,成功激發了其内蘊含的力量。結果,導緻了被動的修爲大幅度提升。
但凡修真法門,皆講究循序漸進,秦川所修習的其一道法更是如此。若在自身非自發的情況下而得的海量修爲,不加以引導穩固,不僅不會讓修行者的實力得到提升,甚至會引發走火入魔的情況。
福禍相依,說的便是如此。
“呼……”
過了許久,秦川終于回過神來,長長舒了口氣。
“想不到這一次帶來的修爲提升,竟是超越了前世的巅峰。怪不得以我的認知,竟無法将那海量的真元穩固下來。”
一聲自語,秦川不由驚歎不已。
心魔之三重劫,絕命、絕情與絕塵。前世之時,自己便修到了絕情境巅峰,在彌留之際,突破了絕塵,方才悟得了心魔化身之法,重生到了今世。而曆經多年,自己又終于在這一次偶然之中,回歸了當初的狀态。
……甚至更甚與之!
若非自己今世還同時習了仙魔雙修之法,恐怕一舉突破至絕塵之境,都是有極大的可能的。如此超越了曾經,難怪秦川無法将其穩固下來。
這也正是今日秦川向無塵子請教之事。
“卻不知,這般魔道修爲的大幅提升,對道法有何影響?”
忽而,秦川想起了什麽,又再度凝神入定,将靈念從心魔血晶轉移到了道法靈核之内。隻見此刻丹田上部的靈核,已然凝聚成了一個球狀,無比強盛的真元穿梭其中,乾坤分立,九轉歸一,氣息穩固異常。
這是……
十方乾坤境!
猛然,秦川面色大變,卻不知是喜是憂。
魔道修爲的提升,居然同時讓自己在道法上突破了常人難以企及的一個大境界:伏羲門無極道法,元嬰期的巅峰,十方乾坤之境!
從九轉陰陽境突破至十方乾坤境,需要令人歎爲觀止的海量真元。據說,當年伏羲掌教玉虛子,在這個階段花費了五十年的光陰,靜虛子花了三十年,縱是伏羲門千百年來,達到這般修煉速度的,也不過屈指可數。
……難怪!
那星宿劫帶來的魔道提升,有大部分都用來填充了道法靈核,這般,難怪本可一舉突破心魔絕塵境的秦川,此刻停留在了絕情巅峰。
竟有如此恐怖!
想着,秦川額間不由滴下了一滴冷汗。
當時激發了星宿劫之際,得到了如此海量的修爲真元,自己居然沒有因此而爆體身亡……不,若非子隐先生的出現,自己已經灰飛煙滅了。
“呼……”
頓時,秦川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拭去額間汗漬,倏爾,秦川又淡淡地笑了起來。
不論過程如何,結果,自己卻是成功地激活了星宿劫,不僅将其爲己所用,還因此修爲大進,道法魔道皆達到了常人眼中的巅峰狀态。
下一步,便是……
突破大乘!
“這東西……”
緩緩地,秦川将懷中的星宿劫石墜取了出來,放在眼前靜靜地端詳。自言自語了一半,卻未說出口來,隻蹙眉沉思,許久不言。
正如方才所說,福禍相依。
誰能知曉,如此,到底是吉,還是兇?
……
夜,越深。
不知何時,秦川已經結束了修煉,但依然盤坐在離恨天中。
手中原本端詳的星宿劫,此刻也變成了另一件物品。是一塊稀有的半透明白玉,而玉中,卻又嵌着些許赤紅如血的砂玉,構成了一個字:
慕。
“……”
突然,秦川耳目一動,猛然将玉佩收入了懷中。
當然,面上倒也沒有别的神情,隻看着另一道身影漸漸在這洞府之中凝成。卻是那柳沉煙,換下了繼任宗主之位後平日衣着的正式宮裝,一襲粉色的裙裳便衣,深夜出現在了這青冥山上。
這,自是計劃之中。
“嘿,我倒是許久未見你穿這套衣裳了。”
秦川淡笑一聲,雙眸注視在柳沉煙的身上。的确,在自己以往的印象中,柳沉煙便是這一副英姿飒爽、卻又不失妩媚嬌人的姿态。
“啐!”
聞言,柳沉煙啐了一聲。
她看了盤膝而坐的秦川一眼,又抱怨道:“你這青冥山裏外十八層戒備,堪個水洩不通,卻是怕誰來偷了你那嬌妻麽?”
“……”
秦川啞然,想着以前便是喜歡這般與她争執,随即又反叱了一句,“再如何水洩不通,你卻還不是來了?防什麽賊也防不住你!”
“你那嬌妻不在,我還不能來麽?”
“……”
終于,秦川徹底無語。
青冥山的戒備,确是自己囑咐下去才加強的,還不是爲了今夜之事。而且,以柳沉煙的能力,哪裏能夠攔得住她?可是對方一兩句話都不離阿羅葉,總讓自己啞口無言,卻不知她到底安的什麽心思。
想了想,秦川也懶得再與她争,還是正事要緊。
秦川立起身來,問道:
“你那邊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早間無塵子前輩的猜測,果然不錯。”
聞言,柳沉煙也正了正色,嚴肅地說道。早間無塵子喚秦川前去一談,便是察覺了這常州深山之内,隐藏有不少暗黑門人,他想着對方也許是對秦川有利所圖,方才對秦川提醒了一番。柳沉煙順此追查,果然無誤。
她繼續道:
“林子萱透露給我消息,說此次暗黑門糾集了大量高手,已經達到了曾經的巅峰之态。四大聖使齊聚;銳金旗羅刹、烈火旗鄧元伯、枯木旗噬心老祖、弱水旗素衣夫人,五行旗隻缺了一旗;除此之外,六鬼也全都部于麾下。”
“對方意欲何爲?”
“暫無明顯舉動。奕劍閣初步探得,暗黑門人分散于中原各處,又彼此聯系緊密。他們猜測,對方極有可能在長空令盟會之前,監視各大宗門。”
“如此看來,是沒錯了。”
秦川應了一聲。
這般說來,自己的師尊無塵子察覺的那股人,便是來這深山之中監視聖巫教與玉劍宗的了。以半月的心計,如此也在常理之中。
隻是,他居然膽子愈加大了起來。
“那你可又查得什麽?”
随即,柳沉煙上下看了秦川一眼,這般問道。
“我青冥山上有一個叫沙昂的,乃是阿羅的親信,平日木讷愚鈍,也與我從未說過多少言語。但今日突然來與我攀談,說要替我排憂解難,我心覺怪異,便試探地問他一些事情,結果果然暴露了出來。”
說着,秦川嘴角一揚,浮過一抹邪魅的笑容。
之前自己囑咐沙昂好好修習巫蠱煉體之術,其實那術法何需練習。阿羅葉曾說過,當初便是以一道巫蠱将沙昂的身軀改造,方才成就了天生蠻力。
既是改造之法,一朝一夕便成,又何需勤加練習?
對方連這個都不知,顯然,要麽是做賊心虛,要麽……
那個沙昂,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