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眼一翻就暈過去了,不是我想暈過去啊,魂遊地府和回身太消耗精氣神了,等我醒來都第二天大天亮了,喝了李一靈熬的草藥,吃了兩顆九草玉露丸,才算是緩過來點,李一靈小心的伺候着我,問道:“浪總,怎麽個情況?”
“哥們讓個鬼差給騙了,給我指了條岔路,走到一鐵樹林,又是銅蛇鐵狗又是餓鬼的,好在沒什麽事,時間卻耽誤太多了,沒功夫去找吳老六,對了小哥,你不是說把我送到吳老六管轄的片區嗎,咋還整十字路口去了?”
李一靈撓撓頭道:“十字路口就是最近的路了,難不成還能直接給你送城隍衙門去?浪總,路不熟你倒是打聽打聽路啊,不是給你準備紙錢了嗎?咋還能混的這麽凄慘?”
李一靈說起紙錢,我才覺得大意了,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見了鬼差要是不急着蹦出去,先撒把錢,估計咋也能好說好商量,現在倒好,被鬼差胡亂一指,差點回不來,可李一靈之前也沒說啊,再一個哥們沒經驗啊,這能怨我嗎?
我插過話去問道:“小哥,我在十字路口看見來來往往的鬼,不是騎馬,就是坐車,哥們倒好靠兩條腿走路,你丫的就不能給我燒輛奔馳小跑啥的?你要是再給燒個導航,哥們開着車就奔吳老六了,還用這麽狼狽?”
李一靈被我說的挺無奈道:“浪總,不是我沒想過這些,可哥們本事有限,要說紮個紙牛紙馬,童男,童女的還行,也能紮出靈氣來,要說汽車别墅之類的死物能紮出靈氣來,本事得高,手藝得強,就我所知,咱們這個城市,就世代紮紙活的老郝家能做到,不過他家的東西賣的太貴,土豪才買的起。”
“這時候了咱就别心疼錢了,趕緊的去老郝家,買個帶導航的奔馳……”
我以爲紙紮的車能值幾個錢?了不起上千了,真心沒想到能貴成這個德行,老郝家紙紮店并沒有鋪子,就在城郊一間挺老大挺古老的平房裏面,也沒見到老郝,就一個十六七的孩子給開了門。
這年頭顧客就是上帝啊,君不見滴滴之類的爲了攬顧客大把大把的砸錢,老郝家倒好,那熊孩子給開了門,懶洋洋的愛理不理,老郝都沒出來,我和李一靈就被那小子直接帶到一間擺滿了紙活的房間,讓随便挑,倒也算得上琳琅滿目,各種現代器具應有盡有,什麽手機,電腦,筆記本,别墅,汽車……連特娘的路由器都有,看的哥們這叫一個眼花缭亂。
“你們這有帶導航的奔馳小跑嗎?”我問老郝家那小子。
那小子不耐煩的指了指右邊牆角停着的一溜各式各樣的紙車道:“都帶導航。”
我趕過去仔細看了看,奔馳,路虎,奧迪,寶馬……還真是應有盡有,我指了指其中一輛紮的特别豪華的敞篷奔馳問道:“這車多少錢?”
“三萬八,師傅說了,李一靈也是吃陰陽飯的,給打個折,零頭去了,收三萬。”
聽到這價格哥們都傻了,以爲聽錯了,又問了句:“多少錢?”
“三萬八,收你們三萬,已經很照顧了。”老郝家那小子懶洋洋的又說了一遍,我靠!怎麽不去搶?紙紮的一個破車賣三萬八?如今這市場都能買輛迷你真車了,不過做生意就是這樣,有開價的就有還價的。
我強忍着罵人的沖動,還價道:“兩千我搬走了。”
這回輪到那小子吃驚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和李一靈幾眼,哼的一聲,道:“出門右拐。”
“什麽意思?”我開口問道。
“114站牌,快走吧,一會都趕不上公車了。”
很明顯是瞧不起我和李一靈了,我扭頭去看李一靈,看他是怎麽個說法,李一靈皺着眉頭有點不太高興,對那小子道:“我跟你師傅也算是熟人了,前兩年還幫過他一個忙,我記得前年紙車也就兩萬出頭,這才多久啊,咋還漲了快一倍了呢?你帶我去見見你師傅。”
說實話哥們就帶了兩千塊錢,以爲買輛紙紮的車能花多少?兩千是我心裏能承受的範圍之内,真要花個三萬買輛紙車,哥們大半年的工資就沒了,一個月才掙多少啊,何況不是還有李一靈的面子嗎,小的不懂事,老的還不懂事?
老的還真不懂事,我和李一靈進了老郝的屋子,丫的正在紮一蘋果的手機,我們進來了,眼皮都沒擡一下,那小子走過去跟老郝嘀咕了幾句,老郝今年得有六十多歲了,帶着個老花鏡,穿着一身黑色跟壽衣似的唐裝,幹巴瘦幹巴瘦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聽那小子說完,老郝推了推老花鏡,放下手中的活,對李一靈道:“一靈啊,都給你便宜八千了,你咋還糾纏不清了呢?外人不知道我的規矩,你還不知道?我做生意向來是一分錢都不便宜的,愛買不買,看你也是吃陰陽這口飯的才給你便宜了八千,面子給的已經夠足了,你還要怎麽樣?”
“老郝,前年你賣紙紮車才兩萬塊,這才過了一年多,你就漲到了三萬八,你也知道我是吃陰陽飯的,掙點錢不容易,我們來找你就是相中你的紙活了,可你不能黑我啊。”
老郝哼的一聲道:“兩千年我眼睛還算好用,一天能紮兩輛紙車,現在眼神不行了,老了,手也不如以前靈活了,一天就紮一輛。”
說到這,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腳下道:“那邊還得打點,才認我的活,不賣的貴點怎麽行?一靈,該照顧的我已經照顧了,買不買就是你的事了,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很是喪氣,要說三萬到也能掏得起,就是有點不甘心,拽了下李一靈想讓他跟我出去商量一下,誰知道李一靈沒動,笑着對老郝道:“老郝,你也是吃陰陽飯的,應該能看出來我兄弟身上有難,你要是真不賣,我們可就蹲你家門口不走了。”
紙紮的鋪子,給死人紮活的地方肯定是很晦氣,開始老郝并沒有感覺到什麽,聽李一靈這麽說,從櫃子邊拿起一瓶眼藥水,滴在眼睛裏,朝我身後看了看,臉色大變,對那小子道:“快,快把他倆趕出去。”
那小子上手就推我倆,我和李一靈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擡腿往外走,那小子卻盯的太狠了,還使勁推我,哥們都走了還推,我一閃身,丫的推了個空,加上我身後馬老掃把星的威力,一腳絆在門框子上了,老郝家的門框子高,頓時摔了個狗啃泥,門牙都摔掉了一顆,這小子更加惱怒了,起身拎起根棍子。
我和李一靈也沒搭理他,大步走出了老郝家,也沒走遠,就在老郝家門口的槐樹下蹲着乘涼,一般人家門口不種槐樹,風水中槐樹号稱鬼樹,很不吉利,可老郝家不同,丫的就是做的死人買賣,不但不忌諱,反而希望來他家逛街的鬼多點,再托夢給親人,好來他家買東西。
李一靈蹲在門口,掏出盒煙來,遞給我一根,自己抽了一根,什麽話也不說,就在槐樹底下待着,老郝也沒法趕人了,我琢磨了下,畢竟去地府是大事,對李一靈道:“小哥,不行咱們就花三萬塊錢買了那輛紙車吧。”
李一靈抽了根煙道:“浪總,不是我舍不得三萬塊錢,實在是一還價性質就變了,要是一開始就掏三萬塊錢買車,大家你好我好,和和氣氣的就過去了,現在不一樣了,咱哥倆開出價錢來了,要是從老郝這買不走那輛紙車,最後還是花的三萬,老郝就有的說嘴了,在圈子裏一嚷嚷,就等于是咱哥倆栽了面子,這一行就這樣,面子比什麽都重要,何況我也真不想花三萬買輛一次性的紙車……”
我還頭一次聽李一靈說起吃陰陽飯的這一行的事,忍不住問了幾句,根據李一靈所說,吃這碗飯的一般都是祖上傳承的,各有各的本事,雖然隐秘但也會經常來往,互通有無,畢竟術業有專攻,有的事自己辦不了,就找别人,總之就是個隐藏在陽光之下的小江湖。
我倆在槐樹下聊天抽煙,沒半個小時,老郝家的院子裏冒白煙了,像是什麽點着了,我和李一靈站起來剛想看看怎麽回事,大門開了,那小子朝我倆招手,示意進去說,我和李一靈知道馬老太太顯威力了,站起來趕過去,剛一進門,那小子砰!的把門關上,指着地上我看中的那輛路敞篷奔馳對我倆道:“我師傅說了,車免費你給你倆,但是你倆欠他個人情,日後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們得出手,行不行?”
我擡頭去看,就見老郝家紙活的展示廳裏着了火,老郝正舉着個滅火器奮戰,丫的倒是不傻,直接說把車送給我們,就等于沒落了面子,還落李一靈個人情,也能把我們送走。
哥們很痛快的抱起價值三萬的紙車,點頭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