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過,罵不過,趕不走,軟硬不吃,我死的心都有了,李一靈倒是跟和事老一樣的急忙勸道:“歲數都不小了,火氣别那麽大,和平共處,和平共處!”
和平共處你大爺啊,感情不是你天天背着個掃把星,這才一天我就已經生不如死了,要是背個幾十年,那還活不活了?我都快哭了,耷拉着臉,心情無比沮喪,馬老太太也怕我真尋死,對我吹了口氣,我就又能動了。
我估計現在的臉色肯定特别的不好看,連李一靈都不敢觸我的黴頭,想要拍我,又把手縮回去了,小心翼翼的對我道:“你就在我這待着吧,我不怕倒黴,咱們慢慢想辦法。”
還能怎樣呢?就這麽着吧!倒黴了一天,哥們現在是又傷又累,也沒跟李一靈客氣,往床上一躺,也不管什麽殡儀館不殡儀館,骨灰堂不骨灰堂的了,有身後馬老掃把星在,鬼都不沾邊,我是真累了,連胡思亂想都沒有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仿佛聽到身邊有人說話,咬牙切齒的,還帶着哭喊聲,我睜開眼朝聲音方向看去,昏暗的屋子裏,李一靈躺在地上的褥子上,一身是汗,身軀顫抖不已,尤其是臉上表情都快扭曲了,這是夢魇了?我急忙下地去拍醒他,卻見他突然坐了起來,雙目血紅,抓住我脖子,大聲嘶喊:“爲什麽,爲什麽你要害我滿門?”
卧槽,這是要瘋的節奏啊,哥們都被他掐的喘不過起來了,也沒客氣,照丫的腦袋上就是一拳,砰!的一聲,把李一靈嘴都打出血了,也把丫的給打醒了,雙眼血紅,喘着粗氣,愣愣的瞧了瞧我,頹喪的松開了手。
馬老掃把星在我背後探出腦袋來,對我道:“他掐你,你也掐他啊。”
冷不丁身後有人說話,吓了我一跳,回頭看了一眼,馬老太太頗有興趣的看着我和李一靈,很是希望我倆能打起來,我算是看明白了,馬老掃把星屬于人來瘋,你越搭理她,她就越來勁,哥們不理她,晾着她,關心的對李一靈道:“小哥你這是咋了?又發惡夢了?”
李一靈愣愣的瞧着我,沙啞着道:“我都想起來了!”
我精神一振,壓在心頭太多的疑惑,或許今天就有個答案了,我不敢刺激李一靈,小心翼翼道:“小哥,不管什麽事,都别一個人壓着,心情太郁悶了對身體可不好,說說,你都想起什麽來了?是不是跟洛梓琪的恩怨糾纏?”
李一靈點點頭,低沉道:“從那說起呢,就從我見到他的那一天說起吧,那一世,我是太一道的道士,我姓蕭……”
爲了更直觀的講述李一靈的故事,以下内容仍然用李一靈的名字,用我理解的方式來講述。
那一年是徽宗在世,道家昌盛,尤其是太一道,太一道其傳教特點是,太一特以符錄名,以老子之學修身,以巫祝之術禦世,特别是蕭抱珍羽化後被賜贈,太一悟傳教真人,教統傳至河南,山東,河北一帶,甚是興旺。
李一靈是第七代的弟子,天資悟性極高,一手符箓之術用的更是出神入化,當時人稱小顯聖,那一年正是雄姿英發的年紀,農曆的四月十八是泰山奶奶碧霞元君的壽誕之日,對在山東傳教的太一道來說,是個比較重要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太一道的掌門都會帶門下弟子親上泰山,拜見泰山奶奶,以賀壽誕。
掌門傳下令來,讓門下幾個大弟子随他去泰山賀壽,李一靈當時在太行山上傳教除妖,接到門下道童手令,鏟除了山中的一條貓妖,趕去泰山,幾日後到了泰山,黃昏時分,迎面而來一個獵戶,甚是粗豪,背着柴,上面還挂着一隻純白色的銀狐。
獵戶唱着歌迎面而來:“月亮地兒那個出來了,白楞楞楞楞楞楞楞楞……太陽來出來了一點紅,葵花朵朵向太陽,條條那個道路放光明,大姐來哎唱罷了緊那個包楞姐來,送給二姐緊那個包楞楞楞楞楞楞楞楞……”
李一靈聽那獵戶歌聲好玩,正是個青春年紀,忍不住也吼了一嗓子:“無事好把真經看。
句句幽玄,說道修煉。不用水火,不用柴和炭。煉就靈丹,萬兩金不換……”
兩人迎面而來,一個一身皮襖,一個一身青衣道袍,李一靈聲音空靈,頓時把那獵戶嘶吼聲音壓了下去,獵戶雄渾,是個粗魯的性子,聽到李一靈歌聲,離的還遠,就朝它呸了一口道:“臭牛鼻子,竟嚷些個酸詞。”
李一靈也不與那獵戶着惱,微微一笑,本該是錯身而過,卻不曾想獵戶後面挂着的銀狐朝它吱吱叫了兩聲,李一靈扭頭去看,卻見那銀狐眼角有淚,悲傷的瞧着他,面容凄苦,吱吱急叫,似乎是在向他求救。
此處離泰山奶奶的道場已是不遠,泰山奶奶主管天下狐仙,狐仙和狐妖不同,狐仙是皈依道教修行的仙狐,是不會做惡害人的。又正逢泰山奶奶壽誕,沒準是個修行尚淺的狐仙由于貪玩被獵戶抓到了。
狐仙修行不易,戰戰兢兢,稍有不慎便是天劫降臨,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李一靈見那小狐狸甚是可憐,覺得到了泰山奶奶地頭,救下小狐狸也算是件功德,權當賀禮,當下朝那獵戶喊道:“這位大哥且慢!”
那獵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李一靈,甕聲甕氣道:“你這臭牛鼻子,叫我何事?”
李一靈笑吟吟的掏出錢袋,對那獵戶道:“這隻銀狐很眼熟,像是我朋友家裏養的,這位大哥,你打了别人家的狐狸了。”
獵戶呆了一呆,怒道:“你這賊厮鳥,好沒道理,這隻狐狸乃是我在山上所獵,如何就成了家養的?我隻聽過養雞養鴨養大鵝的,那有家裏養狐狸的?”
李一靈笑道:“也不難爲與你,我這有幾兩散碎引子,你且拿了去,也不枉你白辛苦一趟。”說着話将手中銀子遞了過去,那獵戶接過來,掂了掂,道:“少了些,這等上好銀狐,若是賣到大戶人家,足可做頂帽子外帶一副手套的,沒有十兩銀子,休要跟我說話。”
說罷,又把銀子給李一靈扔了回來,李一靈接了銀子哭笑不得,獵戶柴上的小狐狸吱吱叫的更急,李一靈身上就二三兩的散碎銀子,獵戶不賣,偏偏強橫的很,他做事從來沒有做一半的,忍不住道:“當真不放?”
“沒十兩銀子,莫要跟我說話。”獵戶擡腿就要走,李一靈嘿的一聲,指向山中道:“你看那是什麽?”
獵戶被他吓了一跳,扭頭去看,李一靈嗖的跨步過去,手中多出把短刀,一刀砍斷綁着狐狸的繩子,抓在手中擡腿就跑,那獵戶楞了下,随即反應過來,柴也不要了,抽出鋼叉,追了上來,惱怒罵道:“好你個牛鼻子,不是個好鳥,原來是個響馬,待我拿到你,先押送官府去打上幾十闆子……”
李一靈如何能讓獵戶追到,腳下發了狠的快跑,跑了一個時辰,甩掉了獵戶,李一靈低頭去看小狐狸,卻見它已經被自己晃暈了,李一靈停下來,用盛水的葫蘆給小狐狸喂了兩口水,小狐狸幽幽醒轉過來,愣愣的看着李一靈。
先前小狐狸隻顧得救助,卻并未看清楚道士的模樣,現在就在眼前,看了個真真切切,忍不住就呆住了,這實在是一個英俊的道士,身上道袍有些殘破,卻掩飾不住他的長身玉立,尤其是他的眼睛,清爽的不帶一絲雜質,宛如山中清澈的溪水,他的嘴唇很薄,悄然帶着的一抹微笑,讓他冷峻的臉上多了一絲溫情。
小狐狸的臉竟然紅了,李一靈見到小狐狸臉紅,也是覺得稀罕,狐狸還能臉紅?不由得笑着擡了擡小狐狸的下巴,笑道:“倒是上好的皮料,用來給師傅做條圍脖最好不過。”
小狐狸聽到李一靈這麽說,渾身一顫,五雷轟頂般的動彈不得,忍不住又流下淚了,李一靈見小狐狸顫抖不已,哈哈笑道:“害怕了?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是修行人,我師傅更不會稀罕什麽狐狸圍脖,你個傻狐狸,倒也真信……”
一邊說着話,一邊解開綁着小狐狸的繩子,又從道袍上撕下兩塊布條給它受傷的爪子包好,李一靈做完這一切,用手捏了捏小狐狸的鼻子,輕笑道:“現在沒事了,我看的出你是個修行的狐仙,山中多獵戶,以後出來玩耍要小心,最好跟在你族中長輩身後,也就不會再有災劫了。”說完站起來轉身而去。
剩下個小狐狸呆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已然是看的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