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經之下,帶着慈悲之力,我能感覺到老和尚内心的平靜,他似乎并不怪僵屍咬了他一口,他仍然再用大悲忏這樣的經文努力超度這些嗜血的僵屍,經文中,天地都起了反應,陰風陣陣,變得柔和,所有僵屍眼神之中流露出迷茫,老和尚肩膀上的血迹仍然在流淌,我看到僵屍們竟然很糾結,像是不知道該繼續聽經還是撲上來吸血。
鮮血的誘惑還是戰勝了經文中的慈悲力道,老和尚身體在顫抖,聲音雖然朗朗,漸漸的卻帶着顫音了,老和尚中毒太深,已經救不活了,他這是在給我們争取時間,用自身阻擋僵屍,讓我們逃出升天。
内心之中,我仿佛聽到老和尚對我說,快走!貧僧中毒已深,沒有生還的可能,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我咬咬牙,沉聲道:“大師保重!”拽着小和尚就往外走,小和尚吓了一跳,急忙掙脫開,道:“施主,你幹什麽?”
“你師傅不行了,他在給咱們争取時間,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我伸手去拽小和尚,小和尚躲了一下,雙手合十道:“生又何哀,死又何苦,貧僧總是跟師傅在一起的。”
老和尚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所有的僵屍頓時瘋了一樣的撲了上來,老和尚急忙坐直,仍在大聲誦經,老和尚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再不走,真就要扔在這了,我也沒廢話,指着僵屍群中對小和尚道:“你看那是什麽?”
小和尚順着我手指的方向一扭頭,哥們上去給了他一記手刀,将他砍暈,扛起小和尚就跑,一邊跑,一邊朝前面喊:“跑跑!大師舍己爲我們争取時間,别辜負了他的心意。”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面對生死,仍面不改色,舍己爲人,老和尚才是真正修行的人,這一刻哥們心中激蕩萬分,我承認現在的社會有太多的黑暗面了,太多的自私,太多的算計,太多的得過且過,我以前的信條就是跟茅山妹子說的那兩句話,戰略随波逐流,戰術随機應變,不能說我錯了,但也不太對。
碰到老和尚我才明白,不管這個世界有多麽寒冷,多麽無情,總一些人堅持着自己的本心,帶給人力量,帶給人信心,我心裏酸酸的,甚至不敢回頭去看一眼,耳邊充斥着慈悲的誦經之聲:“心複念雲:我與衆生,無始來今,由愛見故,内計我人,外加惡友,不随喜他,一毫之善,唯遍三業……”
我瘋了一樣的扛着小和尚狂奔,前面茅山妹子,張鑫和完顔萍見我扛着小和尚跑過來,都松了口氣,一起朝着村子外面快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跑不動了,身後在沒有僵屍追來,我們才在一塊稍微平坦些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把小和尚放在地上,耳邊似乎還有老和尚的誦經聲,我沮喪的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終歸我的力量有限,沒能把老和尚救出來,我很自責,沉默當中,完顔萍走到我身邊,輕聲道:“你已經做的夠好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别在往心裏去了,咱們都是人,不是神,不可能照顧每一個人都周全。”
我懊惱問道:“如果小哥在這裏,他道行比我深,符陣堅固,大師是不是就不會枉死了?”
完顔萍苦笑道:“那有那麽多的如果啊,那些僵屍見血就瘋了,就算是小哥在,他布置的符陣又能抵擋多久?徐浪,你盡力了,其它的就不是你能掌握的了。”
張鑫也過來勸我道:“浪總,你是真爺們,我知道你不想放棄任何一個人,你也是這麽做的,但什麽事都有個意外,做人但求無愧于心,别太往心裏去……”
道理哥們都知道,可心裏還是難受啊,剛想念叨兩句,小和尚哼的一聲醒了,我們幾個都朝他看去,就見他躺在草地上,一雙大眼睛看了看我,眼角突然就濕潤了,一行熱淚滾滾而下,緩慢的爬起來,坐在地上,默默流淚。
看見小和尚這個模樣,我心裏就更難受了,感覺像是欠了他許多,輕輕對他道:“對不起,我沒能把你師傅救出來,還把你給帶走了,你要是心裏難受,罵我兩句,打我一頓都行。”
我說的是真心話,愧疚宛如野草在我心中瘋長,小和尚相依爲命的師傅死了,爲了幫助我們,也因爲我的無能,他要對我發洩發洩,打我一頓,我心裏也能好受一點,誰知小和尚看着我流淚,卻仍是禮貌的對我雙掌合十,梗咽道:“施主打暈我是好心,不想讓我死在僵屍口中,師傅中了屍毒,這地方荒蠻,又沒有解藥,就算是救出來,他也活不成。”
“師傅一輩子苦修,不修神通,隻求悟道,便是他沒有中屍毒,那種情況下師傅也會舍出自己,身爲他的徒兒,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隻是,隻是貧僧沒有師傅了……”
小和尚說到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的我這叫一個難受,要是小和尚打我一頓,可能還好受點,沒想到這孩子如此懂事,懂事到還替我開脫,我差點就跟他一起哭了,梗咽着對他道:“别哭,你是沒師傅了,但你從今往後你多了個哥哥,以後我就是你哥,幫你師傅照顧你。”
“還有我!”張鑫也揉了揉眼睛,對小和尚道:“以後我就是你哥了,跟着哥混,保證你吃好喝好玩好,你想幹啥,哥都給你辦到……”
“還有我,還有我……”完顔萍和茅山妹子一起湊過來,小和尚淚眼汪汪的朝我們點頭緻謝,我們幾個正在感動呢,馮大湊過來,小心的對張鑫道:“張公子,咱們還是趕緊趕路吧,萬一那些僵屍再追過來……”
張鑫一腳把馮大踹倒,咬牙道:“要不是你們兩個裝神弄鬼也不會搞成這樣!”馮大被踹到在地,急忙解釋道:“我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啊……”
張鑫還要再動手,被我一把攔住小聲道:“咱們還用的着他倆!”
張鑫怏怏的不在動手,那倆貨也知道闖了大禍,臊眉耷眼的不吭聲,小和尚卻站起來對我們道:“大家還是趕緊走吧,别白白犧牲了我師父。”竟然率先帶路往外走,我能感覺到小和尚心中的悲痛,但在如此悲痛的情況下,還能控制住情緒,爲别人着想,這孩子不簡單啊。
還能怎樣呢?帶着悲痛繼續上路,人活着就是這樣,總是要經受突如其來的打擊,不管多麽不能承受,最後還是得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趕路……
有土著帶領,比我們瞎摸亂闖強太多了,畢竟馮大和馮戚從小生活在大山之中,雖然是二流子,那也是生活在大山中的二流子,比我們這些城市精英要強,一路上,找路,找吃的,野菜,野果子,找水,都是兩人在忙活。
我們身上帶着的東西基本上都扔在土樓裏了,吃的喝的,除了重要的法器和攝像機,什麽都沒了,也多虧了馮大和馮戚我們才能堅持下去,一百裏的山路,聽起來不太遠,走起來卻太費勁了,一路上歇歇停停,疲憊不堪,與此同時,我更加擔心李一靈他們幾個,不知道他們去了那,就這麽散了,想要找到他們是不可能了,隻能是去靈芸家的霧月苗寨,興許他們也會在那。
走了三天,我們這一行人已經是狼狽到了極點,也終于看到了人家,站在一處山澗,看到不遠處有炊煙,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了起來,張鑫都快瘋了,揮舞着手臂,大聲喊道:“老子走出來了,活下來了,老子要喝熱水,老子要洗澡,老子要吃熱乎飯……”
我拽過馮大,問道:“前面是霧月苗寨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馮大怯怯的道,我一愣,問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像個什麽?”馮大苦着臉道:“我就小時候來過一次,這麽多年了,我怕記錯了啊,應該是吧,反正方向沒錯。”
是不是的也得去問問看,我沒爲難馮大和馮戚,告訴大家小心,朝着炊煙升起的地方走去,拐過一道山梁,前面就是一條河流,河流的對面,十幾個苗家女孩正在河裏洗衣服,叽叽喳喳,歡歡樂樂。
多和諧的畫面啊,我都看呆了,張鑫卻興奮的朝着河邊猛地跑了過去,喊道:“妹子們好,我來了,我叫張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