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欽原眯了眯眼睛,直接從她手裏奪過珠花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又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帶着她就往衡蕪閣方向走。
謝陶倉皇地回過頭,那漂亮的珠花躺在髒污的雪地裏,七零八落。
張祁雲目送她離開,遺憾地啧啧兩聲,“到底沒能反抗顧欽原啊……”
此時禦花園的火勢已經大了,竟連梅花林一并燒了起來!
無數宮女侍衛提着水桶往來救火,好好的上元節宮宴也辦不下去了,君天瀾讓夜凜通知衆人離宮,又把沈妙言安置進乾和宮,親自過去指揮滅火。
沈妙言坐在他的龍榻上,見已至夜深他還不回來,于是扶着腰摸出寝殿,不準人跟着,獨自往禦花園方向走。
隻是拐過幾道長廊,卻迷了路。
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又走了一段距離,竟莫名其妙走到禦書房前。
禦書房中燈火通明,并無人把守。
她駐足良久,終于想起自打進宮以來,她似乎還從未去過他的書房。
這麽一想,便拾階而上,推門走了進去。
書房中布置端嚴典雅,一如他從前的品味。
她望着龍案後的那張龍椅,想象了一下那個男人皺着眉頭坐在龍椅上訓斥大臣的畫面,不覺輕笑出聲。
正出神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她急忙躲進帷幕後,悄悄探出一雙眼,卻見君天瀾沉着臉,負手踏進門檻。
他身後跟着十幾位大臣,皆都身着官袍、雙眉緊鎖。
君天瀾撩起後裾,在龍椅上落座,目光冰冷地掃向衆人:“究竟有何要事,非得連夜見朕?”
那些大臣對視一眼,整齊地跪了下去。
爲首之人乃是安貴人之父,正三品尚書郎,他拱手道:“啓禀皇上,此次皇宮失火,乃大兇之兆。據臣所知,皇宮東南角有不利于國運的兇物,懇請皇上徹查。”
沈妙言盯着他義正言辭的模樣,心中好笑,住在皇宮東南角的,可不是隻有她一個嘛?!
怕這厮不是來連夜商談國家大事的,而是連夜來爲他女兒安子璇報仇的。
君天瀾冷眼,“安卿究竟想說什麽?”
安尚書以頭貼地,幾近聲嘶力竭:“有人從遠處親眼看見,這場火乃是因皇後娘娘所起。微臣聽聞,皇後娘娘十二歲克死阖府上下的人,來到皇上身邊後,還害得皇上毀容,雙腿失去知覺。”
“就是因爲她,君舒影失去大周江山,而一離開她,君舒影就成了北幕的皇帝。可見,此女果真是紅顔禍水!”
“如今您成了皇帝,她才剛做皇後不過一個月的功夫,宮裏就着火了,可見此女果真不祥,乃是惡魔孕育出的禍國妖姬,就是爲了颠覆我大周江山!”
他身後,一名老臣痛哭出聲:“皇上,此妖女不除,大周難安,國将不國啊皇上!”
大臣們整齊地磕下頭,疾呼出聲:“求皇上廢後!”
帷幕後的姑娘,面無表情。
她從不知,她的生平經由這群人解讀出來,居然這樣悲慘可笑!
紅顔禍水,禍國妖姬?
還真看得起她!
不待君天瀾說話,她從帷幕後款款走出,冰冷倨傲的視線一一掃過這些人,“本宮竟不知,一群大老爺們兒,自己守不住江山,卻把罪責推到女人身上!”
衆人皆是一驚,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在禦書房裏!
沈妙言停在安尚書跟前,足以驚豔蒼生的面龐上,噙起點點笑意,“這次皇宮失火,的确是本宮不小心引起的。本宮也很願意從自己的私庫裏,取銀錢貼補損失。”
她頓了頓,唇角的笑容盡數斂去,“可失火就是失火,不過是人爲,與天道何關,與大周氣運何關?!本宮區區凡人、蒲柳之姿,哪裏擔得起安尚書一口一個‘紅顔禍水’、‘禍國妖姬’?!”
安尚書擡起頭,面前的女人面容極美,可在他看來,這個女人是害死他寶貝女兒的罪魁禍首,就不應該活在世上!
他冷哼一聲:“子璇死于皇後娘娘之手,娘娘莫非還想抵賴?娘娘尚且不能容忍一個小姑娘,又哪裏來的肚量,能夠母儀天下?!”
“安尚書錯了。”沈妙言有點兒不耐煩,“本宮的确命人捉了安子璇,可她的死,卻與我無關,乃是旁人偷偷下毒害死的她!”
安尚書冷笑,“呵,死無對證,娘娘如今怎麽說,都可以。”
沈妙言越發厭惡與這幫人糾纏不清,冷冷道:“就算是本宮殺了她,可那又如何?!安尚書怎麽不問問你的好女兒對本宮做了什麽?!她與趙婉兒在本宮飲用的牛乳中放了大量紅花,意圖謀害皇嗣!這般罪過,可不是她區區一死就能抵消得了的!”
“子璇雖嬌蠻,卻絕不是任性而爲的人!”安尚書仍舊争辯不休,“依微臣看,娘娘如此百般找借口,就是爲了給自己脫罪!”
“你——”
“夠了!”君天瀾打斷沈妙言的話,起身走到她身邊,與她十指相扣,眸光是極緻的冰冷駭人,“她是你們的皇後,朕絕不容人诋毀!”
語畢,牽着沈妙言,徑直離開了書房。
一幹大臣面面相觑,最後那安尚書拍拍膝蓋率先站起來,一臉痛恨,“諸位同僚,沈妙言不除,我大周将永無甯日!”
“尚書所言非虛,老朽亦是如此認爲。”
“皇上已然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颠倒,咱們該發動所有同僚,聯名彈劾她!”
他們義正言辭地議論着,一副爲蒼生大義着想的模樣,三三兩兩地離開。
君天瀾把沈妙言牽回寝宮,陪她在龍榻上坐了,“剛剛,何必與他們争執?”
沈妙言歪了歪腦袋,“難道由着他們诋毀我的聲譽嗎?”
君天瀾握住她的手,“大周官員的劣根性,成日裏無事可做不想着如何收服失地,卻整日在朝堂無事生非。你越跟他們争,他們就越起勁。最好的辦法,要麽就不理,要麽就以實力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