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舒影盯着她憔悴的樣子,餘光又掃了眼魚片粥,丹鳳眼中頓時若有所悟。
小妙妙她……
攏在大袖中的手悄然攥緊,他收回視線,原想倒杯茶喝,卻因爲手指發顫,茶水溢滿出來,晶亮的茶水從桌上灑出來,一直滴落到地。
“你怎麽了?”
沈妙言瞟了眼他緊張擦拭桌面的動作,慢吞吞在原位坐下,皺眉盯了眼魚片粥,忍不住把那碗粥推遠些,讓宮婢去給她弄碗小米粥來。
宮婢擡眼去看君舒影,君舒影單手托着下巴,想了想,随口道:“弄碗紅豆花生粥來,配菜弄點兒酸豆子什麽的。”
宮婢應聲去辦。
“你怎麽知道我有點兒想吃酸的?”沈妙言好奇挑眉。
君舒影心頭微怔,猶豫了下,還是老實把猜測說了出來,“我這人不喜看兵書史書,卻對一些亂七八糟的書籍涉獵頗廣。醫書方面,也讀過些皮毛。我瞧着你,怕是有了。”
“有了?”沈妙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啥了?”
男人絕豔出塵的臉,浮起淡淡的難堪,“你不是跟你府中那個侍女學過醫術嗎?你瞧着你這症狀,像是有什麽了?若不确定,把把脈試試。”
沈妙言聽他這麽說,略一回憶,頓時瞪大眼睛。
她緊忙給自己把脈,約莫是因爲緊張,半天也沒把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君舒影喚來禦醫,這老禦醫已經年逾花甲,在這方面的經驗最是豐富。
他眯着眼,鄭重其事地給沈妙言把脈,捋着山羊胡把了整整兩炷香的時間,才收了脈枕,笑逐顔開地朝君舒影拱手,“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郡主這是有喜啦!整整一個月,不多也不少!”
君舒影臉色黑了下,淡淡道:“并非本王之子。”
老禦醫頗爲尴尬地撚了撚胡須,又急忙起身道:“微臣去開些安胎藥方。”
他走之後,沈妙言仍舊仿佛墜在雲裏霧裏,不知所措。
好半晌後,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不可思議地摸了摸肚子,“我有身孕了?!”
是了,上個月的這天,四哥把她按在床上……
她閉上眼,面頰微燙,心思更是十分之複雜。
昨夜想着或許她從此以往都要離他遠點兒,可如今她懷了他的骨肉,難道她要讓寶寶一出生就沒有爹爹嗎?
君舒影心情糟糕到極點,他不過是随便猜了下,誰知道居然偏偏被他猜中了!
他郁悶地喝了口茶,語氣頗爲不善,“無名無分就懷上身孕,小妙妙,你可知在大周,這是要受千夫所指的?”
沈妙言詫異,她倒是還沒想到這一層。
君舒影的目光落在她尚還平坦的肚子上,猶豫良久,輕聲道:“這事兒倒也不難解決,問禦醫要一副藥——”
“君舒影!”沈妙言打斷他的話,精緻的黛眉深深蹙起,“你别想打寶寶的主意。就算,就算是受千夫所指,我也想把他生下來……”
她說着,兩腮越發沁出绯紅。
她從前并不知道爲人父母是何種感覺,可現在肚子裏突然揣了個小家夥,她忽然就産生一種,想要保護他的感覺……
君舒影見她面露倔強,知曉無論自己如何勸,都打不消她的決心,于是低低歎息一聲,“小妙妙,他和薛寶璋并未和離,你又不可能做妾,你打算自己一個人扛起這種事兒嗎?”
“我可以的。”沈妙言語氣堅定。
實在不行,她可以帶着寶寶離開鎬京城,天高海闊,哪裏不能去?
“路途艱辛,就算你不畏人言、不怕吃苦,可你肚子裏的小崽子吃得消嗎?”君舒影難得耐心,“等他長大,你打算讓他一輩子都沒有爹爹?”
他說的這些,沈妙言統統沒有考慮過。
她雙手捂在肚子上,沉吟良久,隻得求助于他,“那你說,我該如何是好?要不,我去殺了薛寶璋?”
話音落地,她又連忙搖頭,“不行不行,薛寶璋死不死無所謂,可她的孩子卻是無辜的。我不能這麽心狠手辣……雖然吧,我的确很讨厭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君舒影看着她語無倫次的模樣,心頭莫名發軟。
究竟是有多善良,才能容忍情敵和情敵孩子的存在?
她真的,很好。
君舒影下意識地捧住她的雙手,“還有一個辦法。既能不讓你受千夫所指獨自背負一切,又不用違背良心去害薛寶璋,更不必擔心小崽子出生了沒有爹。”
“什麽?”沈妙言好奇詢問。
君舒影眉目如畫,掩着山光水色與款款深情,聲音更是透出極緻的柔情,“嫁給我,做宣王妃。”
沈妙言陡然睜大眼睛。
君舒影向她靠近,“小妙妙,你知道的,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紅潤微翹的唇瓣上。
喉頭滾動了下,就在他即将貼上去時,沈妙言猛地把他推開。
少女粉面通紅,使勁兒搖頭,“不可以!”
“爲何?”
“他……他不是你的寶寶!”沈妙言因爲突然懷孕的刺激,腦子都轉不過來彎兒了,語無倫次道,“不對不對,不是這個原因!是因爲,因爲我并不喜歡你呀君舒影,就算他背叛我,可你叫我馬上忘掉他,我做不到啊!”
因爲淚意,她眼角绯紅,像是綻開的牡丹花瓣,“我知道結束一場戰鬥或許很快,可是走出一段感情,需要多久呢?有的人用了一天,有的人用了一個月,有的人用了一年,有的人用了十年……可還有的人,耗費一生,都無法走出那段情……”
“君舒影,我不知道我要用多長時間才能遺忘他,但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現在還是愛他的。我不原諒他,但我依舊愛他……”
她說完,房中陷入寂靜,隻有她抽抽搭搭的細弱哭聲。
君舒影沉默良久,起身把她抱到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哄她道:“别哭了,對小崽子不好……”
“寶寶不是小崽子!你才是小崽子!”沈妙言哭着捶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