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幽幽話語,從軒轅墨澈的嘴中逸出,琴弦在指間倏然一高,爲那份沉寂更添了幾許的陰森。
窗外的雨下得也不是時候,濕漉漉的,把階前的蘭草都打得憔悴了,含淚若泣。不知何故,軒轅墨澈竟覺得有些心緒不甯。
曲不成調,深一下,淺一下,随那風過,随那雨飄。
“碰”地一聲,門被人撞開了。軒轅墨澈蓦然擡頭,望着從外走入的衣祈風,而跟随在衣祈風身後的是臉色慘白的甯柳宿,這讓軒轅墨澈手指微頓了一下。
房中燭火已熄,天尚未明,軒轅墨澈的臉陰沉沉的,看不真切。
對視,半晌無言。
細雨依舊凄凄飄零。
“你倒是挺有閑情雅意。”衣祈風挑眉,看向軒轅墨澈,神色間皆是一片冷漠與嘲諷。
手指倏然往下一沉,弦斷了,卻留下了一竄長長的尖銳之音,久久盤踞不去。
“我一直如此,你第一天認識我?”軒轅墨澈斂了斂目色。
甯柳宿怔了,這房中的氣氛可是一觸即發。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衣祈風如此冷漠的樣子,記憶中不管發生什麽事,衣祈風都表現的很平靜,可這次,甯柳宿感覺到了衣祈風那份毫不掩飾的怒火,那雙丹鳳眼中,早已失去了笑意,有的是兩團深幽之火。
“你出去。”衣祈風向着甯柳宿發出命令。
“你憑什麽命令我?”甯柳宿驚詫下,忙收拾了心情,對上衣祈風。
“憑我是主子!”衣祈風很少那身份去壓榨人,可這次他的神态與話語,都是十足的王爺樣。
他是朔王爺,雖然是外姓王爺,可也是世襲爵位,身份自是高人一等,說出這話并不過分!
甯柳宿臉色更爲的發白。
“你下去吧柳宿。”軒轅墨澈人款款地從琴案前站起,望了眼仍是站在房中的甯柳宿,涼涼的說:“還不下去?”
甯柳宿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走出了房間。
衣祈風半眯起眸子盯着軒轅墨澈,他的發中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緊繃的身體是發怒前的征兆,軒轅墨澈視若無睹,從衣祈風的身邊走過。
衣祈風反手握住軒轅墨澈的手腕,用力一擰,強大的力量卷着憤怒,将猝不及防的軒轅墨澈直接被逼得後退了幾步。
揪住軒轅墨澈的領口,衣祈風微微推開一些距離,擡手就是一拳,狠狠地擊打在軒轅墨澈的腹部。
軒轅墨澈悶哼一聲,捂着腹部瞥望向衣祈風,墨黑的發散了一地,他看上去極其狼狽。皺着眉頭,他臉色鐵青将發絲隴向耳後,慢慢地站直身子。
軒轅墨澈沒有說任何話,在衣祈風來不及第二次出手時,他先兇猛一拳直接擊中衣祈風的小腹,接下來又是連擊兩拳在同一個地方,猛烈的回擊成功的令衣祈風淌下冷汗,吃了這力道絕對不輕的三拳重擊,強烈的嘔吐感湧了上來。
猛地一推,衣祈風跌坐在地上,軒轅墨澈迅猛的動作像是一頭豹,他撲上去死死揪住衣祈風的衣襟,目色森冷地望着他,問道:“你真的瘋了麽?”
“碰”的一聲,衣祈風居然不顧軒轅墨澈那殺人的目光,不怕死地又是一擊重拳,這次他所砸的目标不是腹部,而是軒轅墨澈那張英俊的臉龐。
當軒轅墨澈回過頭來的時候,嘴角成功挂彩,帶血的嘴角腫了起來,卻無損他的英俊狂放。他驟然發力,死死掐住衣祈風的脖子,“祈風,你真的想要激怒我?”
衣祈風臉色沉黑,他現在隻是想要揍身前的人,這個該被千萬萬剮的死小子!他最終選擇用暴力阻撓他繼續糾纏下去。
扭打的兩人,突然爆發的力量,就算再寬敞的長椅也容納不下兩個身材颀長的大男人,糾纏在一起的身體跌落在地上,掙紮的長腿踢翻了案幾上的古琴,打碎了一地的茶水,巨大的聲響引來門外甯柳宿的驚呼。
“座主……”
“别進來!”軒轅墨澈沉着聲低喝。
甯柳宿那想要推門的手,頓時僵直在當場。
房中,軒轅墨澈揪着衣祈風的衣襟,将他狠狠地甩落在案幾下,站起身,腳步輕移,在衣祈風身側的案幾上坐下,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衣祈風吃疼,哼哼了幾聲,身子一翻,幹脆就這樣躺在地上,舉目,望着臉上挂彩的軒轅墨澈。
“瘋夠了?”軒轅墨澈冷冷地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你瘋夠了麽?”衣祈風扯動嘴角,别說,軒轅墨澈那幾下拳頭,還真是挺沉的,雖然他們兩人都沒有運用真氣,實打實的力道,還是讓他覺得很疼很疼,真***疼!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軒轅墨澈半眯起眼睛。
“澈,你真的把她忘了麽?是真的麽?”衣祈風望着軒轅墨澈問着。
軒轅墨澈那眯起的眼睛,微微一瞠,他俯下身,再次揪起了衣祈風的衣領,将他拖到自己的面前,冷冷地問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真的不懂?”衣祈風哼哧了一聲,“我怎麽都不相信,你會真的忘了她。”
“你到底要說什麽?!”軒轅墨澈低喝。
“我說什麽?”衣祈風用力揮開軒轅墨澈的手,坐起身,哼着氣。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軒轅墨澈卻不放過衣祈風,直逼向衣祈風。
“你不是不讓我們說麽?你不是說,你忘記了一切麽?你是四王爺,你是雍王啊,你怎麽可能會爲了一個女人搞的自己這麽狼狽,到最後還落了個被抛棄,你不是一直都覺得不可能麽?”衣祈風聲色尖銳的說着。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個人存在,不可能!!”軒轅墨澈猙獰着臉頰。
“不可能麽?你真的是這麽認爲的麽?軒轅墨澈,隻要你現在告訴我,你真的已經徹底把她忘記了,那我也就不會再問你什麽了。”衣祈風搖晃着身子,站起。他睇着蹲在地上的軒轅墨澈,低笑道:“其實我倒是希望你可以真的忘了她,那樣或許我就還有機會……”
軒轅墨澈整個人在衣祈風的話中顫了顫,蓦地站起,目光牢牢地盯住衣祈風,心口那份狂怒來勢兇狠,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住,仿佛吞噬了一切!“該死的,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殺了你?”
“殺我?”衣祈風冷笑,“你不會!”
軒轅墨澈目光暗斂,衣祈風的話竟是令他半晌無言,也可以說算是默認了衣祈風的話。
“軒轅墨澈,我最後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忘了……”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軒轅墨澈卻不容衣祈風說完,出口竟是帶着急切,他頹然地坐在案幾上,雙手捂住頭,“祈風,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已經有了王妃,可我的記憶中并不存在這個人,你要讓我怎麽說?我光是看到你們那些疑惑的目光,我就感到頭很疼,我喝令不許提起她,隻是不願意再去接受你們那些目光。三年來,我一直都在詢問,我是不是真的把什麽人給忘記了,這份惶恐與茫然,你懂麽?”
衣祈風怔然地望着軒轅墨澈,他的手伸了幾次,卻在最後還是收了回來,“你這是庸人自擾,你爲什麽不問我,不問柳宿?非要把事情搞得無法收拾。”
“我是雍王,我更是座主,你讓我如何拉下臉面?換做是你,你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選擇!”軒轅墨澈聲色沉冷地對衣祈風說着。
“你……”衣祈風語塞,那萦繞在胸口的怒火,也在軒轅墨澈的話間一點點消退,到最後也隻是一聲歎息。
“那晚,是她麽?”軒轅墨澈舉目,望着衣祈風,那憋在心裏的話,百轉千回,到最後還是沒能忍住,那個人是她麽?是她麽?……
衣祈風微微瞠了瞠目色,軒轅墨澈的神情舉止,讓他不由輕笑出聲:“呵呵……呵呵……哈哈……”笑得無奈而有諷刺,他居然會真的以爲澈會忘記雪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衣祈風看向軒轅墨澈,說道:“雪兒已經夠傻了,原來你比她還要傻,這就難怪了,兩個傻瓜真是絕配!”
軒轅墨澈斜觑向衣祈風,神情依然恢複往昔,“她在哪裏?”
衣祈風怔了,目光浮起矛盾之色,他竟滋生出悔意,若是自己沒有來,軒轅墨澈可會說出這番出自肺腑的話?若是自己沒有來,他大可以堂而皇之的在雪兒的面前扮演好人,那樣也許他還有一絲希望。
可現在,那僅存的希望卻毀在了他自己的手中,衣祈風癡癡地笑了笑,輕輕地一歎,說道:“明知忘不了,爲何硬是要将記憶抹去?”
軒轅墨澈目色微微一凜,舉目看向衣祈風,吩咐道:“備車。”人款款地從案幾前站起,又道:“我要見到她,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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