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五弟真有那個心,那就明日過來綠蔭拂柳莊吧。”
軒轅無痕似不信的看着軒轅墨澈,問道:“哥哥,真的可以嗎?”
“當然,你是我的弟弟麽。”軒轅墨澈笑了笑。
“嗯。”軒轅無痕用力地連點了幾下頭。
軒轅墨澈臉上浮出複雜的笑容,長歎一聲道:“大家都是兄弟,最近卻都生疏起來。确實是該親近親近了。”
軒轅無痕聽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問:“哥哥,說的是真的?”
“我何必騙你?”軒轅墨澈把腰上一個玉佩當成信物丢給軒轅無痕,又指了身邊一個貼身侍衛,命令道:“明日晉王爺要進莊,誰也不許攔着,讓甯遠在門口守着,見到王爺就要好生伺候着。”
說完,又居高臨下看着軒轅無痕道:“好了無痕,這事就這麽定了,明日你過來,現在我去跟父皇請安。”
“哥哥……”軒轅無痕喜出望外,捧着手上的玉佩,還想再問。
軒轅墨澈卻已經轉身離去。
那墨黑的長發就揚在風中,似要将一幹人等遠遠地甩在身後……
軒轅墨澈又在祥福宮等候了半天,與那些候在外頭的大臣們周旋了半天,直到天微微露出霞光,才得到了皇帝的召見。
原以爲會像前幾次那樣,被侍衛們擋在廊下吹西北風,竟是沒想到這次居然被召見了。
軒轅墨澈無端地心裏一凜,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邁步跨入了殿門。
這在位多年,如今纏綿重病的皇帝,一向對兒女情長顯得不屑一顧,皇帝的心裏頭,除了自己的帝位外,還留下什麽?
軒轅墨澈其實很想要問問皇帝,在他的心目中他可算是他的兒子?
這麽多年來,皇帝沒有給過他半點的父子之情。
他跟着内侍進到宮内。
裏頭的地龍燒得比前次更熱,進門就讓身穿厚裘的軒轅墨澈出了一身大汗。
軒轅墨澈不由皺眉,想不到父皇已經虛弱到如此地步。
“兒臣給父皇請安。”
皇帝似乎一直不曾下過床,半躺着,腰靠在紫金方枕上,臉幾乎和那紫金枕的顔色差不多,隻多了一份病人特有的青氣。
皇帝把軒轅墨澈叫起來,神采不足卻仍留着幾分犀利的視線,緩緩打量着兒子,“好不容易病好點了,才有精神召你來見。澈兒,最近都忙些什麽?”
軒轅墨澈恭謹答道:“兒臣這身子也沒什麽事可做,隻是在綠蔭拂柳莊靜養外。”
“嗯。”皇帝緩緩點頭,“那你就應該好好的在綠蔭拂柳莊内,何苦還要跑進宮。”
“兒臣惦着父皇的身子。”
“朕的身子如何自然有太醫們看着,你身子不好,就該好好的休息。”
“是,兒臣知道。”
兩人幹巴巴地說了兩句,都沉默下來。
雖然親如父子,卻仿佛彼此間隔着一層捅不穿的硬殼,氣氛變得壓抑。
良久,皇帝面無表情地問:“澈兒,今日父皇召你進來,你是否有什麽話想要問?”
軒轅墨澈蓦然一震。
他聰敏機靈,怎可能聽不出皇帝的口氣。
皇帝的心思可等的緊密,他這麽問若是自己不好好的應答,恐怕他今日能不能出這個祥福宮都很難說。
若想保住自己,唯一的辦法就隻有立即向皇帝表明他的立場。
但這樣一來,即使自己能逃過一劫,可一切都又會回歸到原點,而他多年來的計劃都将毀于一旦。
軒轅墨澈心中發冷,目光卻非常堅定,想了片刻,跪了下來,沉聲道:“父皇,今日進宮兒臣見到齊王了,父皇齊王性子沖動,您讓允他在皇宮騎馬,恐是不妥。”
皇帝臉色微變,緩了緩,啞然失笑,“你這是在說朕的不是?”目光極爲嚴厲。
軒轅墨澈半分也不猶豫,居然頂了上去,“兒子君前無禮,任憑父皇處罰。”伏在地上,紋絲不動,ying挺得像鋼鑄般。
頭頂上又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朕知道了。”一會兒,皇帝的聲音傳進耳膜,“雍王。”
“在。”
“你下去吧。”
軒轅墨澈朝皇帝磕了頭,站起來,靜靜側着身退出去。
皇帝看着兒子離開,那深邃的黑瞳裏藏着誰也看不透的東西,深得無邊,冷冷的,讓人心裏滲着寒氣。
眼看着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門外一閃,轉到再也望不見的地方去了,他才長長籲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們都出來吧。”
殿後的垂簾伸出,走出兩個人來。
一個是太傅陳謙和,另一個,卻是皇帝極信任的老太醫錢掣城。
皇帝免了兩人的禮,要他們坐到床前的兩個繡墩上,問:“雍王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兩人都相當沉默,老臉上的皺紋每一條都顯得沉重,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皇帝歎道:“他今天來,說的這番話,可是在向朕暗示麽,你們想必心裏頭也明白。他可是當真一點都不怕朕這個皇帝?”冷哼一聲,目中厲色忽現。
陳謙和見皇帝動怒,站起來道:“皇上請聽老臣一言。”
老态龍鍾地朝皇帝作了一揖,才徐徐道:“皇上,雍王之事老臣也不敢說些什麽。不過目前的大事是如何穩定民心,如何将損失降至最低。而且老臣聽見外頭傳言,近日齊王頻頻和外官聯絡,還幾次暗中到其舅家中,俞妃的兄弟也多次在朝中妄言,這都不是小事。請皇上三思。”
“你是他的太傅,師生之誼,自然護着他。”皇帝把視線投向錢太醫,“愛卿怎麽不說話?”
錢太醫垂頭想了想,站起來,磕了一個頭,答道:“還望皇上能再看看,老臣實在相信雍王真有謀反之心。”
“他沒有麽。”皇帝說了一句,卻不如何惱怒,思索片刻,臉上顯出疲倦,輕輕揮。唉,這孩子的心思,我這個做父親的還真是從沒有莫透過。”
軒轅墨澈回到綠蔭拂柳莊,心情沉重。
甯遠從裏頭趕出來迎接,見面就禀報,“王爺要小的送到齊王那的東西,小的都派人送去了,齊王爺當時不在,說是出宮去了,俞妃娘娘看了東西,笑得合不攏嘴,直誇王爺心細。”
軒轅墨澈沒理會他,把披風丢給侍從,徑自往裏走,走到房門處,又忽然刹住步子。
甯遠跟在後頭,見他站住了,偷瞧他臉色。
這王爺這會的臉色,可是比離開前黑了許多。
必定是在外頭有了什麽事。
這會他倒是希望那在房裏的王妃能出現,這樣王爺的臉色才會緩和下來吧。
不知怎的,他對那個王妃是越來越依賴了,仿佛隻要王妃出現,王爺就會變得心平氣和,特别的平易近人。
見軒轅墨澈現在一臉王不痛快,甯遠小心起來,輕聲道:“今早上朔王爺過來了,是王妃請過來一同玩雪的。”
軒轅墨澈悶了一會兒,才問:“朔王爺來了?”
“是,王爺出莊後不多久,王妃就命奴才去請朔王爺過來,說是要玩雪。”
軒轅墨澈輕輕“哦”了一聲,輕輕道:“是麽。”對甯遠吩咐道:“那現在朔王爺可還在莊裏?”
“沒在了,用過午膳就離開了。”
“知道了,那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王爺……”甯遠猶豫着,他到底該不該說早上擔心的事?不過這鬼醫朔王爺都來過了,也沒說什麽,他是不是應該說?
“什麽時候連你也對我吞吞吐吐起來了?”軒轅墨澈斜觑向甯遠。
甯遠抖了抖身子,彎下身,說道:“奴才不敢,奴才隻是有些擔心王妃的身子。”
“王妃怎麽了?”軒轅墨澈一聽滄瀾雪有事,臉色驟然一變。
甯遠當下更爲壓低了身子,說道:“奴才也是猜測,王爺走後,王妃就起了,奴才瞧着王妃那臉色像是發熱了,可王妃說沒事,而且朔王爺早上來過,離開時也沒留下什麽話,想來是奴才多心了。”
“你先在房外等着。”軒轅墨澈斂下了目色,将話一扔下,就撩開了簾子,走近了房間。
甯遠應着,守在房外,半步也不敢離開。
到了門前,軒轅墨澈掀了門上的厚挂毯,進入。
房中,地龍燒得旺旺的,暖烘烘舒服極了。
軒轅墨澈一進門,下意識地舒了口氣,露出一絲惬意,擡眼,看向已向他走來的滄瀾雪。
滄瀾雪走至軒轅墨澈的身前,擡手,爲他拍去身上殘留的積雪。
軒轅墨澈習慣性的摟上滄瀾雪的腰肢,問道:“雪兒,今日一天可是有忙些什麽?這外頭冷,裏頭倒是挺暖和,你怎麽還穿這麽多。”
繞到前面,指尖摸索着,去幫滄瀾雪拉下巴處襖裘上的鮮紅緞繩。
滄瀾雪本來就渾身泛着熱意,軒轅墨澈就算沒有什麽動作,她也覺得身子發軟,連膝蓋都是軟的,經由軒轅墨澈手指的地方,更是發着麻。
“才回來,就沒個正經。”滄瀾雪擡起手輕輕阻止,轉過身,避開了軒轅墨澈投過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