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歎道:“澈兒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我這心也是肉做的,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可也流着跟我一樣的骨血,是我妹妹的兒子,難道我還會眼睜睜地瞧着他落難受罪不成?”
軒轅無痕平白得了一大助力,又驚又喜,頓時忘了自己正跪着請罪,跳起來急道:
“母親,要是你早跟兒子說這番話,兒子也不會那樣,母親,是兒子錯了。那我們現在就去把四哥哥接回宮裏,隻要有母親在,諒那些人也不敢再亂說四哥哥的壞話。”
皇後卻不作聲,一揮衣袖,甩開他的手,仍坐在床沿上不動彈。
軒轅無痕愕道:“怎麽?難道母親剛才說的,隻是爲了哄我高興?”
皇後平心靜氣地問:“軒轅無痕,你今天過去,惹出這麽大的動靜,不就是爲了把澈兒帶回來嗎?”
“是啊。”
“你見着澈兒了嗎?”
“有啊。”
“有和他說,要帶他回來嗎?”
“當然有。”
“那,他願意跟着你走嗎?”
軒轅無痕僵了一下,垮下雙肩,頹然道:“他不願意。”
旋即把濃眉擰起,百思不得其解地道:“兒子想破腦袋也不明白,怎麽哥哥就不願意跟我走呢?哥哥爲什麽不願意回宮呢?現在的局勢說起來,哥哥呆在母親身邊遠遠比在外頭來得安全多了。何況還有太子哥哥在,什麽人還敢亂說半句話。”
“他被下藥了。”
“什麽?”軒轅無痕渾身一激靈,“下藥?”
“對。”皇後幽幽的目光投在遠處的華麗屏風上,仿佛她能穿透這屏風,看見遠方綠蔭拂柳莊内的一舉一動,低聲道:“這事,母親知道得比你還早,隻是不敢宣揚出去。我暗中查過了,痕兒是受着挾制,每天飲食裏都被下了專人配制的藥,此藥既有腐蝕人心,也有奪人神魂之效,足以用來箝制痕兒不敢逃走。不解除藥效,就算痕兒再巴望離開,也隻是有心無力。”
軒轅無痕總算明白過來,脖子上青筋暴跳,“無恥!怪不得哥哥完全跟以前不同了。我就知道都是鬼醫那些人搞得鬼。”他本想又罵起來,想到皇後在面前,隻能悶悶忍了,粗聲粗氣道:“可沒想到他們會無恥到這種地步,控制哥哥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哼!”又急切地看着皇後,“母親既然知道了這事,可不能不管。”
皇後靜思了半日,才無奈搖頭,“我管不了。”
軒轅無痕急得團團轉,“這有什麽管不了的?母親,母親!您不能不管!罷了,我還是先殺進綠蔭拂柳莊,把哥哥帶走,免得他繼續每日都吃人灌的那些混帳藥。”
皇後喝命他站住,道:“要把痕兒帶走,首先要解去痕兒身上的藥性,不然,就算你強行帶走了他,受藥性所害,他爬也要爬回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急死人了!”軒轅無痕煩躁起來,“誰知道是個什麽藥性?誰又知道怎麽解,難道藥性一日不解除,那哥哥……”
“我知道。”
“……哥哥一日就無法逃出鬼醫的魔爪……啊?母親,您剛剛說的是……”軒轅無痕後知後覺地一愣。
“我知道如何解除藥性。”皇後很平靜,“前幾日,我總算查出是誰管給痕兒送藥,順藤摸瓜,抓到那開藥的人,再審問一番,自然也知道了解除藥性的方子,隻是……”
軒轅無痕剛剛聽到關鍵,急着追問:“隻是什麽?”
“隻是方子雖然有了,但藥熬出來,怎麽讓滄瀾雪服下呢?”
軒轅無痕頓時放松下來,“還以爲母親擔心什麽呢?這還不好辦?我這就去把哥哥搶出來,然後熬藥,給他喝了就行。”
皇後橫他一眼,“你今天已經鬧得夠大了,如今再過去搶人,事情開了,你父皇能不過問?這不是要了你四哥哥的命!若是如此,我甯死也不會把方子交給你。”
軒轅無痕又被招惹得發起急來,“這……這不是要磨死人嗎?兜兜轉轉,原來我還是怎樣都救不了哥哥!”
“你當然可以救痕兒,”皇後斬釘截鐵道:“不過,要照着母親的法子來救,既要要救就救個徹底。”
軒轅無痕病急亂投醫,哪裏顧得上别的,忙湊上去,“母親快說,隻要能救哥哥就好。我什麽都聽母親的,隻要哥哥沒事就好。”
“你先找個機會,和痕兒認錯,當然也要跟祈風那孩子搞好關系。”
“啊?我?我認錯?”
“等你們兄弟不太僵了,再尋個空隙,把痕兒邀出來。”
軒轅無痕奇道:“何必那麽麻煩,其實哥哥最近就經常進宮,到時候把哥哥攔在宮裏頭不就得了。”
皇後瞅這不開竅的兒子一眼,“說你傻,你還真是缺心眼啊?如今這局勢怎麽樣,你還不清楚,處處都針對你的四哥哥,要是這麽明目張膽的把你四哥哥攔在宮裏頭,被那些想要害你哥哥的人知道,還不知道會造出什麽謠,到時候連我們也會惹上麻煩,不單單會毀了你,更會毀了我跟你太子哥哥,到那時候,别說是救你的四哥哥,就連我跟你太子哥哥都有麻煩!”
軒轅無痕瞪大了眼睛,咕哝道:“母親,這樣不就是劈嫌了麽?我們不是應該要保護四哥哥麽?可是母親這樣一說,分明就是在跟四哥哥撇清關系。”
“傻兒子,想要保住你四哥哥,就必須要先跟他撇清關系,等你四哥哥神智恢複清醒了,到時候自然就不需要擔心什麽了,你四哥哥也是個聰明人。”
“難道母親是在擔心四哥哥目前受控鬼醫……”
“看來,你總算是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了。”
“母親,兒子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母親真的考慮的很多,兒子知道應該怎麽做了,隻要哥哥身上被控制的藥效被除去,到時候母親就沒有所顧忌了,可以保護四哥哥了,是麽?”
皇後對兒子溫和笑道:“嗯,看來也不枉費母親這麽的苦口婆心,我的痕兒算是明白母親的用心了。”說着,伸手摸了摸軒轅無痕的臉頰,問道:“傷口還疼麽?你那四哥哥也真是下得去手。”
軒轅無痕聽了皇後這麽一番話,心裏頭暖暖的,最後一絲疑慮頓去,露出雪白的牙齒,樂呵呵道:“不疼,那不是四哥哥的錯,都是那個鬼醫混賬東西,我絕對不會饒了他!”
思忖一會兒,臉上逸出一絲毅然,下決心道:“母親,兒子過個一日就去找四哥哥。”
“好,不過記住,這件事必須要謹慎小心,千萬别讓人給看出來了。”
“兒子知道。”軒轅無痕信心十足,他定要将四哥哥從衣祈風的手中解救出來。
皇後與軒轅無痕的一番事,綠蔭拂柳莊裏毫不知情……
綠蔭拂柳莊。
軒轅無痕白天的鬧騰,讓綠蔭拂柳莊如隆聚了烏雲,各個愁眉苦臉,一個個都像是要大難臨頭一般。
反倒是他們的主子,雍王爺反倒像是個沒事人一般,與王妃滄瀾雪躲在自己的小屋内,兩人居然從那後就沒有離開過屋子。
誰也不敢靠近一步,自然不會知道這一刻……
房中這會軒轅墨澈就躺在滄瀾雪的大腿上,那濃情蜜意的房中如一壇埋得很深的陳年好酒,終于被人揭開了一點點封紙,雖隻穿了個小洞,香醇卻蓦地氤氲了偌大房中。
夜裏,又下了暴雨,大雨漫天亂舞,屋外守門的内侍們夜來個個凍得跺腳,罵“這賊冷的天!”,在軒轅墨澈心中,這卻是他一生中最暖和的一個晚上。
今夜,滄瀾雪顯得格外對他溫柔,讓他把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還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他的發。
細長柔韌的指頭,輕輕摩挲過發鬓,軒轅墨澈忍不住長長低歎,靜室裏,問滄瀾雪道:“過去,我都不知道,這樣被人摸着頭發,是這麽舒适的感覺。”
滄瀾雪低眼,望着他,道:“那我就天天摸你的頭發,摸到你厭煩爲止。”
雖然滄瀾雪的聲音不大,回答的也極爲的淡然,卻令軒轅墨澈心裏頭頓時暖意融合,抱着滄瀾雪不肯撒手,仿佛離了這觸感,擡起頭說不定就是大夢一場。
滄瀾雪望着緊抱着她大腿的軒轅墨澈,臉上慢慢地軟化,柔和。
甯遠經了軒轅無痕皇後一事,晚上入門來請示是否進膳時,心裏忐忑得像心窩揣了隻兔子,不料進來一看,不但滄瀾雪沒有半點的異色,連本應該臉色不佳的軒轅墨澈,也泰然自若得令人不解。
軒轅墨澈聽說要吃飯了,笑着吩咐飯菜上來,也不和滄瀾雪對面坐,硬擠了一邊的軟凳,兩人膝蓋贈着膝蓋進膳。
吃飯間,軒轅墨澈談笑風生起來,專挑着菜肴佳味的典故,侃侃而談。
滄瀾雪則是不想攪了他的興頭,不時裝作聽得有趣,雙眼含笑,卻不怎麽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