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
“知道什麽?”
隔壁沉默了一下。
氣氛蓦地緊張起來。
“我告訴你,你可别對外面亂說。這些話傳出去,我們兩個都要倒黴。”
“打死也不對外說。哥,你說吧。”
聲音又壓得更低了。
“我也是聽别人悄悄說的,先說好,這些話隻傳你一雙耳朵。”
“哎呀,哥,你就說吧。我嘴巴緊,你是知道的。”
又是一陣沉默,仿佛說話的人要整理一下思緒。
軒轅無痕神經再粗,此時也已知事關重大,屏氣凝息,盡量貼着木闆等那人開口。
“這話也不知道從宮裏哪頭傳出來的,萬商黎從天牢消失的事,其實是雍王爺一手策劃,而且那黑衣人,聽說是四王妃。還有更爲可怕的,說雍王爺跟赤字軍團也有關系。”
“什麽?”
隔壁的軒轅無痕,驟然一震。
“不會吧?雍王爺那病弱的樣子……再說了,不是說那四王妃在三年前就死了麽?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怎麽又說那黑衣人是四王妃?”
“誰說得清楚。皇宮裏面這種事多呢,你再待上個三十年就明白了。好像事情漏了風,傳到皇上耳朵裏去了……”
砰!
猛地一聲巨響,身後薄木闆門被人從中間踢成了兩半。
交頭接耳的兩人齊齊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拎着衣領扯出格子,狠狠擲在地上。
兩個内侍被摔得七葷八素,在地上滾了幾滾,擡起頭一看,軒轅無痕氣得發紅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猙獰如索命羅刹。
兩人怎料到在下人房豪賭的晉王爺會在這裏出現,吓得魂飛魄散,跪下叫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軒轅無痕惡狠狠地把那年長的踢了個跟鬥,又拽他過來在自己面前跪了,咬牙切齒道:“饒命?你誣蔑我四哥哥,什麽爛話都說了,還敢要我饒命?走,見我母親去!”拉着那人衣領就往外拽。
那内侍知道到了皇後面前必死無疑,哪裏敢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渾身顫栗地磕頭求饒,“小的不敢誣蔑,小的也隻是聽别人說的,王爺,你饒了小的這一遭,以後小的一個字都不敢亂說了!殿下饒命,饒命啊!”
那年紀小的也渾身打顫,爬過來抱着軒轅無痕的大腿不放,哭着央道:“王爺,王爺,我們哥倆胡塗,你饒我們一命……”
“你剛剛說的什麽?”
“再不敢說了!真的不敢了!”
“混蛋!”軒轅無痕把抱着他大腿的小内侍踹到一邊,抓着那年紀大的抽了一耳光,“給我說!仔仔細細說清楚!敢瞞一個字,我生撕了你!”
他在下面人心目中向來是個和善開朗的角色,從來沒露過這種仿佛要殺人的狠樣。一個耳光下去,年長的内侍臉頰頓時腫起半邊,眼看要被軒轅無痕抓到皇後面前處置,還不如在軒轅無痕面前坦白從寬,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拼命磕頭道:“是是!小的都說,什麽都說,殿下聽我說,聽我說……”
“說!”
“剛才的話都是聽别的人說的……”
“什麽别人?講名字!”
内侍哭喪着臉道:“王爺,這是閑聊時胡扯起來的,怎麽說得清啊?宮裏頭内侍累了蹲一起喝水吃飯,每天都有新鮮話,真的不清楚哪句是哪個人露出來的,況且嘴巴傳嘴巴,像……像那個……那個雍王爺勾結赤字軍的話,小的隻隐約記得是吉祥殿管茶水的慶生說的,他又是聽謹妃宮那頭的來福說的……”
軒轅無痕爆吼,“胡扯!謹妃宮的人,怎麽會知道祥福宮裏頭的事?大臣們都不知道,他一個蹲角落的小内侍能知道?”
兩人見他火又上來了,頻頻磕頭,亂七八糟的附和,“是是,小的胡扯,來福胡說八道……”
軒轅無痕喘了一會兒粗氣,才往下問:“還有呢?你們下面還有什麽混賬謠言?說我四哥哥壞話的?都給我說清楚!”
“沒有了,沒有了。”
“瞞着我是不是?我懶得和你們啰嗦。走!讓我母親審你們去!”
“不不!王爺,王爺,我說,我說啊!”
“快說!”
“宮裏的話向來傳得多,不過都沒有實據,也不知道誰開始瞎說的。有的說……說雍王爺平日裏看着沒有什麽大志,其實他一直都在圖謀,想要……想要做皇帝,雍王是個臣服極深的人,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野心,還有的說……”那内侍怯怯地看了軒轅無痕一眼,結結巴巴,“……說雍王爺做這一切,也不是完全爲了皇位,主要是想要給親娘……親娘報仇……說是當年都是因爲皇後,德妃的死……”
軒轅無痕見他說一半又停了,怒氣沖沖地問:“德妃的死怎麽了?不說我踢死你!”提起腳往他身上狠狠踹了幾下。
那内侍被他踢倒在地,隻好抱着頭哭道:“我說!我說!那些人說,說德妃會死,都是皇後一手謀劃的……殿下饒命啊!這些不是小的造謠,隻是小的無意聽來的……”
“還有呢?說!”
“還有就是……皇後是爲了要掌控雍王爺,才會過繼到自己宮裏,要是雍王爺聽話,就讓他繼續當這個王爺……”
“還有!”
“這這……也……也有人說,要是雍王爺有了異心,就會要了雍王的小命,皇後其實一直都疑心雍王,根本就沒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兒子,就連外甥都算不過。哎呀!王爺您别打,别打!小的該死,小的自己動手掌嘴!王爺,這些話小的隻是不小心聽見的,真的下是小的自己造出來的……”殺豬般求饒起來。
“還有!”
“還有……還有的說,不但雍王爺,連王爺您……您……您也……”
軒轅無痕牙都快磨碎了,狠狠問:“我也什麽?說!”
那内侍看他争頭捏得幾乎出血,生怕他真的一動手就往死裏打,隻好豁出去繼續坦白,“還有風聲說雍王爺謀亂您也有份,晉王爺跟雍王爺的感情最好,都說……都說……”
“說什麽?!說!!”
“說晉王爺喜歡雍王爺,說雍王爺就是用自己的模樣兒勾引了晉王爺,讓晉王爺神魂颠倒,就連皇後跟太子的話都不聽,整天往四王府跑,淫luan……”
軒轅無痕怒火中燒,彎腰把那人拎着衣領拽起來,左右開弓抽了他幾個嘴巴,打得嘴角鮮血淋漓,眼裏噴着火吼道:“我母親是天子親封的皇後!我們兄弟是天子血脈!金枝玉葉!一個個幹幹淨淨!居然被你這種下賤東西污三穢四的糟蹋?傳這種十惡不赦的謠言?你該死!”
“王爺,王爺饒命!王爺您饒了我,是您逼我說的呀!”
兩人又是磕頭,又是抱着軒轅無痕的腿央求。
軒轅無痕厭惡地把他們兩個都踢了個跟鬥,喝道:“别讓我再瞧見你們!”
連多待一刻都嫌邋遢似的往外走,一腳把外面的木門也踹個稀爛。
時間早過了晌午,外面風雨正大,軒轅無痕無心理會交給小六子的賭局,更沒空把賭桌上自己的東西收回來,獨自一人,洶洶地直朝宮外跑去。
把皇後禁足的話早就抛擲腦後。
水窪滿地,經過這麽半日,雨水早就積了大片,軒轅無痕一腳深一腳淺地走着。鋪頭蓋臉的風雨打過來,讓他腦子裏的怒火消下去了點,但立即,又有一種涼浸浸的東西,猛地從腳底竄了上來,凍得他腳步一滞。
剛才的謠言,九成九是下面人吃飽了撐着,胡說八道,居心不良編造皇子們的醜事,下道德地讨個樂子。
隻是,他忽然之間,卻想起了那日自己跑去找軒轅墨澈。
當時,四哥哥那個眼神表情……
對于萬商黎被劫走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内情,隻是一直都不願意往軒轅墨澈的身上想。德妃的死,對于他來說更是從未想過會是自己的母親所謂,德妃是他的姨娘,是母親的親妹妹,母親在如何也絕不會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
可是,他也有聽聞當年德妃是最爲受寵的妃子,甚至有傳言若是德妃沒有死,現在的皇後就不會是他的母妃……
難道母親真的?
“不會的。”軒轅無痕用力地搖了搖頭,像要把腦子裏面的怪念頭都丢出去。
可另一個疑惑又不打招呼地鑽了進來。
那滄瀾雪明明說是三年前就死了,爲什麽會出現,而且她的出現距離萬商黎被劫走的時間相差并不遠……
據那天所見過黑衣人的侍衛說起,那黑衣人确實外形是女人。
真的那黑衣人會是滄瀾雪嗎?滄瀾雪還活着,爲什麽四哥哥這三年來會一字不提,甚至發布了滄瀾雪已死的消息?
爲什麽?爲什麽!?
匆匆的腳步,慢了下來。
軒轅無痕越走越沉重,越覺得不安,仿佛忽然發現心裏面藏了十幾條冬眠的毒蛇,醒過來了正亂鑽着打算在哪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