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你還在意麽?”滄瀾雪低着頭,看來那消失的三年,始終在軒轅墨澈的心口上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迹。
“能不在意麽?”軒轅墨澈坦然直言道:“滄瀾雪,我現在就在這五重塔上最後一次警告你,若是你再……”
滄瀾雪一把捂住了他的張翕的嘴巴,說道:“除非我死,不然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軒轅墨澈紫眸熒光閃爍,他抓下滄瀾雪的手,俯身下,就在這塔頂上,擁吻住了,他最愛的女孩——雪兒,在沒有遇上你前,我軒轅墨澈最爲在乎的是生下我的娘,然而,在遇上你的那一刻起,我最在乎的是人,則是你,一個名叫滄瀾雪的女子!
青青子吟,悠悠我心,請你不要忘記自己所許下的承諾……
伴着夕陽,軒轅墨澈與滄瀾雪慢慢地踱步返回綠蔭拂柳莊。
在走過一條小巷時,隻聞得邊上傳來朗朗讀書聲。
滄瀾雪不僅側耳傾聽,對于這些古諺詞句,她并非沒有接觸過,不過确實頭一回聽得這麽真切,倒是有了幾分的新奇。
軒轅墨澈察覺到滄瀾雪的興緻,倒也不急着走,與她停駐在那私塾的窗口。
兩人就這樣聽了起來。
先生拿起書,先讀了一邊,他年紀老邁,已經有些口齒不清,卻非常盡職,凡是覺得讀得不順暢的,都要停下來,勻一勻氣,再好好讀上一次。
全文讀了一次,再逐句講解,也是讀一句,說一句。
這麽來來回回,一篇莊子的《齊物論》,隻說了前面四段,已經用了将近一個時辰。
滄瀾雪聽到後頭,莞爾一笑。
軒轅墨澈舉目望去,小聲問道:“你在笑什麽?”
滄瀾雪呶呶嘴,望着軒轅墨澈,竟是學着那先生的語态,問道:“你說‘與接爲構,日以心鬥’是何意思?”
“人在世間,每一刻見識到的,體會到的,都在影響你的心。”
滄瀾雪聽聞微震,低頭回味着軒轅墨澈的話。這話語适才在私塾内的小學生的回答差太多了,那小學生隻道是心計相鬥,卻沒有軒轅墨澈這樣的影響之心,可見軒轅墨澈更爲的深謀遠慮。
軒轅墨澈輕輕地笑了笑,“我也問雪兒兩句‘其留如詛盟,其守勝之謂也,其殺如秋冬,以言其日消也。’”
滄瀾雪思忖了會後,擡頭,回道:“是,将自己的想法如盟誓一樣存在心中,不加以言語解釋,所謂以守緻勝。”
“雪兒爲何隻解前一句,後一句呢?”
滄瀾雪搖搖頭,“我不會。”
軒轅墨澈卻笑着說:“雪兒真的不會麽?”
滄瀾雪眼底微微拂過局促,,你怎麽解?”
軒轅墨澈神色自定,笑容一展,淡淡道:“其殺如秋冬,應該可以解釋爲衰敗如秋冬之枯草,但人生在世,誰到頭來不會變成秋冬之枯草?”
滄瀾雪聽着,細細地回味着軒轅墨澈那句:誰到頭來不會變成秋冬之枯草。
“走吧,天都黑了,回去了。”軒轅墨澈低眼,笑望着滄瀾雪,握起她的手,再次邁開步伐。
滄瀾雪望着被軒轅墨澈握住的手,她始終在回想着剛才軒轅墨澈的話……
“澈,誰也避免不了麽?”滄瀾雪淡淡地問。
“放眼望去,誰能逃脫這世俗的倫常,誰都無法掙脫這個軌道。”軒轅墨澈自嘲的一笑,随即摸了摸滄瀾雪的發,說:“你也不要多想了,這些都是古人的想法,我們隻管往前看。”
滄瀾雪心有許沉澱,可又在軒轅墨澈這番寬慰中,似找到了些放松,笑了笑,說道:“嗯,隻管往前看。”
軒轅墨澈與滄瀾雪返回綠蔭拂柳山莊時,已是日落西山,華燈初上時。一進門,軒轅墨澈吩咐甯遠準備晚膳,他則是領着滄瀾雪走向可以隔窗看景的小偏廳去。
兩人都入了小偏廳,幾個内侍迎上來,把兩人身上的外套脫了,重新換上了新服。
軒轅墨澈把内侍們爲他脫下的一大串玉飾拿在手上打量,最上面一個方形玉飾,透雕着古神獸面,下面紅色纓絡線連着兩個水禽形玉帶鈎,再往下,又是連着四個輔首銜玉環,連串穿戴起來,如在腰前鋪排成一片美玉連環,既大方又尊貴,難怪被萬衆挑一的選出來上貢宮廷。
父皇平目的賞賜極多,尤其是有外臣進貢,多了也便賞賜了下來,他貴爲雍王,自然也獲了不少,常常幾個方盤子蒙着黃緞送過來,軒轅墨澈隻是掃一眼就算了,今天才發現這件東西極有趣。
不禁越看越愛。
他想了想,自己拿着這套玉飾走到滄瀾雪身後,道:“雪兒,你站着别動。”
手繞過滄瀾雪的腰,把東西挂她腰帶上。玉飾一開始已經被組連好,現在挂起來便不怎麽費事,一會兒就挂好了。
“這樣多好看。”
滄瀾雪把眉蹙起,等軒轅墨澈一松開,自己就伸手去解,“這東西我戴着沒有你戴着好看。”
軒轅墨澈抓住她的手,“你隻戴給我看,我說好看就成,戴着!”
滄瀾雪見他說話口氣又開始強勢,也隻能随他去了。
軒轅墨澈不理她,自己把東西又在滄瀾雪腰帶上系得更緊了些,弄好了,才道:“這樣才乖。”
滄瀾雪目光左右晃動了下,也不打算與他在這個問題轉悠下去,便沉寂了下來。
軒轅墨澈見滄瀾雪安靜下來,不由放柔了聲音道:“雪兒,也該餓了。”說着,攜了滄瀾雪,兩人在窗邊隔桌而坐。
甯遠這個時候卻輕輕走了進來,“王爺,五王爺求見。”
軒轅墨澈眼内精光霍地一跳,瞬間就冷靜下來,不鹹不淡地“嗯”了一下,“知道了。派人在門口攔着,别讓他進來掃興。”
“是,奴才這就去辦。”
“甯遠。”
甯遠立即站住了腳,“在,王爺還有什麽吩咐?”
“去和無痕說,他托我辦的事,我想想了還是應下了,不過這事兒也不急在一時,胡同李那邊我會過去打點,讓他候着消息。你傳話的時候小心點,好好說,别惹惱了他。”
“是,奴才一定小心。”
逛了一個下午,也沒喝上口茶水,現在兩人都饑腸辘辘。
飯菜很快一一擺上來,全是滄瀾雪喜歡吃的。
軒轅墨澈幫她弄了一塊筍片放碗裏,“筍片是好物,可惜光吃筍片過素淨。我叫人用腌肉片夾在筍片裏面慢火蒸過,味道會好些。”
才吃了兩三口,腳步聲又傳過來。
軒轅墨澈一臉不耐地看着走進來的甯遠,“又怎麽了?”
甯遠上前道:“王爺,五王爺得了消息,就笑着跑開了,也說什麽。”
軒轅墨澈揮揮手,“好了,這麽一點雞毛蒜皮的事,用得着過來擾着我跟王妃吃飯嗎?”
甯遠也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應着聲趕緊退下去。
軒轅墨澈瞪着他們把門上的垂簾放下,才繼續把半邊身子扭回來繼續吃飯,低頭看見碗裏多了一片腌肉,刹那間眼睛二直,忍着笑問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你幫我夾的?”
滄瀾雪被他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又不好不答,半天悶悶地道:“我不愛吃腌肉,它藏在筍片裏面……”
她一邊解釋,軒轅墨澈臉上的笑一邊擴大,唇角往上翹,連雪白整齊的牙齒都微露出來,笑得非常好看。
“我吩咐了廚子把腌肉片弄出來才上桌的,一定是他們疏忽了。不妨再遇到裏面藏着腌肉的,給我吃就好。”軒轅墨澈興緻勃勃,又舀了一片筍片。
還未遞到滄瀾雪碗裏,腳步聲又隔着簾傳來。
軒轅墨澈與滄瀾雪都是練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上數倍,外頭之人居然還未進入,他們都已經先聽到腳步聲。滄瀾雪倒是不覺得什麽,隻是軒轅墨澈一聽見腳步聲,心煩無比,忍無可忍地扭頭沉聲道:“不管什麽事,都給我滾開!還讓人吃頓清靜飯?”
話音未落,已經有不怕死的掀開了簾子,探進一張笑嘻嘻的臉蛋,“嘿,我就知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也剛餓了呢。”
想來也就隻有那不怕死的衣祈風,才敢這會過來。
衣祈風大模大樣走進來,伸脖子往桌上一看,摸了摸鼻子道:“澈還真小氣,每天就是這些沒有肉香味的青菜冬瓜筍片的,大不了添一兩塊糯米糕,餓壞雪兒怎麽辦?我就知道會知道,所以帶了一壇子腌制熊掌過來。”
把懷裏抱着的一個小壇子放在桌上,屁股往軒轅墨澈那邊擠,大大剌剌道:“澈,你挪一挪,我和你一道坐。這腌熊掌可是我好不容易弄來的,啧啧,難得的美味。”
他那粗神經,壓根兒沒發現軒轅墨澈的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已經爆發在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