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我還需要再忍耐一個月,你知道麽?……
霜華漸濃,雲天外,雁子也稀了。
這夜裏,綠蔭拂柳莊上空的陰更濃了,這天還未全黑,軒轅墨澈所居住的東院早早的掌起了燈。
整個院子内少說有四五十人,卻靜寂無聲,任誰也不敢喘口大氣,就眼巴巴的盼着那房裏頭的人能早點息怒,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座主,您這傷口,讓屬下給你瞧瞧吧。”善央拿着紗布過來。
軒轅墨澈坐着,瞥望了眼,那手上不知何時弄出的口子,冷冷地道:“滾。”
“座主……”善央一個哆嗦,紗布脫手,滾落一旁。
“滾,都滾出去。”軒轅墨澈一字一字沉穩的脫口,卻無一絲溫度。
善央顫悠着瘦小的肩膀,甯柳宿看不過去,忙上前,讓他暫時離開。
軒轅墨澈待衆人離開,命最後的甯柳宿道:“沒有我的應許,任何人不得靠近房門一步。”
甯柳宿回身道:“是,屬下知道了。”語落,低了眼,退出了西房。
一室的空寂,一室的蒼涼……卻又是一室的淡香回繞。
隻因那人居然又一次從他的身邊消失了。
回來了,爲何又要走,既然要走,爲何要出現!?
軒轅墨澈手搭在桌前,一步一踉的朝着床榻前走去,“滄瀾雪,滄瀾雪,你真的是我的王妃麽?是那個讓我失了理智的女人麽?”
拖長的步調,晃悠的身影,在燭火下閃爍着森森陰冷。
軒轅墨澈跌坐在床沿上,望着空寂的四周,手幾欲擡起,卻轉瞬垂下,反反複複,似沒有盡頭。
眼掃過床榻……
眼前所見是那夜的纏綿。
是那人留在他發膚間的溫度……
“座主,祈風來了。”甯柳宿的聲音從外傳來。
軒轅墨澈仿若未聞,隻是坐在床榻上。
“她就在我府中,要不要去随你。”衣祈風的聲音從房外傳來。
軒轅墨澈身子一震,疾風般沖到了門口,拉開房門,瞧着外頭的衣祈風,紫眸中卷起了洶湧的浪濤。
“去不去?”衣祈風問。
軒轅墨澈脫口道:“去。”
衣祈風勾了勾唇,轉過身去。
軒轅墨澈驚覺自己的失常,可若是現在說不去,恐怕後悔的将是他。所以,他會去,而且會帶着滿腹的怒火去見那個叫做滄瀾雪的女人!
夜籠煙,月浸水,人在朦胧中,看不見的溫柔,或許,本就未曾有過。
房内,滄瀾雪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呆呆地出神。
護院守衛正在睡眼惺忪之際,一陣跌重的腳步聲從長廊内傳來,片刻之後停頓了下,到了房前,那個彎曲的身子挺直,臉頰旁滾落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液,那雙紫眸一點點清明,到最後的犀利,深邃……
站在房外,目遙視那正坐在銅鏡前的人兒。
夢裏尋她千百度,猛然回首那人竟在燈火闌珊處。
雨下着,起了霧,霧氣幽幽纏繞于側,蒙住了他的雙眼。
但見那人白衣如閑雲,黑發似清泉,背影逆光處,雅然中帶上了幾分的腼腆,不知那頰上的紅暈,是因羞澀還是……
眸光盈盈,笑自她的唇間漾開,那麽自然,他的心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隻因這笑并非因他。
軒轅墨澈忽然間覺得,今年的春季似乎特别地涼。
恍惚中,他抱着那逐漸冷卻的身子,忽然腦海中轉過千萬種影像,清晰地盤旋着她種各的模樣……
腦袋很疼,可那被封印的記憶似找到了開啓的鑰匙,失去的記憶如潮水般蜂擁而出。
原來他從沒有忘記過,隻是心太疼,他選擇了沉睡,将一切的疼痛都封印起來。這樣他才能呼吸,才能繼續活下去……
滄瀾雪蓦然回首,她那雙漆黑的眼眸拂過那頭漆黑的長發,暗色重重。凝眸對望,竟是兩廂無言,風起雲湧,驚破千層,弦已離箭,終是見了……
軒轅墨澈忽然輕輕地笑了,無言的笑,卻讓他臉上浮現出了千變萬化之色,道不明說不清的情緒,就這樣徘徊在心間。
有根刺深深地紮着心口,發出陣陣的疼痛。
若是拔了,這疼痛就會離去嗎?
不知,不知,不知……
滄瀾雪的嘴唇呈現出青灰的顔色,她慢慢地轉過身,他已經忘了她。
軒轅墨澈的眼眸在這雷鳴閃電之中明滅不定,忽而飄蕩,忽而尖利,黎明原來是寂寞的,寂寞地讓他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滄瀾雪蒼白的容顔在陰影下扭曲了,用僅存的一點力,抓住胸口,仿佛要揉碎自己的呼吸。
隻是隔着銅鏡,遙望着那人,在那瞬間把思念焚成灰燼。痛苦的滋味象拔不出來的刺,在骨頭裏面輾轉折磨。
軒轅墨澈的手緊緊地扳住門框,未有愈合的傷口再次被刺破,上面沾滿了粘稠的血迹,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恍惚間,他似看到那曾經所擁有的點點滴滴,一幕幕活生生地展現在他的面前,那時的他,幸福麽?
“爲什麽要走?……”
靜靜的空間,隻有他一聲自語。
滄瀾雪蓦地轉過身,紅燭殘香,淡淡的绯紅中摻着一點點青灰,映在人的眸子裏。
是她聽錯了麽?
恍惚間,她隻覺眼睛很疼,裏面卻幹幹的,一個人的身影還是擠了進去。
澈……
明亮的眼睛是黑暗中燃燒的火焰,隻是那樣無聲地望着,便已經把夜色焚滅不複。
不知怎的,心抽痛了起來,滄瀾雪慢慢地伸出了手,伸向他。
軒轅墨澈直直地撲向滄瀾雪,把她整個人摟住。用力到快要斷氣的擁抱,仿佛把身體揉碎了,融到他的手心裏。
十指緊扣,絞在一起……
軒轅墨澈狂肆地吻着滄瀾雪,那幾乎是咬着的,像一隻貪婪的野獸,吞噬着她細膩的嘴唇,她柔軟的舌頭。滄瀾雪拼命地喘着,軒轅墨澈炙熱的氣息湧入她的喉嚨,燒得幹涸枯澀,快要窒息了,發不出聲音。
軒轅墨澈咬着滄瀾雪的耳垂,呢喃地問她:“雪兒麽,是雪兒麽……”輕輕的,顫到心尖的聲音。卻用手捂住了滄瀾雪的嘴,不讓她回答。
滄瀾雪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嘴被捂得那麽緊,真的無法呼吸。狂亂地甩着頭,伸出手,摸索着軒轅墨澈。
身體之間找不出一絲縫隙,纏着繞着揉成一團麻,也許這一輩子都分不開了。
喘的急了,引來了疼痛,兩人卻仍是不分開,隻是合着那血糾纏着,軒轅墨澈發了狂似的想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體内。
氣快沒了,滄瀾雪的眼又要阖起,這會兒軒轅墨澈倏然松了手。
滄瀾雪隻覺得快要暈厥在這一場飓風中了……
那聲聲粗喘中宛如夾雜了一絲輕輕地歎息,卻又讓人聽不真切。
軒轅墨澈指尖掠過那紅腫的雙唇,自由一番滿足在其間:“你看,你隻能在我的身邊,才能活,才能呼吸……你離不開的……”俯身,又湊近在她的耳邊:“沒有我的允許,你就必須要在我的身邊……”
瀾雪低低地笑了出來,她眨動了下雙眼,嘴巴張合了下,擠出字來:“澈,你好狡猾。”
軒轅墨澈怔了,目中浮過各種疑惑,他沙啞的問:“真的是你麽?是我的雪兒回來了麽……”
滄瀾雪掩口一笑,清且豔,聲若銀鈴,悅耳撩人:“原來你才是我命中的克星……唯一的克星……”
軒轅墨澈望着身下又哭又笑又滄瀾雪,呆呆地望着,一時間竟怎也收不回那脫離的心神……
一時間,周圍一片甯靜。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滄瀾雪一直閉着眼,呼吸平緩,很是安靜。
軒轅墨澈摟着她,低頭看着她,心漸漸地得到了平複。
過了好一會兒,滄瀾雪輕聲說道:“澈……”
軒轅墨澈看着她,額前一縷碎發在夜風中輕揚,低低地道:“你想要我現在在去墜崖一次,再忘記你一次嗎?”
滄瀾雪雙手,撫摸着軒轅墨澈的臉頰,道:“對不起,對不起……”
軒轅墨澈聽着,心裏忽然一熱,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拂了拂那縷如蝴蝶般撲閃的烏發。
滄瀾雪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了下去。
沒等軒轅墨澈反應過來,她便一個翻身壓到了他的身上,微笑着睜開了眼。
軒轅墨澈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半天沒明白過來。
滄瀾雪瑩然的目光,透着絲絲自信,着:“澈,不管多少次,我都深信,你不會忘了我。”
“可惡的小東西。”軒轅墨澈本能地否認,話一出口便愣住。是,确實忘不了她,怎麽可能忘得了。“你說,我要怎麽罰你,你要怎麽賠我?”
“我已經還了。”滄瀾雪笑吟吟地說着。
是啊,她已經還了,用最殘忍的方式,歸還了他這三年裏所失去的。軒轅墨澈怔怔地瞧着她,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