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斂青抱拳,恭敬道:“是,屬下領命。”
軒轅墨澈颌首,起步走至滄瀾雪的身前,低眼,在她的面容上凝望了半晌方出聲道:“走吧,累了一宿也該困了。”
“嗯。”滄瀾雪輕點了頭,回頭瞧了瞧尤斂青與尹溱茗後,便随着軒轅墨澈走離。
晨曦微露,東方紅日初升,天邊仍是昏暗一片。
軒轅墨澈靜靜地踱步在前,滄瀾雪默默跟随與後……
蓦地,在前的軒轅墨澈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直勾勾地瞧着滄瀾雪,清晨的風帶着絲絲涼意,貼面而過竟似留着點點薄霧,濕潤了兩頰,朦朦胧胧。
滄瀾雪擡眼,舉目對上軒轅墨澈那專注的視線……
“你何時多出了一個師兄?”軒轅墨澈吸了口氣,問道。
目光凝望着軒轅墨澈,滄瀾雪竟不知如何去解釋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師兄,唯有轉開了眉目,徑自朝前走去。
軒轅墨澈在滄瀾雪從身走過時,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雪兒?”
滄瀾雪回眸,所見是軒轅墨澈微皺的雙眉,“澈,若是你信我,便不要問,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交給我。”
軒轅墨澈緊緊地望着滄瀾雪,良久……
滄瀾雪隻是與他對望,不躲不避,見底的眸子清澈依舊。
軒轅墨澈淡淡的一歎息,“看來你心意已定。”
“嗯。”滄瀾雪應着,“關于他的事……”
“你什麽時候想說便說,不過,他所做的事,我定不會置之不理,雪兒,你應該明白。”
“我并不想要阻止你,你做你應該做的事。”
“那就這樣吧。”一席話将立場道明,軒轅墨澈也已沒有了别的話要說。
“澈,我想單獨行動。”滄瀾雪說道。
“連柳宿都不許?”軒轅墨澈蹙眉。
“是。”滄瀾雪瑩白的臉上漸冷。
“好吧。”軒轅墨澈深知滄瀾雪性子冷,卻遇事總是顯得格外的倔強而孤僻,不願做的事不會做,一旦決定的事難以回轉。
“累了。”滄瀾雪舉目看了看天色,天空漸白,夜幕歸去白晝降臨。
“走吧。”軒轅墨澈握住滄瀾雪的手,牽着她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兩相無言,誰也不願去打破這清晨的甯靜……
白日将曉,寤夢方息,天色半胧明。
小樓昨夜掩春風,今朝深苑又落梅花雨。細雨沾濕青瓦,愈濃了,凝成珠,自滴水檐間淌下,濺落一地,漣漪成絲,暗自無聲。
滄瀾風坐在窗畔,目光清冷地瞧着順檐而下的細雨,低歎聲淹沒在那落雨中。
窗外的雨下得也不是時候,濕漉漉的,把階前的蘭草都打得憔悴了,含淚若泣。
雨聲,深一下,淺一下,随那風飄。
滄瀾風伸手,探出窗外,借着那無根之水,冰涼就如他的心……
“碰”地一聲,門被人撞開了。
滄瀾風攏手,立起,靜靜地回身。
房中燭火已熄,天尚未明,使得那入房人的臉陰沉沉的,看不真切。
對視,半晌無言。
細雨依舊凄凄飄零。
“雨?”待得那人走近,滄瀾風微微瞠大了目色,看着被酒氣熏了半邊臉的滄瀾雨。
“風老大,我拿酒來了,我們兄弟兩已經好久沒有把酒言歡了。”滄瀾雨醉眼朦胧,一腳踩高一腳踩低地朝着滄瀾風踉跄而來。
滄瀾風側過身子,令滄瀾雨“撲通”倒在了坑頭上,他手中端着酒壺,跌倒的瞬間臉色微微一僵,待得端正了身子,斜觑向滄瀾風,說道:“風老大,莫非連你也煩我了?”
“煩你倒是沒有,不過你這是在做給誰看?”滄瀾風拂袖,隴了那未有束縛的發絲,走向銅鏡前……
“呵呵……”滄瀾雨低低地笑着,那霧氣彌漫的雙眸靜靜地睇着滄瀾風,沙啞的聲音透着絲絲倦怠,幹脆倒卧在床榻之上,“我也不知是給誰看。除了你,還有誰憐我?……”
“去見過雪兒了?”滄瀾風轉過身,屋中火燭昏暗,房外天色陰沉。
“見了又如何,如今她已是四王妃,豈還會記得我?”滄瀾雨支起身子,搖晃了幾下,吹吐了一口氣,打了個酒嗝,繼續道:“我不該來滄州……”
滄瀾風瞧着那垂頭一臉悔意的滄瀾雨,眸底暗光浮動,清冷地一笑:“這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如今反悔有何用,還不如回去天下第一莊,繼續做你的四公子。”
“四公子……”滄瀾雨凄涼一笑,轉望向滄瀾風,“風老大,你這又是爲何而來?滄州城看來當真是個不詳之地。”
“我來自有我的用處,你沒事就回吧,你三哥已經回營。”滄瀾風拿起放在桌上的竹笛,人緩步走出了廂房,來自院落中,也不顧那淅瀝地雨絲,竟是站在那顆白梅樹下,吹奏了起來。
耳邊樂聲妖娆,眼中白梅零落,白衣黑發,伫立其間,滄瀾雨竟是有半晌的迷茫,隐約中似看到那道嬌小的身影,抖着身子站在皚皚白雪深處,蜷縮了身子,紅着小巧的鼻尖,仰着頭,望着飄然而落的雪花,出神。
“嘭”手中的酒壺,狠狠地摔落在地上,瞬間酒香四溢,隴了一室。
滄瀾雨頹然倒在床榻上,目光呆澀的望着那迎風而蕩的床幔,癡癡迷迷蜷起了身子,眼皮子逐漸沉重起來,嘴中醉語道:“雪兒……雪兒……”
“雨哥哥,爲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怯怯地聲音透着無比的疑惑,臉色卻微微漲紅,透亮的眼睛仿若兩顆黑珍珠般漂亮。
滄瀾雨更爲抱緊自己,宛如隻有這樣他會不覺寒意加身,慢慢地道出:“因爲你不是我妹妹……你不是滄瀾雪……”
一曲罷,滄瀾風舉目,望向房中,當他看到從房中踱步而出之人時,那清冷地面龐上漸漸地揚起了一抹深邃的笑意,“你終是醒了。”
那人略略擡眸,冷峻地目光夾雜着惺忪,仿佛仍是處在睡意朦胧之中,按了按額頭,蹙起眉,頗爲不滿道:“你的好弟弟,讓我很頭疼。”
滄瀾風聽聞此話,忍俊不住笑了:“哈哈……”
那人眉宇擰的更爲緊了。
滄瀾風收了笑意,斜觑望去,“主上,聽聞昨夜那院落起火了。”
“看着礙眼,我便命人毀了。”黑發如行雲灑落與身後,随着他的走動藍裳順風擺動,自有一番風流倜傥,潇灑不羁流淌而出。
“是時候見上一見了……”滄瀾風低喃了一聲,再次拿起竹笛,吹奏了起來。
樂聲比之先前更爲沉郁三分,卻也更爲的傳神,令人不覺止步聆聽……
滄瀾雪與軒轅墨澈剛回房,這人都還沒喘上口氣,外頭甯柳宿的聲音便響起了:“座主,王妃。”
軒轅墨澈站起身,走向門口,“什麽事?”
甯柳宿退後一步,回道:“院子被人放火,沒了。”
軒轅墨澈瞬間沉了臉,舉步跨出了房間,匆匆折返回尹溱茗的房間。
滄瀾雪在軒轅墨澈離開後,便踱步走出了房門,問着在門口的甯柳宿:“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據下屬來報,應是我們離開後不久,院子就起火了,火勢猛烈,直到天下了雨,這火才漸漸下去了,可這院子也毀了。”甯柳宿回着。
滄瀾雪聞得此話,心裏頭竟是一片的薄涼。
甯柳宿見滄瀾雪臉色不好,不禁擔心道:“王妃,你沒事吧?”
“沒事,告訴王爺,我先回院子了。”滄瀾雪語落便要離去。
甯柳宿卻急着跟上,“王妃,讓我陪同你一道回去。”
“不用,你就呆在王爺身邊。”滄瀾雪話語落下,淩空一躍,便上了房頂,爲了縮短時間,她竟是沿着屋檐而走。
甯柳宿想要追去時,被不知何時返回的軒轅墨澈阻止,“柳宿,不用追了。”
甯柳宿回身,望着軒轅墨澈,問道:“座主就這樣讓王妃獨自一人回去?”
“那邊自有人接應,你先随我來。”軒轅墨澈眺目遠望,隻見那道白影漸消,然,順天而落的細雨,仍是在淅淅瀝瀝地落着。
收回目光,軒轅墨澈轉了身,未發一語的朝前走去。
甯柳宿聽軒轅墨澈這般一說,倒也不敢再妄自行動,雖說不甚放心,卻也隻能聽命行事,所幸軒轅墨澈的話讓她明白,定是座主已有所安排,目前也隻能随軒轅墨澈往尹溱茗的廂房走去……
雨水順頰而淌,眼睛竟是有些微微地酸疼,“喀嚓”腳下傳來木闆破裂的聲響,令她身子虛晃了幾下,這才回過神來。
晨!!——
指尖深深地嵌入在皮肉當中,握拳重重地擊打在那扇搖搖欲墜的門框上,震得門框瞬間脫落,頃刻塵土飛揚……
滄瀾雪倏然轉身,目光沉凝,神色冷峻,望着手背上滲出的血液,她僅是冷冷地一瞥眸,近段日子,她似忘卻了什麽,然而晨的當頭棒喝,令她蓦然驚醒。
“啾——”一隻雀鳥竟是飛入了院落,停在滄瀾雪的肩頭,然而,那雀鳥的腳上綁着一卷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