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柳宿上前,伸手道:“跟我去吃早飯吧。”
猴子來回望了望,見滄瀾雪并無反應,耷拉下腦袋,慢慢地松開了手。
“一會我去找你。”滄瀾雪道。
猴子本是落寞的神色瞬間轉亮,開心道:“唧唧……飯……唧唧……”跳着來到甯柳宿的身側,伸手拉住她的手,“飯……”
甯柳宿向着滄瀾雪作揖後,帶着猴子離開。
滄瀾雪目視着猴子離開,轉身之際,竟是與那站立身後良久的軒轅墨澈對上,黑瞳中竟是漣漪點點,緊蹙的劍眉,帶着一份孩子氣。
“王爺。”滄瀾雪凝望着軒轅墨澈喚道。
“我也餓了,怎麽也不見雪兒心疼下我,無端端多了隻猴子,你這心思都飛了。”軒轅墨澈上前,雙臂一展,将她圈入在自己的臂彎中,下颚抵着那頭烏發。
“王爺,兩天的期限到了。”滄瀾雪仰起頭,目光緊緊地望着軒轅墨澈。
軒轅墨澈睨着懷中的滄瀾雪,目光深邃,似探尋似抱怨,拉着她走到銅鏡前,“坐下,讓爲夫爲你畫眉。”
滄瀾雪一蹙眉,“你說不讓我用那些東西。”
“我出手自然與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乖乖的坐着。”軒轅墨澈掃了一圈銅鏡前的胭脂水粉,目色中滿是自信。
滄瀾雪坐正在銅鏡前,透過銅鏡能清楚地看到軒轅墨澈臉上的神情,莫名的心裏竟是有些軟軟的,卻又是極淡的蕩過,便消失了。
軒轅墨澈蹲下身子,執起眉筆,指尖輕輕地,柔柔地,拂過那兩道細小的柳眉,“誰道我的雪兒不漂亮,隻是他們沒有見你的美。”
滄瀾雪唇角微勾,爲什麽她現在聽軒轅墨澈的話,滿是吃味的意兒。
“滄瀾雨有消息了。”
“嗯。”滄瀾雪安靜地任由軒轅墨澈爲自己畫眉,目光成一線,定格在軒轅墨澈那寬廣的額頭上。
“消息傳來,他正在返回滄州的途中。”放下眉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站起身,站在滄瀾雪的身後,俯身,湊在她的頰旁,與她一同望着銅鏡中,“不錯,很好看。”
“你的手藝不錯,若是不做王爺可以考慮改行當個形象師。”
“可以考慮。”軒轅墨澈認真的思考,“逆火掌修煉需要覓得一個安靜地,這裏不妥。”
“你安排。”
“好,不過我要前往滄州一趟。”握住滄瀾雪的手,牽着她走向内寝。
“是爲了滄瀾雨的事?”滄瀾雪側目看向他。
“一半一半,這段時間你就先去城西的普化寺,柳宿會随你一同前往,當然你那猴子也會跟着去。”來至衣櫃前,軒轅墨澈上前打開,一排排華美的服飾躍入眼底。“看看你的眼光如何。”
滄瀾雪望着那一件件五彩缤紛的服飾,“雪是白色的。”
“墨是黑色的,可我偏愛紫色。”軒轅墨澈從衣櫃中取出一套白裳。
滄瀾雪伸手取出一套紫色中雜夾着黑色絲邊的外套,“這個。”
“嗯,不愧是我的女人。”軒轅墨澈雙眼盈笑,雙臂一展,任由滄瀾雪爲他換下服飾。
滄瀾雪爲他撫平褶皺的衣擺,問道:“去多久?”
“快則十天半月,最慢也慢不過一月。”指尖頑皮的拂過她白皙的脖頸,在上頭流連忘返。
“嗯。”那來自脖頸處的觸感,令那雙清澈的黑眸内微微浮動了下。
“有事找祈風,他會幫你。”一把将她扯入懷中,霸道的命令:“小東西,你是屬于我一人的。”
“你也是。”滄瀾雪雙眼盈笑,語中卻有着與他不分上下的霸道。
軒轅墨澈微愕,随即揚笑,寵溺的點了點滄瀾雪的鼻尖,“等我回來,帶你去個地方。”
“嗯。”滄瀾雪貼近在他的胸口,耳邊傳來的是一聲聲強而穩健的心跳……
不過一日,四王爺軒轅墨澈帶同新王妃前往普化寺。
坐在搖晃的車廂内,滄瀾雪望着對面那個正在假寐的軒轅墨澈,不知他是用了何種辦法,竟然能獲得離宮一月的期限。
待得出了城,他便會下車,折道前往滄州。
“我的身子是最好的掩飾,隻要我提出的要求不爲過,父皇與太後都會答應。”
滄瀾雪聽着,望着那仍是沒有睜開雙眼的軒轅墨澈,不過他的解答算是給了她答案。原來這生病也是一樣不錯的煙霧彈,也難怪他能如此逍遙的扮演着另外一個角色——座主。
“普化寺的智空方丈是我的忘年之交,你大可以安心的住在那裏,逆火掌的心法,傍晚前祈風會給你送過去。”
“你,一路小心。”滄瀾雪說着,人側轉身,透過薄紗制成的窗簾……
昨夜的小雨,在天明前止了,泥濘的道路上,留下深深地車輪印。早上的空氣顯得格外的清爽,每每呼吸入肺,都會令人倍感舒服。
收回目光,看向原處時,靠墊上已消失了那人的身影,淡淡的龍涎香蔓延在空中。
他的武功深不可測,她已經很努力地放空自己,細心的留意動向,可還是沒能察覺到他是何時離開的。
滄瀾雪微蠕了下雙唇,做過身,靠在軟墊上,合起了雙眼……
古刹深院,一聲鍾,幾顆松,兩三隻蟬鳴幽澗中。
馬車在普化寺前停下,甯柳宿靜靜地立在車旁。
滄瀾雪牽着猴子從車内走出,智空方丈早已在寺外恭候多時。
見滄瀾雪走下馬車,迎上去:“老衲智空,恭迎四王妃駕臨本寺。”
滄瀾雪目光瑩然,微微颌首,“勞煩大師帶路。”
智空方丈應着,在前邊引路,聲聲吟誦,其間伴着一下下敲擊木魚的嘹亮聲響。
過了二重門,到了後院,智空方丈引着滄瀾雪進入預先準備好的禅房。
“王妃舟車勞頓,請先做歇息,待得過後早課,老衲在過來。”智空方丈向着滄瀾雪行了個佛禮。
“嗯。”滄瀾雪應着。環顧四周,居室簡單環境卻清雅幽靜,她很滿意的揚了揚眉。
“唧唧……娘……”猴子跳蹿過來,拉着滄瀾雪走向裏面。
滄瀾雪在走過智空方丈身前時,微微颌首,一抹淡笑拂過,走離。
智空方丈目送滄瀾雪進入内房,這才轉身走離了禅房,在房外與進入房中的甯柳宿撞上。
“智空大師安好。”甯柳宿恭恭敬敬地施了個禮。
“甯施主多禮了。”智空方丈慈祥地微笑着。
“智空大師,王妃還勞煩您多多照應。”
“王爺交代的事,老衲必定會做得妥當,甯施主可放心,老衲還要主持早課,就先行告退。”智空大師向着甯柳宿行禮告退。
“大師慢走。”甯柳宿恭送智空大師離開,這才進入了禅房。
燕子飛過,不見風。
三更天,夜闌珊,月是如瑩,挑破長空濃墨一色。
禅房内燈火尚明,淺黃色的燭光剪下窗邊那株菖蒲的影子,搖搖曳曳地抹在煙羅紗上,燈下人未眠。
甯柳宿守在房外,舉目望去,隐約見石徑的那頭走來一人,曈昽慢慢地放大。
輕緩的腳步款款地踏過卵石微草,一路行雲雅意。
月如煙紗月如水,流過他的長發、他的衣袖,從他的腳下淌開,身後,漫了一地月色。
行到近前,那人擡眸對上甯柳宿那略帶怒意的目光,細長的眸子微微一斂,嘴角噙着笑,上前,“柳宿。”
“王妃已經等候多時,不是說傍晚前就能過來?”甯柳宿擡頭,看向衣祈風頗爲惱怒的說。
“這還是那個刁難任性的宣晨公主,說什麽鬧肚子,皇上也不問真假便将我騙了去,這一折騰就誤了時間,我就進去。”衣祈風臉上倦容微露。
甯柳宿蹙眉,卻也不便多問,爲他推開了房門。
“辛苦你了柳宿,一會找你喝酒。”衣祈風微笑着走過甯柳宿。
甯柳宿呶呶嘴不作回答,待得衣祈風進入禅房,關上了房門,繼續守衛在房外。
“唧唧……唧唧……”猴子一下子就跳上了衣祈風身,抱住他就是一陣亂叫。
衣祈風一個頭兩個大,他拎着猴子的衣襟,看向坐在炕頭上的滄瀾雪,“雪兒,等久了吧。”
“唧唧……”猴子揮動雙手,試圖掙脫。
“噓,猴子乖,一會祈風哥哥陪你玩,你先去找柳宿姐姐玩。”拎着猴子打開了房門,往外頭一抛,不等甯柳宿詢問,“啪”關上了房門。
滄瀾雪收起了雙手,伸展了盤膝的雙腿,從炕頭上起身下來。
“喏,這就是逆火掌的心法。”衣祈風上前,從長袖中取出一本用牛皮包裹好的折子遞到滄瀾雪的手中。
滄瀾雪接過折子,打衣祈風的身側走過,來至桌前,坐下。
衣祈風在滄瀾雪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爲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慢地品着,擡眼,望着那正在細讀折子的滄瀾雪,燭光盈盈地照在那張白瑩的臉頰上……
挑燈月下,滄瀾雪将逆火掌的心法默記在心頭,待得擡眼時,天邊竟是微露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