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祈風張合着嘴巴,欲言又止的模樣頗爲可笑,最後長長地一歎,“哎,我知道了。”
“我欠你的,會還。”滄瀾雪說道。
“怎麽還?”衣祈風目色專注的停留在滄瀾雪的面頰上。“以身相許?不,你都快成爲四王妃了。”
“你要我做什麽?”滄瀾雪歎了一口氣,問道。
“我要你做什麽?”衣祈風挑起了那兩道英氣逼人的劍眉,托腮沉思,思來想去,說道:“好好的把自己養結實,少給我添麻煩,别三天兩頭把自己搞得一身是傷,再好的大夫也經不起你這樣的折騰。”
“好。”滄瀾雪應着,擡起眼,望向窗外,空氣中似還彌留着昨夜的雨,濕漉漉的,但那投射過來的陽光,卻是耀眼的。
“明日便是你出閣的日子了,這有什麽話就說吧,我雖然及不上你娘,可也算是個不錯的聽衆。”衣祈風厚顔無恥的想要做一回滄瀾雪的“僞娘”。
滄瀾雪轉過目光,看向衣祈風有半晌的愕然,随即舒展了雙眉,“明天應該是個好日子,天氣不錯。”
吐血,衣祈風拉長了脖子等候了半天,居然等來了一句天氣預報,隻能索然無味的繼續搗着草藥。
“庸醫,你應該知道我腹間手掌印出自何門何派,或者你知道那掌印的主人是誰。”滄瀾雪慢慢地轉過目光,看向衣祈風。
衣祈風手中的動作微頓,擡眼看向滄瀾雪,半刻無聲,不一會兒收回目光,手上一下一下搗着草藥,開口道:“逆火掌,消失近百年的掌法了。”
“逆火掌……”滄瀾雪低喃重複着衣祈風的話。
“逆火掌,出掌掌心赤紅如火焰,普通人中掌即亡,若是内力稍強,半個月内得不到醫治,也同樣是個死,不過你身上的逆火掌至少在三個月以上,這也是當時我感到驚訝的地方,你這小丫頭的命夠硬的,這樣也死不了。”
逆火掌,消失近百年的掌法,普通人中掌即亡……
滄瀾雪輕扯了下嘴角,這說的應該就是穆婉蓉吧,至于滄瀾雪是否命硬,她也隻能暗歎那人早已香消玉損。
“你在做什麽?”衣祈風擡眼看向床榻,隻見滄瀾雪竟是打算下床。
“我要去看看我娘,都一天沒去過了。”滄瀾雪手扶着床欄,起身下榻。
“你就折騰吧,順帶着也折騰我。”衣祈風嘴上抱怨着,人卻已經走到滄瀾雪的身前,也不多說,一把将她打橫抱起。
滄瀾雪舉目看向一臉無奈的衣祈風,扯了扯嘴角,“庸醫,你人還不錯。”
“謝謝啦!”衣祈風苦笑,對于滄瀾雪這句話他大有感觸,想從這小丫頭最裏頭得到一聲好,那可是難如登天。
滄瀾雪眨眨眼,沉默了下來,不再出聲,任由衣祈風抱着她離開了房間……
“三夫人,這……小姐說過,誰要入院,就必須行三跪九叩禮,若非如此,是絕不容任何進入的。”巧娟犯難站在院門口。
“我就是想給妹妹上柱香。”
“娘,讓雲兒代娘給四娘上香……”
“不用了雲兒,娘想要親手給你四娘上柱香。”
“……那好吧。”
“巧娟,既然你雪兒有言在先,那我也不能壞了規矩。”
“這……三夫人,你……”
滄瀾雪拍了拍衣祈風的肩頭,衣祈風會意的将她放在地上,扶持着她的身子。
滄瀾雪靜靜地望着正從門口行跪拜禮進入的女子,一身素潔的白衣襯得那人更爲的單薄,一臉白淨的臉蛋也隻能沾上清秀二字,很難想象在滄瀾海的女人當中,竟還有姿色如此平庸的女子存在。
滄瀾海的第三房夫人——陳彩秀。
陳彩秀也已經看到滄瀾雪,隻是輕點了下頭,便又繼續一跪一叩的朝靈堂前進,伴在陳彩秀身畔的是滄瀾雲。
滄瀾雲在見到滄瀾雪時,臉上盡顯憨态可掬的笑容,隻是礙于身側的娘親而沒有飛奔過來。
“咳……”快到靈堂前時,陳彩秀重重地咳嗽出聲。
“娘,你怎麽樣?”滄瀾雲在旁疾呼。
“沒事。”陳彩秀直起了身子,繼續朝着靈堂叩拜。
衣祈風靜睇着身旁的滄瀾雪,她面痕無波的看着那兩人打她的身邊而過。
不由暗歎了一句:這丫頭的心還真是硬如石頭。
衣祈風扶着滄瀾雪走入靈堂,所見是陳彩秀與滄瀾雲恭敬的身影,正在爲穆婉蓉上香。
當他們走至靈案前時,正巧是陳彩秀起身時,滄瀾雪強硬地站直身子,向着陳彩秀一鞠躬。
陳彩秀頗爲驚異的瞧着滄瀾雪,似很意外她的舉動,倒是一旁的衣祈風眼中揚起了閃爍的星光,果然這丫頭還是有點人情味兒的。
“雪兒姐姐。”滄瀾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就沖過來抱住了滄瀾雪。
滄瀾雪的身子硬是被這足有六七十斤的小肉球撞得晃動了下……
“雲兒!咳……”陳彩秀急忙上前拉開滄瀾雲,焦急中惹來了一陣重咳。
“娘,你别急,有話慢慢說,雲兒乖乖的。”滄瀾雲瞬間乖順如鹌鹑。
“雪兒,對你娘的事,三娘也不知能說些什麽,隻希望你能挺過去,三娘身子骨單薄,平日裏也沒怎麽走動,咳……”陳彩秀在滄瀾雲的扶持下走至滄瀾雪的身前。
滄瀾雪輕應了聲。
“明日便是你出閣日了,三娘怕是不能送你出這個家門了,這是三娘繡的荷包,雖然不值幾個錢,不過也是三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咳咳……”陳彩秀顫悠着手,将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遞到滄瀾雪的身前。
滄瀾雪望着荷包上栩栩如生的鴛鴦,出神半晌。
“咳咳……”衣祈風以手肘頂了頂滄瀾雪的腰肢,低語道:“還不快接過來。”
滄瀾雪側目斜觑了一眼衣祈風,倒也伸出了手,接過荷包……
陳彩秀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回望了下,在滄瀾雪伸過手時,握住了她的柔夷,說道:“雪兒,三娘希望你能把這荷包帶在身上,這樣也枉費三娘我在病痛中爲你繡的。”
滄瀾雪望着被握住的手,順着手臂往上瞧去,所見是陳彩秀那張蒼白清瘦的臉容,一雙本是清亮的眸子竟因那份憔容,顯得黯淡無光。
“嗯。”點頭輕應了聲。
陳彩秀見她點頭,欣喜浮上面頰,“那就好,那就好。”拍了兩下滄瀾雪的手背,便松開了手,向着衣祈風點了點頭,便帶着滄瀾雲離開。
滄瀾雲便扶着陳彩秀,便回頭,不舍道:“雪兒姐姐,我一會再過來找你啊!……”他可還有很多話要對雪兒姐姐說呢,這過了明日雪兒姐姐就出嫁了,到時候成了四王妃,那他還有機會見到雪兒姐姐嗎?
滄瀾雪緊握了下手中的荷包,貼身放入在懷中。
“看來這天下第一莊還是有好人在的。”衣祈風感歎道。
滄瀾雪瞥了他一眼,也不出聲,瘸着一條腿兒,上前爲穆婉蓉上香……
……
書房
滄瀾海來回踱步在書房中,神色凝重,走至桌前,手重重地拍打在桌面上,“混賬,實在是混賬,老夫怎麽說也是這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是平南王,他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居然敢如此對待老夫!”
黎元洪暗斂了目色,上前,“莊主,還且忍耐,四王爺此人目前不宜得罪。”
滄瀾海轉身,目色犀利的掃過黎元洪,手緊握成拳,随即又重重地敲打上桌面,震得文房四寶瑟瑟抖動,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問道:“元洪,這事徹查的如何了?”
“目前還未有收到任何消息,不過想來此人必定是藏匿在莊裏。”
“藏匿在莊裏?”滄瀾海捏着胡須,沉思道:“那這件事就更要盡快查明,天下第一莊豈容宵小來去自如!”
“是,屬下會催促他們盡管查明。”黎元洪應道,随即又問道:“莊主,這武房管事一職位不宜懸空太久。”
“這事老夫上心這,不過目前也沒什麽合适的人選代替永山。”滄瀾海眉宇緊蹙,“最近莊裏頭接二連三的發生事,對了,四夫人那邊的事可處理妥當了?”
“全由七小姐處理,屬下也不過是做些下手工作。”
“那你就多多費心吧,老夫現在的話都不成了話,雪兒那丫頭是一句都不願意聽。”滄瀾海呼吸一沉,看向黎元洪,道:“你去把大公子找來,老夫有要事與他商議。”
“是。”黎元洪才不過要轉身,滄瀾風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
“爹。”滄瀾風一身綠衫,眼兒狹長,淡笑浮現。
“你先退下吧。”滄瀾海向着黎元洪擺了擺手。
“是,屬下告退。”黎元洪應着,躬身退下,在走過滄瀾風時,微微一點頭,“大公子。”
“黎叔。”滄瀾風含笑應着,兩人彼此互望了一眼,分道而行。
滄瀾海帶着黎元洪離開,書房的門再次緊閉,這才舉目看向已站立于身前的大兒子滄瀾風,“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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