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夫人是被擡出來的!
三十出頭的女人,卻如同五十的老妪,身上的衣服又舊又髒,臉上滿是皺眉,頭發白了一半,沒有半點大家夫人的樣子,比之鄉野村婦還不如。
最主要的,她的唇是紫黑的,躺在木闆上連一絲的生氣也沒有,看着就像是死人一樣。
府台大人來裘家要人,一路聲勢浩大,身後跟了有不少湊熱鬧的百姓看到,看到裘夫人被擡出來,這些百姓不由得驚呼出來:“天啊,這是裘家夫人?當年那個和徐夫人一起,并稱爲燕北南北才女的裘夫人?”
腹有詩書氣質華,裘夫人出身不算高,但自身才學不凡,算不是頂頂貌美的女子,是個氣質高潔的女子。年輕時的裘夫人,在燕北也是頗有名氣的,有不少人追捧,要不是早早與裘将軍定了婚,指不定能尋個志同道合的人嫁了。
“你們看她的唇,這是中毒了嗎?看她這副樣子,應該是受了許多年的折磨,不是一朝一夕就變成這樣的。”離得近的人,輕易的就看到裘夫人不自然的唇色。
“快,讓開,都讓開……别攔着路,裘夫人中毒了,我們得帶她去找大夫。”官府的差役得了上峰的暗示,擡着裘夫人往外走時,不忘大聲宣揚。
他們與裘家的梁子結下了,自然是裘家越倒黴,他們越好。不然,裘家無事,倒黴的就是他們了。
“真的中毒了?聽說裘老夫人那個老毒婦,爲人最是惡毒,看不得兒媳婦與兒子親近,一直磨搓兒媳婦,這是真的?”
裘夫人自嫁入裘家後,除新婚那段時間在人前出現過外,就再也沒有在人前現過身,當年愛慕她的人,不時會打聽她的消息,自然也就知道她在裘家過得不好的事,隻是……
裘夫人已是裘家的人,他們與裘夫人無親無故,根本沒有立場爲裘夫人說話,甚至他們都不能站出來,爲裘夫人伸張公道。
他們要站出來,指不定裘家就會反咬一口,說裘夫人不守婦道,屆時裘夫人的下場就更慘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表妹……表妹!”一個三十出頭,穿着夫子袍的男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男子氣質溫潤,樣貌不算出衆,但卻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此時,男子卻毫不顧形象,癡癡颠颠的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撲到裘夫人身邊。
裘家雖然敗了,至親不在,但表親總有那麽幾個。這個着夫子袍的男人就是裘夫人的表哥,要不是裘夫人與裘将軍有婚約,他早就娶了裘夫人。
這些年,他也一直沒有娶妻,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裘夫人的消息。隻是,他一個普通書生,怎麽可能打聽到高門大戶後院的消息,這麽多年他打聽到的,也隻是一些皮毛罷了。
“這位公子……你冷靜一點。”男人一撲出來,官差就拉住了他,不讓他靠近裘夫人。
拜托,大庭廣衆之下,一個男人往裘夫人身上撲,傳出去倒黴的不是裘夫人,就是他們。
“我表妹她還好嗎?”男人似乎也反應過來,沒有再往前撲,而是隔着官差,看着躺在木闆上一動不動的裘夫人。
“你是?”官差并不敢胡亂回答。
這位裘夫人可是王妃要的人,是王妃對付裘家的利器,他們不能讓裘夫人的名聲受損。
“我是裘夫人外祖家的人,我叫宋書青,是奉宜學院的夫子。”宋書青雖無功名在身,但在燕北也算小有名氣,奉宜學院是燕北的官學,能進學院當夫人的都是身家清白,品性可靠之人。
“原來是宋先生,失敬了。”越是底層的人越是尊重有學問的,官差對宋書青客氣了許多,“你放心,裘夫人還有氣,我們正擡她去找大夫,還請宋先生理解,别拉着我們的路。”
“對不起,我,我這就讓開……”宋書青反應過來,連忙後退,再不敢上前,以免耽誤救人。
離得較近的百姓聽到官差的話,不僅自動給官差讓路,還提醒後面的人讓路,好讓官差快點送裘夫人去藥館。
府台大人在燕北多年,一直窩囊的不行。燕北的權貴看不起他,燕北的百姓也不把他當回事,難得體會到了一把,所到之處路人皆避待遇,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總之,他還挺感激紀雲開的,要是沒有紀雲開強勢的對裘家出手,他在燕北一輩子也不可能出頭。
救人如救火,有這麽百姓盯着官差也不敢怠慢,擡着裘夫人一路小跑趕到藥館,藥館的坐堂老大夫當衆爲裘夫人診斷。
診斷還未結束,老大夫的臉就黑了:“你們……官府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這人身體衰敗的厲害,已是油燈枯盡,最主要的是她五髒六腑皆有毒,中毒時間不低于十年,你們,你們……”
老大夫明顯是個嫉惡如仇的,哪怕是面對官府的人,也絲毫不懼。
在燕北,官府的就是個擺設,在燕北真正有權是軍方的人老,大夫不把官府放在眼裏,也能理解。
府台也不生氣,而是急忙解釋了一句:“這不是我們官府的犯人,這人是将軍府的夫人,我們收到消息,那家人要殺夫人滅口,這才帶兵把人救了出來。”
“這是将軍夫人?”老大夫聽到府台大人的話,更是吃驚了。
不說這位夫人堪比犯人的造型,就說她身上的傷,也不像是大家夫人。
“難不成,我剛剛看錯了?”大夫一急,撩起裘夫人的衣袖,她布滿鞭傷和老疤的胳膊,露在衆人面前。
“我就說我沒有看錯,我剛剛診脈時,明明看到她一身鞭傷,怎麽可能是将軍夫人。你們要騙老夫人,也編個像樣點的身份,你看這手,這胳膊,别說将軍夫人,就是将軍府的下人,也不會這麽粗糙的手,身上也不會有這麽多傷。”
老大夫年紀不小,醫術也極好,在燕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半點不怕事,指着裘夫人胳膊上的傷,和她裂開的手指,對着府台大人就是一通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