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緊急的事情又做完了,紀雲開再也撐不住了,找了個角落,和衣坐下,就不願意動了。
她知道礦山下還有人等着她去救,可她現在昏昏沉沉的,腦子一點也不好使,雙腿和雙手都在打抖,她這個樣子過去不僅幫不上忙,反倒會添亂。
許是打小寄人籬下的原因,她不愛給人添亂,更不願意将疲累虛弱的一面,展現在人前。
她一直認爲将自己受的委屈、吃的苦展現在人前,是爲了博取他人廉價的同情,是弱者的行爲。
人都是自私冷情的,當眼看到你委屈可憐的樣子,也許會同情你、會爲你出頭,可事後呢?
旁人的同情與憐愛都隻是眼前的,想要不受委屈,隻能靠自己。
身爲軍人的後代,她不能給爸爸丢臉,不能讓人以爲她爸爸的孩子是個小可憐,所以她從不在人前示弱,她隻會讓人看到她光彩照人的一面。
她現在需要休息一會,待她休息夠了,她又是充滿鬥志與精力的紀雲開。
紀雲開閉上眼,沒多久就睡着了,隻是山裏寒氣重,很快她就冷得蜷縮成一團,可就是這樣也不曾醒來。
紀雲開躲在角落裏睡覺,并沒有被人發現,甚至燕北軍都沒有注意到她不見了。
病區的燕北軍以爲她去礦山了,而礦山那裏的小兵,又爲她在這邊照顧病人,是以誰也沒有注意到她不見了,隻有蕭九安。
蕭九安先前見紀雲開不斷地揉手,知道她的手傷了,折回去給她取了一瓶藥,再回來就看不到她人影。
四處尋了一圈,這才看到蜷在角落裏睡覺的紀雲開。
“蠢女人,你就不會找個好點的地方睡嗎?”蕭九安真得不想罵紀雲開蠢,可紀雲開實在是太蠢了,蠢到他不罵都不行。
想睡覺了,不會讓人給她搭個帳蓬嗎?
這麽多兵閑着無事,讓他們多搭幾個帳篷怎麽了?
此時的蕭九安,是絕不會承認,這事是他事先沒有安排好,沒有讓人爲紀雲開準備,在他看來紀雲開是燕北王妃,她想要什麽,想做什麽直接開口、直接做就是,除了他這個燕北王,誰還敢對她如何?
蕭九安冷着一張臉上前,彎腰将紀雲開抱起,可一碰蕭九安就驚住了。
這個蠢女人,身上燙得厲害!
“你怎麽不蠢死!”蕭九安臉色微變,立刻将紀雲開抱起,紀雲開不舒服的嘤咛了一聲,沒有醒。
蕭九安抱起紀雲開,快步走到安置傷兵的區域,人未到聲先至:“快,騰一間空營帳出來。”
“啊……”小兵先是一愣,不敢相信他們家王爺會抱人,在看清王爺抱的是王妃後,小兵立刻回過神,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一間幹淨的營帳出來。
“去,把諸葛大夫叫來。”蕭九安還未将人放下,就先下令了。
很快,諸葛小大夫就提着藥箱匆匆趕來了:“王妃怎麽了?”
“病了。”蕭九安幹脆利落地回了一句沒有用的話,諸葛小大夫滿頭黑線,可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放下藥箱上前。
蕭九安這時倒還算靠譜,在諸葛小大夫上前的刹那,立刻後退把位置空了出來。
“高燒,發燙,氣血不足,不養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且王妃臉上的毒似乎要發作了,如果可以的話請盡快請鳳祁公子來了。”諸葛小大夫診斷完,一臉凝重地看着蕭九安,見蕭九安皺着眉頭沒有說話,諸葛小大夫又補了一句:“如果真等到發作再醫,就是鳳祁公子也醫不好王妃。”
換言之,一旦紀雲開臉上的毒發作了,紀雲開隻有死路一條,誰也救不了她。
“來人!”蕭九安默了片刻,終于不再猶豫,揚聲道:“去,請鳳祁公子來!”
最終,還是他退讓了,爲了讓紀雲開活着!
“是。”黑衣是衛現身,領了命令,又立刻離去。
諸葛小大夫看到這一幕,難得對蕭九安和顔悅色:“王爺,我去給王妃熬藥,你先照看一下王妃,最好用涼帕子幫王妃敷一敷,好降溫。”
隻要王爺對王妃好,他不介意對王爺客氣一點,反正又不少塊肉。
蕭九安沒有回答,隻是看了諸葛小大夫一眼,諸葛小大夫神經粗,完全不懂蕭九安這一眼是什麽意思,揣着一個藥包就走了,嘴裏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什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後你離諸葛大夫遠一些。”蕭九安上前一步,站在紀雲開身旁,看着紀雲開滾燙的臉頰,低聲警告。
隻可惜,紀雲開此刻昏迷不醒,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當然,就算聽到了,紀雲開也不會搭理他,原先她就是外面柔順内裏固執的主,現在表裏如一了,更不會爲了蕭九安而委屈自己。
蕭九安站在一旁,盯着紀雲開看了片刻,才想起諸葛小大夫臨走前提醒了他,要用涼帕子爲紀雲開敷一敷。
可是,他能打理自己的瑣事,卻不知道要怎麽照顧病人,他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
蕭九安皺着眉頭,仔細思索要如何動手……
屋内就有涼水,諸葛小大夫的藥箱裏也有幹淨的帕子,隻要将帕子沾濕,擰至不會滴水的狀态,敷在紀雲開的額頭上就可以。
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至少對諸葛小大夫來說如此,所以他事先并沒有示範,隻是随口的叮囑了蕭九安,可不想……
這麽簡單的事,到了蕭九安手中卻變得複雜無比,蕭九安盯着手中的帕子,半晌才将它放入冷水中。
浸濕帕子簡單,可要不要擰幹?擰到多幹都是麻煩事,最麻煩的是要怎麽疊?疊幾層才能敷,效果最好?
蕭九安盯着水中的帕子看了半晌,才撈起水裏的帕子,随手一個用力,就将帕子完全擰幹了,然後卷成一團後,放在紀雲開的腦門上。
可是,帕子一點都不涼,且紀雲開一動,帕子就會滾下來,他試了幾次都一樣,根本弄不好……
這真得太難啦!
比他殺人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