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九安擡腳欲離去時,屋内傳來一聲低低的悶哼,聽聲音赫然是紀雲開。
腳步一頓,蕭九安遲疑片刻,還是擡腳走近,隻是屋内一片漆黑,即使走近也看不清什麽,隻是痛悶聲更加明顯罷了。
蕭九安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正欲推門而入,就見屋内突然亮起燭光,蕭九安閃身避在角落,透過燭光看到右手捂着臉,強忍痛楚的紀雲開,正用左手笨拙的打開藥箱,想要找什麽。
這個女人受傷了?爲什麽沒有聽暗衛說過?
蕭九安眉頭緊皺,而就在此時,紀雲開從藥箱裏拿出了一瓶藥,松開右手去擰藥瓶,露出了她烙着黑斑卻并不醜隔的右臉……
不知是不是因爲燭光的原因還是什麽,紀雲開臉上的黑斑越發的透亮了,前幾天看着還像是最上等的墨汁烏黑透亮,今晚看着卻像是烏黑的寶石,神秘通亮,烙在臉上不僅不醜,反倒添了一分姿色。
可是,蕭九安卻無心去欣賞,此刻,他已經可以肯定紀雲開臉上的毒素越發的嚴重了,嚴重到需要靠藥物才能壓下。
爲什麽沒有人告訴他?
爲什麽紀雲開不說?
這個女人,先前爲了能去天醫谷治療,不惜以身試毒,爲什麽現在毒素越來越嚴重了,她卻不說呢?
莫不是在等他發現,好讓他愧疚?
紀雲開憑什麽認爲,他就一定能發現?
今晚來此全是意外,要是他今晚不出現呢?紀雲開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等着監視她的人發現嗎?
可這點異常,監視她的人就算發現了,也不會上報,因爲他不願意聽。
所以,這個女人的憑仗是什麽?
莫不是這個女人不怕死?
這一點蕭九安是半點不信的,這個女人堅韌不拔,爲了活下來什麽苦都能吃,怎麽可能認命的等死。
蕭九安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見紀雲開倒了杯水将藥送服,然後又帶着痛楚入睡,蕭九安轉身離去……
再次回到書房,蕭九安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書桌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半晌後才招來暗衛,尋問道:“紀雲開的臉是怎麽一回事?”
“啊?”暗衛一臉茫然,顯然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紀雲開臉上的毒素加重,你們不知道嗎?”蕭九安明顯不滿,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暗衛吓了一跳,“咚”的一聲跪下:“屬下不知,請王爺責罰。”王爺是不是問錯問題了?他們沒事盯着王妃的臉看幹嗎?
顯然蕭九安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換了個方式尋問:“她這是第幾次半夜起來?”
“以前偶爾會起,最近時常有之,聽抱琴說王妃晚上容易口渴,所以會經常起夜。”畢竟男女有别,暗衛不可能離得紀雲開太近,隻能在院外守着,晚上也隻能看到紀雲開起身喝水的身影,至于痛悶聲?
如果隻是輕輕一聲,他們又沒有千裏耳,也沒有王爺那等本事,哪能聽到……
真要什麽都能聽到,那他們就不是暗衛了。
“時常嗎?”蕭九安又敲了一下桌面,莫名的覺得心裏有些悶:“這般嚴重,爲什麽從來不說?”
明明是那麽怕死的一個人,爲什麽就是不說?爲什麽不來求他呢?
難道求他,比死更難嗎?
暗衛一頭霧水,雖知道此事與王妃有關,但卻完全不明白蕭九安是什麽意思。
“退下吧。”蕭九安擺了擺手,并沒有爲難暗衛,隻是一個人在書房站了許久。
暗衛守了大半夜,心裏越發的不安了……
王妃到底做了?讓王爺這般難決斷?
他們家王爺,可從來都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天大的事也是擡擡手就決定了,這得發生多大的事,才會讓王爺想這麽久?
暗衛很想去查,可事關紀雲開,沒有蕭九安的命令,暗衛又不敢輕易亂動,他們隐約發現王爺對王妃不一般……
第二日一早,紀雲開連院子裏的花草都沒有管,一大早就跑去藥房找諸葛小大夫了。
諸葛小大夫一向早起,最近爲了研究南疆的藥草,更是睡得少,見到紀雲開這麽早過來,諸葛小大夫一臉詫異,但看到紀雲開的臉,諸葛小大夫立刻就明白了:“王妃,你臉上的毒又嚴重了。”
這是百分百肯定的語氣,旁人不會注意紀雲開臉上的細微變化,他卻是每天都盯着,就怕王妃出事……
“嗯。昨晚痛得厲害,我在想要不要試着用金針放毒,你上次不是見了鳳祁是怎麽做的嗎?”這段時間臉上的毒素時常發作,每每都痛得她整晚睡不着。
“王妃,我不行的。”諸葛小大夫連忙搖頭:“我做不到。”王妃臉上的毒最近經常發作,頻率越來越高,王妃不止一次提過,要讓他動手,可是……
他試過了,在自己身上試了,同樣的針法他使出來,連鳳祁公子十分之一的效果都沒有。
“不行也得行,再這麽痛下去,我就算不毒發而死,也會活生生的痛死。”紀雲開的臉色很難看,險然不是假話。
諸葛小大夫一陣糾結,想了想還是問道:“王妃,你爲什麽不告訴王爺呢?”他不是不想幫王妃醫治,是真的做不到。
“告訴他有什麽用?他會讓我去天醫谷?還是會幫我尋鳳祁來?我上次爲燕北軍試毒都不見他心軟,你當他現在會心軟嗎?”她承認她上次是有小心思的,是在算計蕭九安,希望蕭九安知道她臉上的毒不能再等,讓她去天醫谷醫治,或者把鳳祁找來爲她醫治,可結果如何?
蕭九安隻看到了她在算計,卻看不到她臉上的毒有多麽嚴重!
蕭九安就是一個暴君,一個唯我獨尊的獨裁者,他根本不把她的命放在眼裏,根本把她當回事。
想到這裏,心裏莫名的心塞,隐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委屈,可卻隻是一瞬間,紀雲開就将那股即将湧出的委屈壓了下去。
蕭九安不在乎她的生死,她就是委屈死也沒用,她就是哭到死也沒有,她不能因爲蕭九安救了她兩回,就把蕭九安當作依靠,從始至終她紀雲開能依靠的就隻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