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安追了五天五夜,追到了叛亂的主謀廣平侯,從他嘴裏撬出背後的主使者是皇上。
隻是,這話蕭九安信,也不信。
他相信燕北王軍的混亂,必有皇上的手筆,畢竟廣平侯收買人心用的銀子,就是雲家提供的。
雲家借着南北聯姻,與朝廷的關系與日俱增,這些年沒少撈好處,爲皇上提供銀子再正常不過。
可要說這一切全是皇上指使的,蕭九安卻是不相信的。
皇上要的是燕北王軍的控制權,就憑皇上這些年收買的人,再過幾年就能控制大半的燕北軍,皇上根本沒有必要讓廣平侯叛亂,奪權。
皇上對他并沒有不信任到,非要立刻奪權不可的地步,皇上有的是時間,慢慢磨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這麽激進。
除此之外,葉滄瓊的出現也是一個破綻。
皇上要的是燕北軍的控制權,要的是光明正大的治他罪,要的是奪燕北王府權利、滅掉燕北王府這一支,這樣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找個江湖人來殺他?
他死了,燕北軍依舊是燕北王府的,燕北王府還有十慶,就算他沒有繼承人,十慶也能繼承燕北軍,十慶的兒子也能繼承燕北軍。
“十慶!”蕭九安坐在書桌前,閉着眼,右手拇指輕撫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讓人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上。
蕭少戎的注意力就不自覺的放在蕭九發扳指上,甚至沒有聽到他自言自語的話,好半天才猛地反應過來。
“王爺,你說什麽?十慶郡主?”蕭少戎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淩厲、鋒芒。
有了蕭九安的提醒,蕭九安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本王死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蕭九安沒有睜開眼,手指仍舊在摩挲着扳指。
他不輕易信任人,一旦交付了信任,便會一直信任,目前能讓他交付信任的隻有蕭少戎,他的妹妹也沒有。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十慶郡主。”蕭少戎負責平息燕北王軍的叛亂,他比蕭九安更清楚這件事有多大的疑點。
雲家出了很多銀子幫助廣平侯收買人,可除了廣平侯外,其他被他收買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幕後的主人是誰,他們隻是聽廣平侯的。
廣平侯說他背後的主人是皇上,種種迹象也表明此事的确與皇上無關,可還是那句話,讓蕭九安背負滿身的罪名活着,比死了對皇上更有利,如果真是皇上,絕不會安排葉滄瓊取蕭九安的命。
當然,也不排除皇上非要蕭九安的命不可,可是燕北王府有兩個主子,光死一個蕭九安,燕北軍也不一定會落到皇上手裏,反倒會激的燕北軍更加忠于燕北王府的人。
“她一直不肯出嫁,又正好在事發後失了心智。”蕭九安這話看似是在跟蕭少戎說,可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他雖然沒有完全相信十慶,可他真的把十慶當成妹妹,即使對十慶并不親近,可卻一直無條件縱着她,甚至給她兵權,扶持她在軍中站穩腳步。
他不希望那人是十慶。
“皇上憑什麽讓廣平侯背叛你?”蕭少戎又抛出一個疑點。
廣平侯是蕭九安的舅舅,地位、權勢一向不缺,隻要蕭九安一直是手握大權的燕北王,廣平侯這個舅舅就能一直居于高位,他背叛蕭九安投向皇上,很沒道理。
“去查一查十慶,本王要知道她最近所有的動向,還有她與鳳祁之間的事。”如果十慶不是正好在這個時候失心智,他一定不會懷疑她。
他認識的十慶,不輸男兒,絕不會因強暴未遂這種事失去心智。
……
紀雲開醒來時仍舊趴在地上,沒有蕭九安的命令,沒有人敢抱她進房,更不用提爲她請大夫了。
紀雲開不知她暈了多久,屋内漆黑一片,屋外倒是有月光和星星,可她這會腦袋發暈,什麽也看不見。
紀雲開沒有立刻起身,而是靠着牆坐了片刻,緩過那陣要命的眩暈感後,才扶着牆起身。
沒有抱怨,沒有不滿,也沒有憤怒,紀雲開緩緩走回房,摸黑點亮了蠟燭,找到自己的藥箱,又把銅鏡擺在中間,對着銅鏡處理了臉上的傷和身上的撞傷。
這和她在紀府的處境是一樣的,有什麽好憤怒、委屈的?
可當她脫下衣服,看着身上的淤青和紅腫錯位的手肘,紀雲開的眼淚卻怎麽控制不住,一顆一顆往下落。
疼,很疼,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她懷疑她的肋骨被撞斷了,可是她沒有辦法給自己正骨。
她懷疑内髒撞出血了,可她卻沒法爲自己熬一碗藥。
她告訴自己不要憤怒,不要委屈,可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她上輩子到底造了多少孽,才會落得這樣的處境?
她知道她姓紀,是雲家的外孫女,可是紀家和雲家有哪個把她當親人了?
雲家确實每年給她送了大批銀子,可雲家那些銀子真的是給她的嗎?她在紀府的處境,隻要有心的人就能打聽出來,她就不信雲家不知她在紀府的處境。
她隻是一個幌子罷了,一個雲家往京裏、給皇上送銀子的幌子罷了。
蕭九安明明知道,可卻仍然不放過她,仍然牽怒于她。
“我上輩子肯定欠了蕭九安很多。”紀雲開咬着唇,将眼中的淚逼了回去,在心裏最憤恨的那一刻,按住自己的左手,借着桌角的力,“咔”的一聲,将錯位的骨頭正位。
“啊……”紀雲開痛得大叫,險些咬傷了舌頭。
可就是這樣,燕北王府上下也沒有一個人來過問一下。
有丫鬟看不過去,悄悄的跑去找管事:“管事,王妃傷得那麽重,真的不要給她請大夫嗎?我看王妃好像熬不住了。”
之前王妃暈倒,她就想要去扶,可卻被管事阻止了。
“王爺的命令,你沒有聽到嗎?”管事冷冷的看了丫鬟一眼,把丫鬟吓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下,連連搖頭說不敢。
“不敢就滾。”管事眼含殺氣的說道。
丫鬟吓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在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同情王妃了,爲王妃求情了。
管事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相信,今晚過後不會有人再敢爲王妃說話。
王爺說了,任何人都不許管王妃的死活,他們就不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