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穿越了鹽灘,楊峥就發現了這個問題。面前是連綿起伏的沙峰,不論是繞行,還是直接翻越,都會耗費絕大的體力。而體力,恰恰是他所欠缺的。
上一次進食還是在六個小時之前,頂着毒辣的太陽在有如烤爐的鹽灘裏走上三個小時,毫無疑問,楊峥現在已經感覺到饑腸辘辘。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哪怕楊峥已經很節省,但穿過鹽灘之後水壺裏的水依舊消耗一空。
沒有食物,最多可以堅持三星期;而沒有水的話,尤其是在這種鬼地方……能活上二十四小時就算是幸運的。
“我需要水還有食物!”楊峥自己嘟囔着。面前的沙峰徹底阻擋了視線,但他知道,紅墩子山就在前面。正在這個時候,他敏銳的發現了前方的異動。
一支四腳蛇從一株幹黃的駱駝草中蹿出,蹿到了另一株駱駝草裏,似乎在捕捉着沙漠裏的昆蟲。仔細看了看,的确是四腳蛇。栗色的皮膚,頭上長着兩隻尖角,看向人的眼神很是兇猛。在沙漠裏這東西就等于是食物——雖然味道很糟糕,沒有火種,沒有調味品,那味道就不可能不糟糕。
楊峥舔了舔嘴唇,随即放棄了眼前的食物。水壺已經空了,雖然他已經感覺到了饑餓,但現在絕不是進食的時候。吃東西會加速消耗體内的水分,所以在找到水源之前,現在最好還是忍着。當然,生吃四腳蛇太惡心了……甚至隻要想想楊峥就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并且通常來講,有水源的地方就會有食物,也許到時候會有更好的選擇。不再理會差一點成爲食物的四腳蛇,擦了擦汗水,楊峥開始翻越沙峰。
理論上講,繞行會更節省體力。但爬到沙丘的頂點,可以方便楊峥找到水源的線索。但翻越沙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流動的沙土會讓人感覺無處着力,甚至稍有不慎就會從半路上滾落下來。爬到一半,楊峥停下來稍稍歇息,惱火的嘟囔了一嘴:“真惡心……感覺就像腳底下踩着糖漿。”每爬上去一步,就會滑下來兩步。
十幾分鍾後,楊峥終于爬上了沙丘。坐在沙丘上,他一邊休息一邊尋找着水源的線索。日頭稍稍偏西,坐在沙丘上方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一股股的熱浪襲來。楊峥知道他必須加快速度了,必須趕在熱浪演變成可怕的沙塵暴之前。
巴丹吉林沙漠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很恐怖的地方,也許比它更恐怖的就隻有九百多萬平方公裏的撒哈拉了。在這裏,每一年都會有人在試圖徒步穿越它的時候不幸喪生。
出發前的前一天,負責野外生存訓練的教官說,就在去年,有四個倒黴蛋開着越野車試圖橫穿巴丹吉林,悲劇的是半路汽車抛錨了。他們用衛星電話求救,跟着什麽也沒做錯,就待在車裏等待救援。結果當救援直升機趕到的時候,看到的确實一群秃鹫在分食他們的屍體。
炎熱、缺水以及可怕的沙塵暴,這片沙漠絕對是最爲冷酷的殺手。站在沙丘上,楊峥又看到了紅墩子山。這是一個好消息,但不幸的是楊峥發現紅墩子山跟幾小時之前相比幾乎毫無變化。過于空曠的沙漠,會讓人對距離的判斷産生錯覺。如果你覺着大概走十公裏就能抵達,那就要做好走上三十公裏的準備。
楊峥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他不認爲自己在不補充水分的情況下能走到那裏,所以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水源。
沙漠裏的植物很稀疏,隻有零散一叢叢的駱駝草,以及看起來比駱駝草高不了多少的灌木。通常來講,樹木都會向着山脈的方向生長,順着稀疏的植物帶行走,運氣好的話就會碰到水源。
楊峥又朝東面觀察了一下,然後本來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他看到了地平線上一大片的藍色……隻用了幾秒鍾,他迅速從興奮變成了失落。那是典型的海市蜃樓,地平線附近看起來一大片的藍色,事實上是反射的天空色彩。
如果被海市蜃樓欺騙了,很可能一路走到死也不會找到水源。
“該死的鬼地方!”咒罵了一嘴,楊峥從沙丘滑下,朝着紅墩子山的方向行去。
對于普通人來說,沒有工具,在沙漠中辨别方向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兒。但隻要做一些功課,辨别方向并不難。
現在是夏天,巴丹吉林沙漠受沿海吹來的季風影響,那些風将整個沙漠雕塑成特定的形狀。迎風的一面,是長而平緩的緩坡,背風一面則要陡峭的多。而沿海季風是來自東南方向,所以緩坡指向的是東南,陡坡則指向西北。這樣,原地調整四十五度,你就會找到東南西北。
楊峥就是靠着這種辦法找到自己的前進方向,因着那些沙丘阻隔了視線,大部分時候楊峥都看不到紅墩子山。他隻能靠着方向辨别來确保自己的确是朝着紅墩子山前進。
兩小時之後,楊峥不得不停下來歇息了。喉嚨就像着了火一樣,讓人難以忍受。他躲在灌木叢的陰影裏,這樣會讓自己暫時停止流失水分。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最初的選擇是否正确。但這已經無關緊要,最爲重要的是現在該怎麽辦。
紅墩子山看起來近在眼前,但楊峥知道自己絕對沒法堅持走到山下。即便堅持到了,也沒有體力潘越山峰。太陽已經開始西沉,空氣依然幹燥,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沒有沙塵暴。
休息了片刻,恢複了一些體力,楊峥決定自己弄水源。他在沙土中挖了一個半米深的坑,折斷灌木的枝葉鋪在底部,找了幾塊石頭放在上面,跟着又鋪了厚厚的枝葉。
沙土很熱,那會迅速蒸發掉枝葉内的水分。此時太陽已經西沉,預計再有一個小時就會沉入地平線。到了那個時候,沙土就會冷卻,而中間的石塊會比沙土冷卻的還要早。鋪在外圍的枝葉會包裹住水蒸氣,然後冷凝在石頭上,這樣就會給楊峥提供一定的水源。
當楊峥做好了這一切之後,他認爲接下來就是等待。然而一個意外情況卻讓他精神了起來。不遠處的沙丘邊緣,蹿出來一群生物,确切的說是一群野駱駝。這有些奇怪,因爲楊峥記得教官說過,大明境内的野生駱駝大多分布在阿塔山以及西北境内,而在阿拉善居然會有野駱駝,這太讓人驚奇了!
也許這是一群從阿塔山遷徙過來的野駱駝?但不管怎麽樣,這群野駱駝讓楊峥看到了希望。它們不但會給楊峥提供豐富的食物,更會給楊峥帶來急缺的水分。
楊峥靜靜的等着,等着那群野駱駝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他抓緊着一切時間休息,因爲他知道自己隻有一次機會。短暫的爆發,如果追不上駱駝,那就意味着楊峥永遠失去了它們。駱駝奔跑的速度雖然不快,但勝在耐力驚人。在沙漠中比賽長跑,沒有任何動物會是駱駝的對手。
片刻之後,楊峥意識到自己需要工具。他用匕首砍斷灌木,削掉樹皮做了一根木棍,跟着用繩子将匕首固定在一段,于是就成了一根短矛。抓起短矛,楊峥隐身在灌木叢之中,靜靜的等着駱駝的到來。
或許是被灌木叢周遭的幾叢駱駝草所吸引,野駱駝群——大概七、八隻駱駝——開始朝着楊峥這邊小心的靠近。
五分鍾之後,二者之間的距離已經變得很近——大概三十米左右。然後駱駝群停了下來,或許它們嗅到了陌生而危險的氣息。楊峥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待下去了,于是如同豹子一般蹿了出來。
駱駝群受到了驚吓,等它們從騷亂演變成朝另一方向奔跑,楊峥與它們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了十五米,而且距離還在縮短着。
十米,五米……該出手了!
握着短矛,楊峥朝着一隻駱駝奮力投了出去。那短矛劃過半空,準确的刺入了那頭駱駝的脖子。駱駝悲鳴一聲,又朝前跑了一段,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迹,然後倒伏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啊哈哈!”楊峥狂笑着追了過去,抽出短矛,取下匕首,迅速将駱駝開膛破肚。在一堆内髒之中,他找到了他想找到的東西——瘤胃,那裏存儲着水分。
破開瘤胃,楊峥捧着胃中的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雖然味道有些糟糕,但楊峥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猛喝了幾口,跟着楊峥用水壺小心的将胃中的清水裝起來。然後拖着龐然大物,一點點的朝着剛才的灌木叢走去。
現在楊峥感覺生活無比的美好,有水,還有肉。而且太陽也要下山了,他現在需要搜集一些枯枝敗葉,生一堆火,然後一邊喝着水一邊吃着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