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撇了撇嘴:“老樣子,不算好也不算壞。”剛剛從墨西哥導彈危機中脫身而出,緊跟着就被老兔子坑了一把,在波哥大上演了一出生死時速……對于正常人而言,這簡直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可楊峥已經習慣了厄運連連,對于他來說,既然沒有把自己折進去,那就算不好不壞。
“不好不壞?”從楊峥臉上絲毫沒瞧出說謊的異樣,于是陳妙舞笑着說:“那應該算是好消息了……你知道,我跟傑夫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美國境内。而你跟那個不速之客則失去了蹤影,我甚至動用了CIA去找你,結果什麽都沒找到……你到底去了哪兒?那個把v88丢到危地馬拉的家夥又是誰?”
“沒去哪兒……四處轉了一圈兒。”楊峥随即皺着眉頭,長出了口氣說:“至于那家夥……算是一個老熟人。”
陳妙舞看着他不說話,等着他做出進一步的解釋。
“他……隻是一個假證販子。”
陳妙舞眨了眨眼,顯然這個解釋不能讓她滿意。
“起碼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以爲他隻是個假證販子……但現在看起來,那家夥肯定沒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楊峥不想再提起老兔子,于是迅速轉移話題:“你呢?”
“我?”陳妙舞一手拿着勺子攪動着咖啡,一手揚了揚,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的說:“簡直糟透了!兩個月前我當了一段時間的聯絡員,直到确認那羅阿卡特爾那個白癡已經被人滅了口……然後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就好像螺絲釘一樣,哪裏缺人手就去哪裏。墨西哥的局勢發生了一些變化,新的秘密基地正在重建。我以爲局裏會重新将我派過去,結果……”陳妙舞聳了聳肩:“該死的性别歧視。”
陳妙舞在CIA的級别不低,如果華雷斯秘密基地重建,那她理所當然的會成爲秘密基地的負責人。但她是個女人!十九世紀末的今天,自從七十年代的婦女解放運動之後,女人任職高官、從政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了,但她們大多都從事着輔助性的工作,真正任職主管官員的很少。
論資曆,論級别,陳妙舞都夠格;論對墨西哥的熟悉,自從華雷斯基地覆滅之後無人能出其右。可她今年隻有二十六歲,并且還是一名女性。年齡以及性别的劣勢,導緻她很難服衆。而空降一名級别與陳妙舞差不多的主管卻又會讓陳妙舞心裏生出抵觸情緒……于是CIA代理局長施羅德在權衡了一陣之後,幹脆空降主管官員,讓華雷斯秘密基地從零開始,而将陳妙舞升職之後留在了局裏。
于是乎陳妙舞就成了CIA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兒搬。剛開始的時候陳妙舞還爲能有帶薪假期而高興了一陣,但她現在整個人精神悻悻的,顯然已經厭倦了這種無聊的生活。
小口喝了口咖啡,陳妙舞放下杯子突然說:“對了,你的那一份我交給傑夫了……他說他會把錢交到你手上。”
交到自己手上……如果這話是别人說的楊峥也許會信,但傑夫?呵呵……這家夥一定卷着自己那一份跑路,然後躲在某個地方花天酒地。直到這家夥再次淪爲窮光蛋之前,你絕對不會發現他的蹤影。
錢放在傑夫那厮手上,那簡直跟肉包子打狗沒什麽區别。一同經曆了這麽多,楊峥覺着傑夫勉強算是自己的一個朋友了。這家夥除了貪财好色、見利忘義、貪生怕死之外,就沒别的毛病了。忽略掉這些毛病,傑夫人還不錯……額,楊峥仔細琢磨了下,貌似上述所有毛病放在一個人身上,那那個家夥一定是個人渣。
好吧,傑夫就是個人渣。錢被卷走就卷走了,反正楊峥現在也不缺錢。
楊峥皺着的眉頭舒展開來:“我知道了。下次見到他,我會讓他還錢的。”
陳妙舞沉吟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說:“我在墨西哥灣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你的一個朋友……南哲。”
“南哲?”那個臭屁的家夥也來墨西哥了?
“在那之前,我還向海外情報中心詢問了下你的事……雖然他們不願意回答,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很熟悉你。”
能不熟悉麽?從烏蘭烏德開始,楊峥與海外情報中心的貓鼠遊戲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陳妙舞繼續說:“不得不說你越來越讓我好奇了……楊峥,你到底是什麽人?海外情報中心的特工?東廠或者海軍情報處?”
楊峥笑而不語。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什麽都不會回答,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随便你是誰吧——”果然,陳妙舞雖然很好奇,但卻放棄了繼續探究:“——總而言之,我欠你人情。要不是你,我已經死在墨西哥了……而且是兩次。”
楊峥聳了聳肩:“别客氣,你已經付過費了……價格公道。”
“那不一樣。”陳妙舞搖頭否定說:“那筆錢是局裏出的,跟我沒什麽關系,而且你的确解決了那些該死的V88。”頓了頓,陳妙舞看着楊峥說:“我不喜歡欠别人人情,所以……如果你有什麽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隻要别違反我的原則。”
聽了這話,楊峥思索了下,開口說:“說起來還真有些事要麻煩你。”
陳妙舞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楊峥說:“我遇到了點麻煩……需要美國國籍的掩護身份,另外還要一些改變面部特征的小道具。”
陳妙舞眨了眨眼:“就這些?”這些對于她來說簡直就是小事一樁。她完全可以跳過CIA,從其他渠道搞到楊峥想要的。
“暫時就這些。”
陳妙舞點點頭:“給我兩天時間。”
“不,用不着那麽着急。”楊峥說:“我要下周末才用到。”
陳妙舞沒廢話,從桌子旁抽出一張便簽,寫下了一串電話号碼,然後推到楊峥面前:“到時候打給我。那……回頭見。我該回去交差了。”
“回頭見。”
陳妙舞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咖啡館,片刻之後楊峥也離開了。他乘坐着地鐵到了巴士站,買了票,登上了前往洛城的巴士。一路上他都在回想着陳妙舞留下的信息。
陳妙舞會在墨西哥灣遇到南哲,這讓楊峥很意外,卻又很溫暖。他的朋友不多,但都是真正的朋友。雖然不知道小武爲什麽會在跨海橋上試圖綁架自己,但毫無疑問,史達林的那個電話讓自己逃過了一劫;爲了幫自己逃出大連,南哲那個看起來不靠譜的家夥愣是逃出軍營,用從林克實驗室裏順手牽羊的設備幫着自己從水下逃走;而林克……額,好吧,那家夥就是個科學瘋子,天知道那厮是怎麽想的。
總而言之,他們都是真正的朋友。南哲會打聽自己的消息,這一點都不意外。可楊峥知道,越是這樣,他現在越不能去聯系那些朋友。這兩個月,通過朱迪璇做中轉,楊峥與趙燦辰陸續傳遞了一些口信。從那些口信裏,楊峥知道自己給史達林以及南哲已經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史達林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趙燦辰隻是零星的從與家裏的通話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史達林現在的處境不太好,據說史家将他降爲了第二順位繼承人。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楊峥猜那肯定與那次有關;南哲更慘,差一點被脫了軍裝丢進監獄。要不是某個與其頗有淵源的将軍一力擔保,恐怕這家夥現在隻能回歸到遊手好閑的花花公子生活了;比起來處境最好的要算林克……似乎全世界都知道那家夥是個瘋子,也知道林克極具天賦。所以最終的處置結果就是,他的私人實驗室裏從此多了幾對眼睛。
暫時還是别聯系了……那隻會再一次的連累他們。楊峥不知道這種颠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他現在對此已經厭倦到了極點。那種從身體到精神的疲乏,讓他精疲力竭。最要命的是他還不知道該怎麽去結束這種該死的生活。
逃亡犯的身份,好似宿命一般強加在他頭上,不論他怎麽用力也無法甩掉。一路上胡思亂想着,四個小時之後,巴士抵達了終點,洛城。
從下了車開始,楊峥就覺着自己似乎又掉進了一個坑裏……一個老兔子早就挖好了的坑。他站在巴士站猶豫了良久,最終還是攔了計程車,朝着紙條上的地址行去。
半個小時之後,楊峥出現在了洛城慈濟醫院的門口。他最後掃了一眼紙條,然後将其揉成一團丢進垃圾桶,深吸了口氣,暗自嘟囔一聲:“這是最後一次……”然後昂首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