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怒了努嘴:“好了小姑娘,你已經安全了。”說着,他将小女孩抱了出來,放在了地上。然後飛快的合上箱子,重新放在了摩托車的後架上。“如果不帶上你,我至少可以多拿一半的錢。”抱怨了一嘴,楊峥見小姑娘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随即沖着她擺了擺手:“你已經安全了,現在回家去吧。回家,懂麽?gohome。”
小女孩依舊一言不發的看着他,這讓楊峥歎了口氣。他覺着這小姑娘要麽是聾子,要麽就是被吓傻了。自己已經本着良心救出了她,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再帶上小姑娘,毫無疑問會成爲累贅與拖累。
那家酒吧的幕後老闆肯定不會是個善茬,相信要不了多久滿大街的黑幫分子都會開始尋找自己的蹤迹。而一個黃種人,帶着一個混血小姑娘,這對組合實在太紮眼了!如果繼續帶着這個累贅,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些黑幫分子就會找上門。
而楊峥二十分鍾前所做的一切,至少幹掉了七名黑幫分子。這意味着那些黑幫分子一旦找到他,才不會管黃種人或者是什麽國際刑警的身份,他們一定咬牙切齒的将楊峥打成馬蜂窩。
這樣想着,默默的祝小姑娘過碰到好心的路人,楊峥跨上了摩托車,發動車子,離開了小巷。就在摩托車發動的時候,小女孩笨拙的動了。她就好似初學走路的嬰兒一樣,扶着牆,一步步緩慢而堅定的追向楊峥,臉上滿是焦急,嘴裏依舊是那句單調的:“helpme!”
摩托車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小女孩茫然的停下,四下觀望着陌生的街景。她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于是無助的靠着牆,抱着膝蓋慢慢蹲了下來。
從巷子的拐角閃過兩個黑人青年,他們聽着節奏感強烈的說唱音樂,走路左搖右擺。留着爆炸頭的家夥突然捅了捅光頭同伴,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兩個家夥對視一眼,随即摘下耳機走了過去。
爆炸頭的家夥扶着膝蓋彎下腰,看着小姑娘,半晌才用西班牙語說:“嘿,小姑娘,你迷路了麽?告訴無所不能的布蘭卡,布蘭卡會爲你解決。”
旁邊的光頭同伴幫腔說:“沒錯!這個街區沒什麽是我們辦不到的。”
兩個家夥圍着小姑娘詢問,或許他們是善意的,隻是他們的外表以及誇張的肢體語言實在讓人難以相信。當叫布蘭卡的家夥試圖伸手去拉小姑娘的胳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摩托車聲緊跟着是刹車聲傳來,楊峥騎着摩托車橫在了他們身前。
拉下頭盔面罩,楊峥冰冷的盯着兩個黑人青年。那冷酷的眼神讓兩個黑人青年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他們不自覺的站起身開始後退。楊峥下了摩托車,一步步走過去,走到小女孩身旁,伸出了手,用中文說:“走吧。”
看着楊峥伸出的右手,小女孩的臉上綻放出了一絲笑容,拉着楊峥的手慢慢站了起來,而後笨拙的走向摩托車。見楊峥還盯着他們,兩個黑人青年舉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并用西班牙語解釋着什麽。楊峥既聽不懂,也不想聽他們的廢話。将小姑娘抱上摩托車,騎着摩托轉瞬消失在了小巷。
摩托車飛馳在波哥大的街道上,頭盔下的楊峥一臉郁悶。他覺着自己辦了一件蠢事……但他又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小姑娘遇到危險。然後他開始苦笑,他覺着自己有成爲爛好人的潛質。但毫無疑問的是,躲在巷口偷偷觀察,瞧見兩個貌似不良的黑人青年上前搭讪,然後毫不猶豫的騎着摩托車沖出去,這讓楊峥的心裏好受了不少。
對于楊峥來說,碰到這種事無能爲力而選擇視而不見是一回事,有了能力卻見死不救則是另外一回事。哪怕經曆了遠不屬于他這個年紀該經曆的一切,可十八歲的少年内心深處依舊藏着溫暖與柔軟。
“我該拿你怎麽辦?”楊峥的聲音從頭盔裏傳出,有些發悶。小女孩沒有回答,隻是抱緊了楊峥,将頭緊緊貼在楊峥的後背上。
繼續帶着小女孩顯然并不合适,他必須将這個小尾巴送走,而且得确認小尾巴的安全。令人煩躁的是,這小姑娘看起來真的是個聾子,除了會說救救我之外,她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所以楊峥詢問了半晌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家庭住址,或者監護人的電話号碼。
這簡直太糟了!也許他該找人幫忙?問題是他在波哥大一個熟人也不認識……等等……他還真認識一個家夥,而且那家夥還是個警察。
噶的一聲,摩托車急刹車。停下摩托車,楊峥四下掃了一眼,随即發現了便利店門口的公用電話亭。他快步跑過去,投了個硬币,摸索着從衣兜裏找到了何塞?伊拉裏奧?洛佩斯的電話号碼。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接通了。
電話那頭很吵,何塞的聲音很不耐煩的從聽筒裏傳出:“我還以爲你永遠都不會給我打電話呢……聽着,我現在很忙。如果不是那麽緊急的事兒……”
“如果不急我也不會打給你了。”楊峥搶白打斷了何塞的話說:“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是這樣……”
沒等他說什麽,何塞在那頭搶白說:“别逗了,夥計!你一國際刑警能遇到什麽麻煩?聽着,我真的很忙。半個小時之前有人在維拉維拉酒吧打開殺戒,幹掉了八個黑幫分子,搶了一票鈔票……”
楊峥無語了。何塞接下來說的什麽,楊峥已經沒心思聽了。他在想,事情怎麽會這麽湊巧?
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讓自己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于是楊峥突然問:“維拉維拉的幕後老闆很厲害?”
“厲害?哈!”何塞揶揄着說:“雖然跟埃斯科巴那個混蛋差距不小,但威爾伯?德沃拉可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那家夥就是個瘋子!”電話那頭何塞惆怅的捏着眉頭說:“等着瞧吧,波哥大這段時間不會太平了。啊,瞧瞧,那家夥帶着一群黑幫分子來了。就這樣,回頭再聯系!”
電話挂斷了,楊峥略微思索了下,随即全然否決了請何塞幫忙的想法。哥倫比亞毒枭泛濫,肆無忌憚。與之相對應的是政府部門尤其是警察機構的嚴重腐敗。有不少哥倫比亞都是拿着兩份薪水,一份政府發的,還不夠自己一個月的開銷;另一份源自于那些黑幫分子、毒枭。在哥倫比亞這種鬼地方,你永遠都不知道到底誰才是毒枭,誰才是警察。
楊峥沒法肯定何塞是不是黑警察,自然不能将小姑娘托付給他。既然那個叫威爾伯的家夥将小姑娘藏進了箱子裏,放在了老巢的會計室裏,那就說明這個小姑娘的價值絕不會比裏面的現金低。
無奈的回了摩托車旁,看着乖巧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楊峥咬着牙搖搖頭。看起來,他暫時是甩不掉這個小尾巴了。
……
當楊峥領着小姑娘回到旅館的時候,已經是晚飯十分。一個下午的時間,楊峥都用來清理痕迹。租來的摩托車,裝錢的旅行箱,以及登記在租車店的證件。
回到旅館,楊峥用房間裏的電話點了雙人餐,随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清點此行的收獲。那些巨額鈔票看起來很多,但換算成人民币卻少的可憐。清點了兩次,楊峥郁悶的發現,這些該死的比索這算成人民币大概隻有十三萬出頭。
冒了這麽大風險,殺了八個黑幫分子,順帶着招回來一個小尾巴,結果隻搶了十三萬……這買賣似乎虧本了。
就在這時,放下餐具的小女孩斯文的用餐布擦了擦嘴,而後用生硬的漢語說:“謝謝你,我看得出來,你是好人。”
沒時間去感歎自己被發了好人卡,楊峥驚奇的看着小姑娘:“你不是聾子?而且會說漢語?”
小女孩點了點頭說:“會一點點……我媽媽教我的。”
“怎麽你剛才不說話。”
小女孩沉默以對。楊峥瞬間想通了,這小丫頭估計是怕自己是個壞蛋。
“你叫什麽名字?”楊峥繼續問。
“娜歐米。”
“你住哪裏?”
小女孩搖頭:“忘記了。”
“你父母叫什麽?”
“爸爸,媽媽。”
“……”楊峥瞪眼:“我是說他們的名字。”
“加布裏埃爾,索菲亞。”
“全稱呢?”
小女孩繼續搖頭。
“那他們的電話你總記得吧?”
小女孩突然點頭,頓時讓楊峥驚喜起來。然後下一刻小女孩的話又讓他沮喪起來:“他們都死了。”
“見鬼!”懊惱的抱怨一聲,楊峥歎了口氣說:“你總記得幾個親戚吧?叔叔,阿姨?沒有?”楊峥仰倒在沙發中,惱怒的說:“你還真是個纏人的小尾巴。”
小女孩站起身,乖巧的開始收拾餐具。然後突然笑了下說:“你知道麽,今天是我四歲以來第一次走路。謝謝你。”
四歲以來第一次走路?這是什麽意思?
楊峥正思索的時候,房門突然敲響,然後何塞的聲音傳來:“開門,是我,何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