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基地自毀程序啓動,倒計時三分鍾後開始自毀,請所有人員立刻離開基地。”
走廊裏,憤怒的諾維科夫陰沉着一張臉嘶吼着。他用力攥緊了拳頭,又慢慢的松開。他很清楚,現在可不是解決私人恩怨的時候。
身後中央控制室的大門被撞開,金發安東架着有些虛弱的裕子走了出來。
轉過身的諾維科夫看了一眼,略微怔了一下……兩分鍾之前,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他與九名手下掌控着局勢。兩分鍾後的現在,其他的人全都倒下,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沉吟了一下,諾維科夫随即說:“東西拿到了麽?”
虛弱的裕子将一份閃存盤遞給諾維科夫,在後者接過去之後說:“抱歉,隻拿到了這個……移動硬盤被那兩個混蛋搶走了。”見諾維科夫皺眉,裕子補充說:“我剛剛已經确認,密鑰已經下載成功了。”
“還好。”諾維科夫松了口氣,跟着說:“時間不多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裏。”
“頭兒……”架住裕子的安東說:“皮特還活着……不過他的狀況有些糟糕。”
諾維科夫平靜的盯着他,幾秒鍾之後說:“很好。裕子交給我,你去救皮特。”諾維科夫朝裕子伸出了雙手。
本應該立刻放手,而後轉身回去救出皮特的安東猶豫了。皮特的塊頭很大,而且頭部遭到重創,完全無法行動,而倒計時已經臨近兩分半……這麽短的時間裏,安東不認爲自己能活着扛着無法行動的皮特離開這幢好似迷宮一樣的建築。
“不麽?”諾維科夫拍了拍安東的臉:“那你先把裕子背出去……記住了——”他豎起一個食指,說:“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說完,諾維科夫轉身快步離開。
安東愣了兩秒,轉過頭看進去。中央控制室裏,腦袋被楊峥投出去的手槍砸得頭破血流的皮特,癱倒在地上,正看向他。那目光裏有祈求,更多的則是絕望。
“對不起,夥計。”安東說完,轉過頭再也不看可憐的皮特,架住裕子快步朝以及該遠去的諾維科夫追去。
CIA設在華雷斯的秘密基地已經變成了地獄。走廊裏,到處都是交火後留下的痕迹。兩側辦公室的玻璃門窗被子彈與手雷炸得粉碎,玻璃屑滿地都是;牆壁上布滿了千瘡百孔的彈痕;地上橫七豎八躺着死去的與即将死去的人。
當自毀的警報聲響徹整個秘密基地的時候,交戰的雙方,不論是CIA的特工還是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所有人都再也沒有消滅對方的心思。他們惶恐着,尖叫着,焦急的朝出口跑去,而後漫無目的的朝敵人開火。
沒人想死在這裏!尤其死得粉身碎骨。所以在倒計時臨近兩分鍾的時候,一名CIA的文職人員打開了秘密基地沉重的正門。那姑娘在第一時間逃了出去,然後被堵在外面的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打成了馬蜂窩……她的屍體距離建築太近了,可憐的姑娘恐怕無法避免會被爆炸波及,繼而粉身碎骨。
片刻之後,更多的人從建築裏逃了出來。有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也有CIA的特工。顧忌到會傷到自己人,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停歇過的通用機槍漸漸沉默了下來。
站在一輛裝甲指揮車上的費爾南多憤怒的朝着裝甲車上的機槍手咆哮着:“誰讓你停下來的?”
“可是上校……那會傷到我們的人。”
“沒錯,但同樣能殺死那些美國佬!”費爾南多盯着機槍手說:“繼續開火!你可以試着打準點!”
沉默了十幾秒鍾的機槍重新開始咆哮,密集的彈雨将整個正門籠罩。CIA的特工與沖進樓内的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在好似暴風雨一般的彈幕中顫抖着,身上綻放着一朵朵的血花。
當機槍第二次停歇下來的時候,整個正門已經沒剩下幾個活人了。幸存的家夥,躲在沉重的大門之後。直到裏面傳來了西班牙語咒罵聲,費爾南多才下令停止射擊。
幾名穿着墨綠色野戰服的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沒過多久,諾維科夫一夥人也跑了出來。
距離費爾南多還有十幾米,諾維科夫一邊跑一邊喊着:“離開這裏!整個基地就要爆炸了!”
“什麽?”
沒等諾維科夫繼續說些什麽,爆炸發生了!
轟的一聲巨響,秘密基地的第一層無數個爆破點幾乎在同一時間爆炸。強烈的沖擊波卷着碎石、玻璃與煙塵,将正在奔跑着的諾維科夫等人吹倒在地。緊跟其後的煙塵,随即将整片區域籠罩。甚至都沒留給所有人喘息的機會,一秒鍾之後第二聲爆炸聲傳來,跟着是連綿不絕的爆炸。
自毀程序被嚴格執行,整幢建築一層接一層的爆炸,須臾之後這幢七層的方方正正的老式建築,就如同沙灘上被海浪襲擊過的沙堡一樣,開始崩塌。磚石、承重柱、裸露着鋼筋的半截框架牆雨點一般的砸落下來。籠罩在煙塵中的人們,受沖擊波影響,此刻完全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隻能聽天由命,祈禱着自己不會成爲下一個被砸中的倒黴蛋。
每一刻,都有人被砸中。或者發出好似殺豬一般的慘叫,或者一聲不發的就此死去。諾維科夫的雙耳嗡鳴聲一片,受到沖擊波的影響,他的視力出現了重影。依靠着意志,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朝着三米外的那輛裝甲車爬去。隻要躲在裝甲車後,就會躲過磚石雨的緻命襲擊。
他剛剛站起身,轟的一聲,一整面牆砸在了他身後,地面傳來劇烈的震顫,讓爬行中的諾維科夫一個不穩仰面朝天的摔倒。
躺在那裏,隻見漫天的煙塵中,模糊的建築物正在崩塌,無數的碎塊砸落下來。他瞧見頭頂正上方,一個黑塊正在快速的放大……是樓頂的供水塔!
諾維科夫完全絕望,有那麽一刻他認定自己馬上就要完蛋。供水塔快速的占滿了他的全部視野,而後從他的頭頂劃過,重重的砸在了他身後的那輛裝甲指揮車上。彈了彈,最終落在了旁邊的地面上。滾動了幾下,碾過幾個躲閃不及的倒黴蛋,停了下來。
大難不死的諾維科夫一邊咳嗽着,一邊開始狂野的笑了起來。笑聲中,恢複過來的他慢慢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危險區域。
幾分鍾之後,這片街區全都籠罩在了濃重的煙塵中。CIA的秘密基地變成了廢墟,美國佬全軍覆沒,而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也不好過。他們起碼在方才的爆炸中損失了一個連的兵力。
諾維科夫逃出生天,他已經從沖擊波的影響中完全恢複了過來。除了額頭被飛濺的瓦礫擦傷了一下,再也沒有其他的傷勢。安東與裕子也沒什麽問題,倒是費爾南多上校比較倒黴,他被供水塔砸成了肉餅。
現場的局勢很混亂,費爾南多的死亡,讓這支本就是雜牌軍的隊伍變得更加混亂不堪。各級指揮官,有的在救助傷者,有的在聯絡上級,還有的已經崩潰,正帶着自己的手下逃離眼前的地獄。
緩過一口氣,諾維科夫從褲兜裏掏出了那支閃存盤,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沒有破損,随即搶過一名上尉的通訊器,對着那頭說:“告訴那羅阿卡特爾,我已經拿到了密鑰,叫他立刻派人過來接我。”在确認了自己的身份之後,諾維科夫将步話機丢還給了那名上尉。
沒用多久,甚至都不到五分鍾,三兩軍用車趕到了現場。載上了諾維科夫一夥人,随即揚長而去……
……
哒哒哒,一連串的子彈将那名試圖偷襲的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打成了篩子。
楊峥的右肩扛着昏厥過去的陳妙舞,他左手端着的沖鋒槍正冒着絲絲的青煙。“小心點傑夫,也許該換我開道,你來扛着這小妞兒。”
驚魂未定的周傑夫迅速在胸口劃了個颠三倒四的十字架:“這隻是個意外……誰想到那家夥會藏在女衛生間裏?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
轉過身,周傑夫松了口氣。恰在此時,一個女人突然從桌子下面沖了出來,撲向周傑夫。嘴裏還用英語喊着:“不要殺我,我是美國人!”
那可憐的女人以爲遇到了救星,隻是她慌亂中吓到了傑夫。條件反射之下,周傑夫幾乎下意識的扣動了扳機。一連串的子彈掃過去,那女人慘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看着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的女人,周傑夫咽了口口水:“我很抱歉……”他再一次回過頭,發現楊峥的臉上已經滿是無奈。索性楊峥不是聖人,沒有苛責周傑夫殺了一個可憐的女人。
這下周傑夫真的打起了精神,他拖着扭傷的右腿,仔細的檢查着經過的每一個角落。前進了一段路,他突然豎起拳頭,而後整個人閃避在牆角。待楊峥掩藏好之後,他陡然閃身,扣動扳機。兩個點射過去,剛剛從樓上下來的兩個武裝分子便倒在了地上。
端着槍,移動着槍口檢查了半晌,直到确認再沒有敵人之後,周傑夫這才松了口氣。
“安全!”方才的全身灌注以及緊張,讓他疲憊不堪。
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似乎認爲這幢建築已經不可能存在抵抗,所以僅留下了少量的武裝分子繼續肅清殘餘的員工,其餘的則跟着費爾南多去包圍CIA秘密基地了。以至于在消滅了五名武裝分子之後,楊峥他們再也沒有碰到敵人……通訊公司的外面隻留下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沒人守衛。
站在大廳裏,看着兩百米外滾滾的煙塵,周傑夫放下了槍:“CIA的基地毀了。”
從大廳裏望過去,在華雷斯還算比較高的那幢建築,已經沒了蹤迹。留下的隻有漫天的煙塵。
“我們怎麽辦?”周傑夫問。
“逃!”楊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這地方已經變成地獄了,我們得趕在陷進去之前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問題是往哪兒跑?”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那羅阿卡特爾有組織、有預謀的軍事政變。他們啓用了電子戰,進行不間斷的無線電幹擾。手機與衛星電話全都變成了轉頭,華雷斯城裏的人完全無法與外界進行聯系。也許隻有等到大局已定,那羅阿卡特爾徹底占領這座城市之後,無線電幹擾才會解除。
而在此之前,那羅阿卡特爾一定會封鎖所有離開華雷斯的通道。公路、鐵路、機場……除非變成一隻鳥,否則沒人能離開這裏。
槍聲與爆炸聲回蕩在城市的上空,隸屬于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正在清除一切敵對勢力。就像所有的軍事政變所引發的流血沖突一樣,當暴虐的軍隊見了血之後,局勢就會不可避免的失控。
殺紅了眼的士兵也許現在還将槍口對準他們的敵人,沒準下一刻就會對準平民。繼續留在這裏,隻會更加的危險。是坐以待斃還是飛蛾撲火,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楊峥還在思索着的時候,他肩膀上的陳妙舞呻吟一聲,幽幽轉醒。
“放我下來……”陳喵嗚虛弱的說了一聲,随即掙紮着下了地面。雙足接觸地面,她的雙腳一軟,要不是楊峥扶了一把,她肯定會跌倒。
陳妙舞看了一眼遠處CIA秘密基地的廢墟,沉默了半晌說:“我們得離開這裏……去公路橋,隻要到了埃爾帕索我們就安全了。”
話音剛落,楊峥立刻開始搖頭:“等等,女士,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去埃爾帕索?那可是美國佬的地盤,你不會是想繼續把我們關起來吧?就像一小時前做的那樣。”
“我不會那麽做。”陳妙舞堅定的說。
她的情緒似乎讓傑夫有些動搖。傑夫說:“嘿,夥計。也許去埃爾帕索也沒什麽……就在剛才,我們剛剛挽救了紐交所,挽救了整個華爾街,美國人民應該感激我們。”
“恩,可你别忘了同時你也炸死了秘密基地裏的所有人。”楊峥看着陳妙舞揶揄着說:“我可以作證,是他啓動了自毀程序。”
“什麽?”周傑夫立刻惱火起來:“那不關我的事兒!誰知道拔掉移動硬盤會觸發自毀程序?要是不拔那些該死的資料就被諾維科夫那夥人偷光了!而且就算沒有自毀,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也不會放過他們……他們隻是換了一種死法而已。”
一直聽着的陳妙舞突然插嘴:“諾維科夫在竊取華爾街資料?”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似乎有些想不通。
“沒錯,那個瘋子打算一周之内蒸發掉一千個億,讓華爾街的經紀人集體跳樓。”傑夫肯定的說道。
陳妙舞沉默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你想多了女士,事情就是這麽簡單。恐怖分子爲什麽搞恐怖襲擊?那是因爲遭到了不公平待遇。而不公平的源頭在于财富分配不均……所以——”傑夫聳了聳肩:“——襲擊華爾街,然後讓自己一夜暴富,何樂而不爲?”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
“女士……”
“行了!”楊峥阻止了兩個人的辯論,很顯然現在不是辯論的時候。“我說,我們還是琢磨一下怎麽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去埃爾帕索,那是最近的道路。”陳妙舞堅持自己的看法。
“是最近,但可以肯定也是最危險的一條路。”楊峥無奈的說。華雷斯發生的一切,河對岸的埃爾帕索恐怕早就知道了。美國佬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采取行動,阻斷公路橋,防止自己被騷亂波及。這會兒美國佬的軍隊估計已經在河對岸設立防禦陣地了。而華雷斯這邊,那羅阿卡特爾的武裝分子肯定也設立了防禦陣地。
硬沖過去?那等于是在送死!
“我覺着她說的對……”
還沒等傑夫說完,楊峥立刻喊道:“傑夫!”
“怎麽了?”傑夫無辜的看着楊峥說:“你瞧,一邊是埃爾帕索,另外一邊則是沙漠。好吧,即便沙漠那邊的封鎖不是很嚴密,可你覺着我們該怎麽從那該死的沙漠裏走出去?”傑夫快步跑出去,将頭探入搖下玻璃的越野車裏,片刻後縮回頭說:“這車最多還能跑六十公裏。”
不到萬不得已,進入沙漠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兒。沒有足夠的水與食物,加上熟知水源的向導,深入沙漠就是一趟有去無回的死亡之旅。
這時,陳妙舞再次肯定的說:“我保證,隻要到了埃爾帕索,你們不會有任何麻煩。”
楊峥重重的出了口氣,思索了一下說:“我們得商量個主意……硬沖過去要麽被那羅阿卡特爾的家夥打成篩子,要麽就會被美國佬打成篩子。”
三人沉默了一陣,都在思索着脫困的辦法。傑夫突然叫道:“我有個主意。”
他看了看兩人,跟着将目光鎖定在了大廳裏被擊斃的兩名那羅阿卡特爾武裝分子身上。楊峥立刻暴跳如雷,因爲一分鍾之前他已經想到這個辦法了。問題是現在傑夫也想到了,并且說出了口……見鬼,事實證明,最近走黴運的傑夫,所出的主意全都是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