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位是19。”
聽着衛星電話裏傳來的楊峥的聲音,黑短發猶疑的說:“19?你确定?”他思索了一下,随即沖着身旁的裕子點了點頭,對衛星電話裏說:“稍等。”
生怕鋼瓶裏藏着危險品的裕子返身走進了一間加固的房間,她将鋼瓶放在桌子上,小心的一次性輸入了六位密碼。當最後一位密碼輸入進去的時候,帶着面罩,穿着防護服的裕子在第一時間卧倒在地。她等了幾秒鍾,除了密碼鎖解開發出的滴滴聲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讓她長出了口氣,爬起來沖着玻璃牆外的黑短發比劃了個大拇指,随即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鋼瓶。
看見裕子無事,黑短發立刻挂斷了衛星電話,又重新撥打過去,對着皮特說:“引爆,然後立刻回來。”
“明白!”皮特興奮的應了一聲,幾秒鍾之後,衛星電話裏陡然傳出一聲悶雷一般的炸響。黑短發随手挂斷了電話,笑吟吟的邁步走進了裕子所在的房間,迫不及待的問:“情況怎麽樣?”
裕子手中,鋼瓶的頂端已經打開,不停的着白色的煙霧。裕子的左手在瓶口試探了下,随即摘下面罩說:“沒有危險,這是升華的制冷劑……看起來也許是幹冰。”
當裕子探出手打算掏出鋼瓶裏的東西的時候,卻被黑短發搶先了一步:“讓我來!”
他一把抓過鋼瓶,小心翼翼的從中将一支試管拿了出來。将鋼瓶丢在一旁,舉起那支盛滿綠色溶液的試管,平視着,黑短發慢慢笑了起來:“你能相信麽裕子,這一瓶小東西價值一個億!哈哈……”
黑短發得意的笑了起來,起初還很克制,但幾秒鍾過後他的笑變得肆無忌憚。不但是他,就連他身旁的裕子也不可抑止的大笑起來。片刻之後,除了狂笑不止,他們還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哈哈……爲什麽……哈哈……我停不下來了?”
“不……呵呵……不知道……頭兒……幹……幹冰裏……呵呵呵呵……混合了笑氣……”
笑氣,化學名爲一氧化二氮,無色,氣味微甜。混合在幹冰之中,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吸入人體會讓人大笑不止,不但如此,還會逐漸麻痹人體的神經系統。
黑短發很快就體會到了笑氣的第二點特性,當他試圖沖出房間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麻痹,失去了知覺。握着試管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慢慢松開,而後在他絕望的目光中掉了下去。脆弱的玻璃與堅硬的地面碰觸,發出清脆的一聲響,那玻璃試管碎裂開來,裏面綠色的溶劑流淌了一地。
跟着地面上也升騰起了白色的煙霧,大理石的地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溶解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這根本就不是什麽RTA!而是該死的強酸!
“……我要殺了你……哈哈哈……我要殺了你……”黑短發古怪至極的笑聲穿透了玻璃牆,在房子内回蕩着。
……
現在。
周傑夫重新回到了曾經那隻旅行袋的所在地……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大坑。爆炸的威力不小,足以保證将食物、水以及那一百萬現金徹底被毀掉。沙漠中燥熱的地表,形成了強勁的上升氣流,讓那些殘缺的鈔票還在半空中飄舞着,緩緩落下。
周傑夫吐了口氣,攤開手沮喪的叫道:“這可真好,一切都毀了!”
一張鈔票飄落到他眼前,他伸出手将其抓住。攤開看了看,鈔票已經被燒掉了大半。“幹!”他将殘餘的鈔票揉皺,狠狠的丢在了地上。跟着開始低頭試圖尋找還算完整的鈔票,但這看起來很難,很快他就放棄了。不過他又有了一個新的主意……将兩張毀掉的鈔票拼接成一張完整的鈔票。
站在五十米外的楊峥沖着他喊道:“你在幹什麽?”
旅行袋所在的廢墟,楊峥之前已經仔細的搜查了一遍。他找到了半個塑料瓶子,一大塊帆布片,還有兩小包被爆炸沖擊波吹出去幾十米遠的餅幹以及一張塑料包裝袋。除此之外他什麽都沒拿,包括地面上散落着的,還帶着火星的鈔票。
周傑夫揮了揮手中的半截鈔票:“挽回損失!”看着遠處楊峥比劃了下中指,随即轉身離去。周傑夫誇張的張開雙臂:“怎麽了?我現在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周傑夫覺着自己的損失大了。半個月前他覺着一個億正在朝他揮手,一天前一個億變成了一百萬,現在……他仔細清點了下,手頭的全部半截鈔票加起來頂多有一千塊。而且這東西是人民币,現在他們身處墨西哥,天知道墨西哥的銀行會不會爲大明人民币提供殘币兌換業務……也許他該找個膠帶将這些殘缺的鈔票黏起來?
不管怎麽說,他的損失太大了。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抱怨的。他如同狗一樣耷拉着舌頭,喘着粗氣追上了楊峥,安靜了片刻之後不疊的抱怨聲一股腦的來了。
“你能相信麽?半個月前我還覺着自己會變成億……額,千萬富翁。”周傑夫的話沒有得到楊峥的回應。這裏是沙漠,确切的說是美洲最大的沙漠奇瓦瓦沙漠的一部分,地表的溫度在持續攀升着,也許當太陽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地表溫度會飙升到六十度。
六十度,這意味着你将生雞蛋丢在沙子裏,不用多久就會熟了。在這種惡劣中說廢話,那簡直太奢侈了。楊峥緊閉着嘴巴,悶着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沙子裏。
沒一會兒,周傑夫突然說:“真是便宜那個王八蛋了……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群家夥是誰。”等等,周傑夫似乎想起了什麽。對了,楊峥剛才說過,他的便宜不好占。于是他問:“你剛才的意思是說……”
在損失水分與耳朵繼續被折磨之間權衡了半晌,楊峥覺着周傑夫那張嘴比這沙漠還要煩躁。于是他不耐煩的說:“是,加了點作料……幹冰了混合了一氧二化二氮。”
“一氧二化二氮?那是什麽?有毒?”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周傑夫可以肯定,那玩意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開始幸災樂禍,笑容浮現在他的臉上沒超過兩秒鍾,他陡然愣住,看着楊峥說:“等等等等……你可不知道黑短發會突然冒出來……這東西不會是用來對付我的吧?”
楊峥沒有回答,看起來更像是默認了。周傑夫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開始憤怒:“我的上帝,我可是你的搭檔,你就這麽對待你的搭檔?用毒氣?”
“不是毒氣,是笑氣……吸入之後就會大笑不止,如果過量就會引起神經麻痹。醫學上有一陣用來手術麻醉,而牙醫直到現在還在用它。”
“真的?”
“當然。”
“那好吧。”周傑夫松了口氣說:“我暫時原諒你了。但我覺着你應該感覺愧疚……接了你的電話我立刻從上海飛到特區,然後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給你湊齊了那些武器裝備。生怕你會死掉,我還大半夜的趕過去救你。而你缺這兒對我!”
“得了傑夫,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怨婦。”
“怨婦?你說我像怨婦?”
“恩,而且還是欲求不滿的怨婦。”
周傑夫砸了砸嘴:“也許吧……我相信任何一個人丢了到手的一個億,都會變成怨婦。”他思索了下,惡狠狠的說:“還是太便宜那家夥了。不過是像個瘋子一樣大笑上一天就可以拿到一個億。我甯願現在中招的人是我。”恐怕真要這樣,周傑夫這厮沒有笑氣也會咧開大嘴笑上半個月。
“我要是你就不這麽想。”楊峥有氣無力的說:“鋼瓶裏的試管裝的是強酸。”
“你又騙我?”
“恩,沒錯。”
周傑夫憤怒了片刻,随即高興起來:“啊哈,這可真好!這麽說真正的RTA還在你的手裏?聽我說夥計,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出現任何差錯。讓阿爾奇德那個混蛋見鬼去吧,我找我的法國朋友幫忙,一定會找到合适的買家。”
楊峥擡頭看了眼毒辣的太陽,說:“别想了,傑夫。”
“那可是一個億,不,最起碼一億兩千萬。”
“我說,别想了傑夫。”
正在發癔症的周傑夫總算聽到了,他看向楊峥:“爲什麽?”
“第一,我們現在身處沙漠中心。該死的太陽就在腦袋頂上,我現在都分不清東南西北。能不能活着走出沙漠還是兩說。”
周傑夫四下張望了下,隻見到處都是漫天的黃沙,完全看不到邊際。他長出了口氣,有些喪氣的說:“你說的沒錯。還有第二點麽?”
“第二點是,真正的RTA已經被我毀了。”
“你在開玩笑?”不等楊峥回答,周傑夫立刻叫道:“我的老天,那可是一個億!”
“謝謝你的提醒,離開沙坑的時候你就告訴過我那東西最少可以賣出去七千萬。”楊峥喘了口氣說:“可那東西不太好保存……沒多久那東西就從綠色變成了黑色。你覺着變質了的RTA還值一個億麽?”
“你居然讓到手的一個億長了毛?真是……見鬼去吧!”
周傑夫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個億徹底沒了指望,他覺着自己的人生黯淡無光。這裏是奇瓦瓦沙漠的中心,一路走下去除了沙子,什麽都有。
毫無疑問,這裏是荒無人煙的不毛之地。氣溫終年維持在三四十度,降水少的可憐,每年隻有在夏季季風吹來的時候才會給這片沙漠帶來一些降水。但降水少的可憐,平均隻有25毫升。
雨水會迅速被幹涸的沙漠吸收掉,在五、六米的地下彙聚成地下河。但想要在沙漠裏挖出地下河,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高溫,酷熱,脫水,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如果沒有定位系統或者指南針,你永遠都沒法保證自己在沙漠會走出去一條直線。
楊峥從老兔子張明澄那裏學到會一些求生技能。他知道如何在雪域裏走出一條直線,這一辦法同樣适用在沙漠裏。于是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向右偏轉大概五度。
高溫,沒有遮擋物的暴曬,迅速蒸發着人體的水分。兩個小時之後,周傑夫與楊峥如同跑了一場馬拉松一樣。他們的嘴唇幹裂開來,汗流浃背。
“我快渴死了!我們必須得想點辦法!”
“别抱怨了,留點力氣趕路吧。”
辦法直到一個小時之後才出現。一條大概兩人寬的小峽谷橫亘在了他們的面前。最妙的是,峽谷的兩側都長着仙人掌。而從峽谷上方張望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水源。
峽谷可以遮擋毒辣的陽光,水源可以補充水分。他們可以舒舒服服的待在峽谷裏,直到太陽落山,氣溫下降之後再上來趕路。
“啊哈,天無絕人之路!”
周傑夫欣喜的叫了一聲,跟着慢慢攀援着下落谷底。峽谷不深,大概隻有四五米。而比他更早,楊峥率先下到了谷底。
周傑夫捧了一把水源就要送到嘴邊,卻被楊峥一腳踹倒在了一邊。
“你幹嘛踢我?”
楊峥指了指水裏,說:“如果我是你就絕對不會碰這些水。”
順着楊峥的手指看過去,隻見那狹長的水窪盡頭,浸泡着一頭土狼的骸骨。
“幹!”周傑夫懊喪的甩了甩手,試圖将手上的水甩掉。動物屍體腐敗,會滋生大量的病菌。喝下這麽髒的水,也許會讓他患上痢疾。在這種不毛之地患上痢疾,那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楊峥淌水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那土狼的屍骨。随即,發現土狼的左腿挂着一支夾子,夾子還連着長長的繩子。看起來土狼是中了獵人的陷阱,而後咬斷繩子一路逃跑到了這裏。他将繩子與夾子取下,想了想又拿了幾塊土狼的腿骨,這東西沒準會有用。
“我們該怎麽辦?”
楊峥思索了下,取出那半截塑料瓶,裝滿了水,跟着又将塑料包裝袋覆在了上面。遞給周傑夫說:“想喝水的話就送上去。”
“沒問題,交給我啦!”周傑夫舔了舔嘴唇,他已經明白楊峥想做什麽了。
暴烈的陽光之下,塑料瓶子裏的水被迅速蒸發,凝結在塑料包裝袋上。周傑夫就躺在一株仙人掌之後,張開嘴,任憑水滴順着包裝袋流淌進他的嘴巴裏。
水源的問題解決了,兩個人随即躲在了峽谷下面。比起上面,峽谷裏起碼要低上幾度,而且還沒有陽光暴曬。
時間匆匆流逝,下午的時候,他們隐約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周傑夫爬上來卻一無所獲。楊峥猜,也許那直升機是黑短發派來的——就如同周傑夫說的那樣,到手的一個億飛了,黑短發現在一定恨透了自己。
當夕陽西下的時候,沙漠裏的氣溫總算不那麽酷熱難耐了。楊峥與周傑夫爬出了谷底,選定了方向開始趕路。出發之前他們吃光了餅幹,最大限度的喝飽了水。因爲隻有一支瓶子,所以他們無法收集水源。
太陽落下,繁星滿天。
楊峥與周傑夫更喜歡晚上,因爲滿天的星鬥會爲他們指明方向。
一路向北,他們漸漸走出了黃沙漫天的沙漠中心。沿途慢慢出現了綠色的植物,這是好事,說明他們會比昨天更加容易的找到水源。但同時也很糟糕,那些該死的仙人掌會沾在你的衣服褲子上,一不小心還會将人刺傷。
他們甚至還發現了一個小河床。雖然幹涸了,但挖開河床表面就會露出下面濕潤的泥土。可真正見到水源,那是足足深挖了一米深之後的事兒了。清晨時分,他們又遇到了一個難題。另一道橫亘的峽谷擋在了他們面前。如果繞路的話,起碼要多走上二十公裏。
太陽就要出來了,沙漠中如果想生存,每天至少要喝掉四點五升的水。他們不想多走二十公裏。楊峥思索了下,随即用捕獸夾做了個抓鈎,将繩子固定在抓鈎上,又用土狼的骨頭插在繩子的活結上。跟着從粗繩子的一段抽出一根細繩子鏈接在骨頭上。
這就是簡單的滑降工具了。靠着在上一個峽谷裏的意外收獲,兩人順利的越過了峽谷。
跟着另外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消息出現了……他們在沙漠裏發現了一道車轍。順着車轍追下去不過一公裏,站在一座平頂山上,他們可以清晰的看到遠處停着兩輛皮卡。
“啊哈,我們有救了!”周傑夫迫不及待的招手呼救。
他旁邊的楊峥卻沒有那麽興奮。靠着超強的目力,他清晰的看到車旁的那些人大多持有槍械,而兩個家夥正在幾名持槍者的監督下,磨磨蹭蹭的挖着墓穴……三尺寬六尺長,那玩意怎麽看怎麽是墓穴。于是他說:“我覺着我們還是應該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