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很簡單的疑問。周傑夫兩小時之前才從特區機場降落,一直到現在他們之間也沒打過一個電話……照理來說楊峥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已經來了。可神奇的是,楊峥這家夥居然直接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楊峥摘下墨鏡,随意的打量了下房間,走到落地窗前扒開百葉窗樓下看了看,說:“傑夫,每個人都有小秘密……不是麽?”
“當然……”周傑夫認同了楊峥的說法,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變色道:“你跟蹤我?”
楊峥隻是笑而不語。事實上周傑夫的猜測已經無限接近于真實答案了。上億大明人民币的誘惑,就算周傑夫遠在天涯海角也會不惜代價的在最短的時間内趕過來。更何況周傑夫當時是在交通便利,每天起碼有三趟航班去往特區的上海。
同樣的道理,一小瓶奢侈的香水足以打動美麗的機場地勤,讓她替楊峥偷偷查了下從上海飛往特區的乘客名單。之後就很簡單了,楊峥準時的出現在了機場,一路跟着周傑夫到了酒店。在反複确認這家夥沒有被人跟蹤,更沒有埋伏什麽圈套之後,楊峥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得不小心從事,因爲他現在可是通緝犯。而電視台的最新消息表明,爲了抓到他大連警方已經開出了五十萬人民币的懸賞。
楊峥轉過身,背靠着落地窗微笑着說:“我不得不小心從事……這可是上億人民币的交易。我相信換了你也會這麽做。”
“你說的沒錯。”周傑夫很快就将被跟蹤的不爽抛諸腦後。他快步走到客廳裏的小吧台,爲自己與楊峥倒了兩杯酒,端着酒杯過來将其中一杯遞給楊峥,滿是期待的笑着說:“幹杯,提前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支高腳杯輕輕碰撞,發出質地清脆的一聲叮。抿了一口杯中酒,周傑夫放下酒杯,搓着手說:“那麽……東西在哪兒?”
楊峥繼續笑而不語。周傑夫立刻‘啊’了一聲,說:“看看我,實在太心急了。那就按照我們之前定下的協議,你八我二。我要聯系買家,還要把東西運出大明……你知道,如果被政府或者保護傘公司知道我就完蛋了。我承擔了這麽大的風險,拿兩成并不過分吧?”
頓了頓,見楊峥沒有反駁,他接着說:“東西可以一直放在你手裏,你全程跟着,等交易的時候錢款當面點清,然後皆大歡喜……你覺着怎麽樣,夥計?”
“很合理。”楊峥随口應承了一句,随即開始小口的喝着紅酒。他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酒店房間裏的電視屏幕上,半是看着最新的新聞報道,半是思索着該怎麽組織語言。良久,他張口說:“東西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外包裝很别緻。既可以恒溫,保證原液不變質。我還爲東西加了一把很放心的鎖。因此我有個新的提議……東西可以交給你掌管,而密碼還在我腦子裏。然後我們一起去跟買家當面交易……相信這樣你會更加放心。”
“當然,當然!”周傑夫高興起來。他方才一直在擔心,楊峥會不會抛掉他單獨跟買家完成交易。楊峥的提議,的确讓他安心了許多。于是他興奮的說:“夥計,你的提議太完美了。我要向你道歉,因爲我剛才還在揣測着你會不會有什麽陰謀……”
“等等,傑夫,先别急着高興。”楊峥微笑着說:“但這有個先決條件。”
“條件?”周傑夫愣住了,繼而懊惱的揮了揮手:“我就知道這事兒沒那麽便宜。”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思索了一下,沒好氣的說:“說吧,有什麽條件。”
“我接了一份工作,需要一些必要的支援。”
“就這?”
“就這,沒别的了。”
“讓我想想。”周傑夫思索了一下,跟着疑惑的看向楊峥:“夥計,你該不會是想去刺殺首輔或者首輔候選人吧?”
楊峥無言的看着意大利佬,用沉默以示抗議。
“怎了啦?”周傑夫攤了攤手:“幹嘛這麽看着我?我說的事兒又不是沒發生過。”
意大利佬說的雖然有些誇張,但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領導人,大明首輔絕對是一個高危行業。自立憲改制以來,大明帝國二十九位首輔,其中有七個倒黴蛋在任上被刺殺。突發心髒病死亡一個,腦溢血死亡一個。算起來大明首輔的死亡率将近三分之一!而如果要算上那些死在競選上的首輔候選人,這一比例則會更高!
就在去年,大明首輔李鴻章訪問日本的時候,就遭到了日本激進組織的刺殺。所幸大多數的子彈都偏了,隻有一枚子彈帶走了李鴻章的右耳垂……所以刺殺首輔之類的,的确不是什麽新鮮事兒。或者應該說,這事兒在大明帝國經常發生。
“好吧,别這麽看着我啦!就算你不是去刺殺李鴻章,我估計這事兒也不會很容易。”周傑夫猶豫了一下,好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說:“好吧,說說看到底是什麽任務。爲了一個億……額,不,是兩千萬。爲了兩千萬值得拼一回。”
“沒你想的那麽糟,甚至都不用你去親自參與。”楊峥微笑着說:“我隻需要一些武器,以及一些情報上的支援。”
“就這些?”見楊峥點頭,周傑夫長出了口氣:“夥計,你差點吓到我。我剛才還在權衡着兩千萬跟我的命到底哪個更重要來着。”他又出了口氣,神态開始輕松起來:“好吧,你都需要些什麽?”
楊峥沉默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周傑夫。
後者接過來眯着眼打量起來,幾秒鍾之後他的臉色大變,差一點從沙發上跳起來。“你在開玩笑?”見楊峥不爲所動的看着他,他驚叫道:“别騙我了,你這家夥肯定是打算去刺殺李鴻章!”
清單上列的武器太過誇張了,全部都是管制武器不說,其中很多武器都尚且屬于實驗性的武器。
“無畏勇士單兵裝甲、陶瓷防彈衣、塑膠炸藥、手雷、戰術手雷、M8狙擊槍、M90通用機槍,還是帶一百發彈鼓的……夥計,你不是打算去刺殺李鴻章,就是去搶金庫!”
“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楊峥淡然的回答道。
“好吧,這與我無關。”周傑夫徑直站起身走到窗口,指着窗外說:“告訴我夥計,這是哪兒?”不待楊峥回答,他直接說出了答案:“是特區!真見鬼,雖然這鬼地方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可這裏是大明帝國的心髒。你覺着這些管制武器該怎麽運過來?”
“那是你的問題,與我無關。總之明晚之前我要見到東西。”
“哈!那不可能!”
“不可能?”
“絕不可能!”
楊峥沉默了一下,轉身朝着門口就走。
周傑夫立刻急了:“嘿!你打算去哪兒?”
“既然你辦不到,那麽交易結束。我總會找到一個能辦到的合夥人。”
就如同楊峥所預料的,雖然周傑夫明知道他是在欲擒故縱,可依舊上當了。就在楊峥扭動門把手的時候,周傑夫焦急的在後面喊:“好吧好吧,你赢了。”他看了一眼轉過身看向自己的楊峥,沒好氣的說:“我試試看,盡量把這些東西弄來。”
周傑夫揉着眉頭痛苦的說:“這麽多管制武器,而且要求的時間還這麽急……我的老天,這次我肯定破産了!”
勝利者楊峥重新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暫時而已。東西出手後,你會變成一個大富翁。而且購買武器的錢我會在交易之後還給你。”
“希望你說話算話。”周傑夫抄起茶幾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跟着問:“說吧,你想知道什麽情報?”
“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姓劉,在保護傘任職主管。”
話音未落,周傑夫便驚奇的說:“劉淼?你找他幹嘛?”
“你認識?”
“不,我隻是碰巧知道而已。”周傑夫說:“劉淼,保護傘公司的保安主管……那家夥是個狠角色。”他皺起了眉頭,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劉淼?你肯定麽?”
周傑夫點了點頭:“據我所知再沒别的什麽主管姓劉了。那家夥就是保護傘蓄養的惡狗,專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兒。記得我們上次去的沙坑軍事基地麽?那裏應該是他在負責……我從間諜無人機裏看到了那家夥的臉。你等一下!”周傑夫突然站起身,從衣櫃中的行李箱裏取出筆記本電腦,快速開機,點了一下然後将屏幕推到楊峥的面前:“是這家夥麽?”
五官單拿出來都算得上漂亮,但組合在一起卻怎麽看怎麽讓人覺着有些不協調。尤其是微微翹起的嘴角,始終透着一股子陰郁的味道。錯不了,就是這家夥!楊峥曾經在秦皇島見過這家夥的半張臉!
“劉淼……”看着屏幕,念叨着這個名字,楊峥暗暗攥緊了拳頭。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那個混蛋的名字。前後幾次的險死還生,趙燦辰的受傷,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罪魁禍首造成的!
壓抑着想要一拳将屏幕上的那張臉砸爛的沖動,楊峥深吸了一口氣問:“能找到他麽?”
“你找他幹什麽?”周傑夫重複着問了一嘴,見楊峥不想回答,于是說:“這可不容易,夥計。這家夥得罪了太多的人,行蹤詭異。而且……我最近聽到了一個消息。”他壓低了聲音說:“據說保護傘公司内部發生了變動,然後再沒人見過劉淼。”
“什麽意思?”
“我怎麽知道?”周傑夫聳了聳肩說:“也許就像他的前任一樣,做了太多見不得光的事兒,保護傘的上層開始清掃門戶……也許被哪個仇家宰了也說不定。或者這家夥知道什麽風聲,提前跑路了……别這麽看着我,也許你該去問問保護傘的高層。”
楊峥陷入了沉默中。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僅僅是知道一個名字,卻不知道對方在哪裏……難道他要像沒頭蒼蠅一樣滿世界的去找劉淼那個混蛋?他在思索着對策,埋頭不語。重新坐在沙發上的周傑夫無聊的看起了電視。
電視屏幕裏正在播放着‘活體實驗門’事件的後續報道。周傑夫索然無味的看了半晌,突然感歎着說:“保護傘的日子可不好過啊……我想你要找的那家夥現在不是死了,就是被保護傘藏起來了。”說着,他随意換了一個頻道,恰好看到大連衛視……看到了通緝楊峥的畫像。
周傑夫愣住了。毫無疑問,周傑夫是自由特工,行走在黑暗之中,勉強算得上是圈子裏的包打聽。離開上海之前,他僅僅知道有個無法無天的家夥在大連搞了一件大事,惹得海外情報中心與東廠的特工齊聚大連,除此之外對此一無所知。既不知道嫌疑人姓名,更沒看過通緝的畫像。
他驚愕的看向楊峥,指了指電視:“夥計,你在大連到底發了什麽神經?”
“與你無關。”
楊峥沒興趣繼續這個話題,但周傑夫卻并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周傑夫興高采烈的說:“不管你幹了什麽,這下子你出名了!這太讓人驚奇了,你居然從海外情報中心跟東廠的圍追堵截下逃了出來!你知道海外情報中心這次出動了誰麽?冰人曹毓文!那可是個狠角色,劉淼那種貨色跟他比起來差遠了。啧啧啧,你真讓我吃驚,要知道能從曹毓文手底下逃出來的家夥可不多……”
海外情報中心?曹毓文?楊峥有些想不通,自己頂多隻能算是一個犯罪嫌疑人,既不是國際間諜也不算恐怖分子,怎麽惹得海外情報中心來關注自己?難道保護傘的那些混蛋買通了海外情報中心?
在他疑惑的時候,周傑夫還在絮絮叨叨的說着:“……那時候我正好在東帝汶。一群白癡闖進了油井,綁架了六十七個人。當地警方包圍了整個油井,但卻束手無策。三天時間裏那群白癡殺了六名人質。然後曹毓文來了,他隻用了一天時間就解決了問題。知道他是怎麽做的麽?哈,你絕對想不到。當時……”
楊峥沒興趣繼續聽八卦。他有個大膽的猜想,于是打斷道:“曹毓文很厲害吧?”
“那當然了,他可是海外情報中心行動處的主管。這幾年來海外情報中心的大多數黑色行動,都是這家夥負責的。幾乎沒有失敗過!你能想象麽?”
不理會周傑夫的胡侃,楊峥繼續問:“那麽……他應該可以找到劉淼吧?”
“當然!别忘了他可是海外情報中心行動處的主管。這個世界……”
“能告訴我曹毓文的家住在哪裏麽?”
周傑夫臉上的神情陡然凝固,疑惑的看向楊峥:“等等……你打算幹什麽?”他看了看楊峥,然後神色驟變:“不不不,夥計,這絕對是個馊主意!你正試圖将一個小麻煩變成一個真正的大麻煩。那可是曹毓文,海外情報中心行動處的主管!”周傑夫最後的聲音幾近咆哮。
咆哮過後,房間裏陷入了沉默。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一言不發,就好似兩隻爲了争奪交配權而鬥氣的公雞。他們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但這隻是暫時的,鬥雞早晚都會分出勝負。
……
海外情報中心大樓,地下六層。
“啊嚏!”曹毓文打了個噴嚏,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鼻子,随即擡起手敲響了副局長辦公室的房門。
“請進。”
曹毓文推門而入。副局長張近東隻是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即繼續埋頭做文件工作。
“稍等,給我一分鍾。”
張近東說話算話,一分鍾之後,他停下了爲數不清的文件機械簽名的工作。放下筆,摘下近視眼鏡,揉了揉眉心,說:“你怎麽回來了?如果我沒記錯,你現在應該在大連主持抓捕二号目标的工作。”
曹毓文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聲:“我很抱歉,張局。”
“你很抱歉?什麽意思?”
曹毓文歎了口氣說:“有充足的證據表明,二号目标已經從大連潛逃了。”
“也就是說,你失敗了?再一次?”
面對主管局長的苛責,曹毓文無言以對。
張近東皺着眉頭,有些不滿的說:“這可不常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張近東擡頭看了看曹毓文,又說:“也許你最近實在太累了,我從你的臉上能看到十足的疲憊。有多久沒休息了?也許我該給你放上一個月的長假休息一下。”
“也許吧。”曹毓文沒有否認這一點。抓捕楊峥的行動是一件勞心勞力的苦差事,其辛苦的程度僅次于抓捕頭号目标張明澄。
“恩。我會給你開具假條,你也該休息一段時間了。多陪陪家人,看看你的父母,陪陪妻子。另外,如果必要的話你最好去看一下心理醫生。你知道,我每次跟康醫生聊完天都會感覺渾身輕松。”張近東努力微笑了一下,随即沖着曹毓文點了點頭,那意思是送客。
而讓他意外的是曹毓文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那裏,咂咂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張局,我有個十分有趣的假設。”
“假設?”
曹毓文張了張嘴,話卻始終沒說出口。他重重的長出一口氣,搖搖頭:“算了,隻是一個比較無聊的假設而已。”說着,轉身離開了張近東的辦公室。這種無憑無據,純粹主觀臆測的猜想,說給手下也就罷了,向頂頭上司報告隻會讓上司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心理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