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着的汽車零件,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散落下來。爆炸所産生的沖擊波震得所有人雙耳嗡鳴聲一片,再也聽不到别的聲音。
強忍着頭部的眩暈感,與鼓脹刺痛的耳膜,楊峥慢慢爬了起來。在他身前一尺,趙小貓平靜的躺在那裏。女孩子的胸口看不出起伏,右側的額頭被碎玻璃紮破,滿是鮮紅的血迹。
“小貓……”楊峥呻吟了一聲,艱難的爬了過去,探出手觸摸趙燦辰的鼻息。感受到吹在手指頭上的溫熱氣體,楊峥稍稍放心了一些。還好,還有鼻息,雖然很微弱,但這說明暫時起碼不會危及生命。他跪在那裏緩了一會兒,而後試圖抱起趙小貓,同時張大了嘴沖着周圍喊道:“去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啊!”
周遭,那幾名熱心的路人慢慢爬了起來。受爆炸沖擊波影響不大的已經快步朝這邊走來,還有一個穿T恤的家夥正掏出手機試圖撥打求救電話。
楊峥抱了抱趙小貓,女孩子的身體剛剛離開地面,又被輕輕放下。楊峥的狀況很糟糕,方才的爆炸中,一塊鋒利的鐵片割傷了他的小腿,雙肘因爲與地面摩擦完全磨破了,更糟糕的是方才與楊振維的生死搏殺耗費了他大量的體力,他現在甚至連站起來都費勁,更逞論抱起體重将近五十公斤的趙小貓了。
瞧見已經有人趕了過來,楊峥沖着那人語無倫次的喊着:“叫救護車,她現在需要治療……我有錢,我給你現金……”
朦胧而晃動的視野中,一名穿着格子襯衫的中年人已經跑了過來。楊峥略微松了口氣,放下了懷中的趙燦辰,他知道得救了。他開始考慮逃走的對策……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件,警察遲早會來。他現在需要的休息,盡量恢複體力,而後趕在警察到來之前悄悄溜走。
至于趙燦辰……楊峥看了一眼昏厥過去的趙小貓,暗自歎息了一聲。他知道自己欠了這個善良的女孩子太多,欠她一個解釋,欠她一個正常的男友。過往種種都是建立在他無數謊言的基礎上,也不知她知道真相之後會如何抉擇。
也許會跟自己分手,也許會怨恨自己,但不論怎麽樣都好,隻要她平平安安。當楊峥再次擡起頭看向前方的時候,異變突生。
不遠處,一個黑色的身影陡然從一輛運輸車後面閃了出來,手中提着一段一米多長的鋼管,朝自己緩緩的走來。而在那穿格子襯衫的中年人路過的時候,黑色的身影猛然揮出鋼管,重擊之下,中年人悶哼一聲飛出去,撞在旁邊的廂式貨車上,人事不省。
沖擊波的影響正在消退,楊峥的視力逐漸恢複。當那黑色的身影走近五米範圍内的時候,楊峥終于看清了對方……是那個該死的黑夾克殺手!他怎麽還沒死?
一步步走過來的楊振維,臉上、上衣全是血迹,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猙獰異常。他裂開嘴,高舉着鋼管,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好似來自地獄的魔鬼一般憤怒的咆哮着:“我要宰了你,小老鼠!我說過一定會宰了你!”
楊峥手腳并用的爬起來,前奏兩步擋在趙小貓身前,努力擺出格鬥的姿勢。他的腳步有些虛浮,渾身肌肉酸脹,體力流失殆盡,現在的狀況甚至不如一個普通人。
RTA改變了他的身體素質,不論是力量、速度還是反映速度,一切的一切都遠超普通人。但支撐超負荷運動的能量不是憑空而來的,所有的能量全都源自人體自身。楊峥曾在學校的橄榄球隊裏做過脂肪含量測試,他的脂肪含量隻有百分之二點三!
而他的基礎代謝要比普通人多消耗将近四百卡路裏,這意味着他吃三頓飯等于普通人吃兩頓飯。這也就不奇怪他平時總會感覺到饑餓,總會随身帶着能量棒充饑了。
但現在,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他既沒有能量棒可以吃,更沒有其他的能量補充。血液加速流動着,卻無法給肌肉提供足夠的能量,就好似一條幹涸的河流。
體力下降,甚至直接影響了他的大腦。強大的即時分析能力變得無用,他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試圖找出解決辦法,卻完全想不出任何方案。
楊振維已經走到了近前,他的後腦破了,左臂不自然的下垂着,看起來應該是骨折了。走起路來有些跛,他的左腿受了嚴重的傷。
“我用一條胳膊也能宰了你!”
他咆哮着,高高舉起的鋼管從斜上方掃向楊峥的腦袋。看起來他的狀況也很糟糕,體力流逝殆盡的不止是楊峥,面前的楊振維同樣如此。放在平時避無可避的一擊,卻讓楊峥狼狽的躲了過去。
楊峥知道他不能退,因爲他的身後就是昏迷的趙燦辰,所以在閃過鋼管之後,毅然撲過去,與楊振維扭打成了一團。
鋼管被丢擲在了路邊,兩個經過RTA改造的家夥就好似兩個酒吧裏的醉漢一樣,拳頭,雙肘,膝蓋,頭撞,肩頂,牙齒……用盡一切能用的武器,進行着最爲原始的搏殺。時而楊峥占據上風,将楊振維按在身下,揮舞着拳頭嘶吼着有氣無力的砸向對方的要害;時而又變成了楊振維占據上風,按住楊峥的雙臂,高高擡起頭,用力的撞擊楊峥的胸口……
跨海橋是三十年前建成的,擁有雙向四車道。建成的時候設計公司曾經放言,起碼會用上一百年。但三十年後的今天,這話變成了笑談。設計者顯然低估了大明帝國民間私家車保有量的增幅。在跨海橋的不遠處,一條嶄新的跨海橋正在施工之中,建成之後會有雙向八車道,徹底解決交通擁堵的問題。
兩個人扭打着,從地面戰中脫離,紛紛站起了身,你一拳我一腳的互毆着。搏殺進行到現在,雙方都沒了體力,比拼的就是意志與抗擊打能力。
楊峥意志堅定,他不想死,而且他還在惦記着趙燦辰。而有些偏執狂傾向的楊振維同樣意志堅定,更重要的是在接受RTA改造之前,他就是職業士兵。論抗擊打能力,他遠超楊峥。
楊峥的左臉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他吐了一口血水,繼而掄起拳頭砸向對方。拳頭在半路被格擋了,跟着楊振維一記頭槌撞得楊峥鼻血直流。
但這還沒有結束,抓住機會,楊振維走上前雙手一把抓住楊峥的衣領,猛的一掄。楊峥跌跌撞撞撞在了路中央的防護圍欄上,翻滾着掉在了逆行車道上。
楊振維喘了幾口粗氣,緩緩邁過防護圍欄,猙獰的笑着:“遊戲結束,小老鼠!”
另一側的車道上,車輛還在高速的通行,完全沒有受到順行車道上車禍的影響。楊振維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車輛,擦了擦臉上的血迹,走到兀自在地上掙紮着要爬起來的楊峥身前,再次将其拎了起來。楊振維扼住楊峥的脖子,雙臂伸直,将其一步步的推向車道。二十米開外,一輛大巴鳴着汽車喇叭正朝這邊高速開來。
“你完蛋了!”楊振維瘋狂的笑着:“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楊振維!如果有下輩子,聽到我的名字你最好躲遠點!”
拎着楊峥,楊振維已經停在了大巴車行進路線的邊緣。一秒鍾之後,他就會将楊峥推到中央,然後看着楊峥被大巴車碾成肉醬。偏執狂楊振維滿腦子都是快意,他不去想身上的傷勢,也不去想該怎麽撤離,隻是一門心思的想親眼看着小老鼠變成死老鼠。
事實上也正是因爲他的偏執狂性格幾近病态,陸戰隊的心理醫生才會建議将其剔除出軍隊。所以他才會在落破之際接受保護傘公司的邀請,參與了RTA計劃的人體實驗。
餘光中,大巴車已經接近,下一秒就會撞向自己。脖子被扼住,喘不過氣來的楊峥鼓起最後的餘力,騰出抓住對方胳膊的右手,陡然從對方的雙臂中間穿上去,高高舉起,與此同時驟然向左扭身。而後右胳膊肘重重的砸向對方的臂彎。
受此一擊,楊振維的雙手沒有松開,但楊峥的雙腳卻落在了地面上。大巴車已經無限接近,楊峥做了最爲冒險的舉動。
楊振維一直在推着楊峥,楊峥順勢倒退一步,拉着對方到了車道中央。劇烈的刹車聲近在眼前,楊峥抓住對方的胳膊,用盡最後的力量跳了起來。
砰的一聲!
楊峥率先撞在了大巴車的風擋玻璃上,滾進了大巴車裏。而躲閃不及的楊振維則結結實實撞在了大巴車的保險杠上。
車内驚呼聲四起,大巴車的司機更是不停的叫着:“我的老天!”
楊振維靜靜的躺在二十幾米外的路面上,身下汩汩的淌出嫣紅的鮮血。而車内的楊峥同樣渾身是血。凄慘的景象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以至于車内的所有人,包括司機在内,短暫的失神中全都忘記了去探尋楊峥的傷勢。
良久,被撞得頭破血流昏頭漲腦的楊峥趴了起來。他精神恍惚的打量下周遭的環境,而後摸索着從褲兜口袋裏掏出一枚二十分的硬币,投入了投币口。随即搖晃着對司機說:“麻煩開門,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