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劉淼發動了一切可以發動的資源。新的山貓小組在短短的兩個小時時間裏就組建完畢。與此同時,軍方的搜索擴大到了周邊百公裏範圍内的所有城鎮。77遊騎兵師甚至出動了四架直升機在曠野與戈壁裏進行巡邏,雖然抓到了幾個可疑份子,但事實證明這些家夥絕對不是那個高明的竊賊。
到現在,時間過去了整整二十四小時,雖然軍方的搜索還在繼續,但劉淼心裏很清楚,能找到的結果越來越渺茫了。對方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小老鼠,劉淼甚至可以想到,跟一個逃亡了三十二年的頭号通緝犯厮混了這麽久,原本隻是身體變态的小老鼠會變得更加的棘手。也許,對方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吧?
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裏,整整四十個小時沒合眼的劉淼眼睛紅腫而幹澀。他的雙手擺在桌子上,無意識的敲擊着,目光沒有焦距,似乎在思考着什麽。距離他的雙手不遠,擺放着他的手機。也許,他正期盼着手機突然響起,然後某個家夥告訴他一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
突然,手機真的響了。劉淼整個人陡然從無意識的發呆狀态驚醒過來,他飛速掃了一眼來電,一把抓起手機按動了接聽鍵,随即放在耳邊,不等對方說話,他焦急的搶白說:“有什麽最新消息麽?”
打電話的是張晨,他電話裏說:“先生,過去的二十個小時裏,我們侵入了基地附近所有機場、鐵路以及高速公路入口的監控錄像,很遺憾,沒有發現疑似目标。”
雖然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聽到張晨這麽說,還是讓劉淼絕望至極。幾次三番追殺的小老鼠不但沒有死,反而竊取了公司最爲重要的RTA試劑。更要命的是實驗室在十幾個小時前反饋,說RTA實驗的影響資料也失竊了一部分……他能想象得到董事會得知此事後的失望與憤怒。
如此嚴重的事件,劉淼爲之付出的代價已經不是簡單的前程問題了。他很清楚公司的辦事手段!一旦那些影像資料曝光,爲了撇清自己,董事會的那些混蛋完全不介意讓劉淼人間蒸發,而後将所有的罪過全都推到劉淼身上。隻要想到哪怕自己死了也要當替罪羊,劉淼就不寒而栗。
一瞬間,劉淼想了很多。原本因爲緊張而微微前曲的上半身,在微微的歎息中緩緩的後仰,最後靠在了厚實的老闆椅上。
但張晨的話還沒有說完,下一刻,張晨的話又讓劉淼燃起了希望。
“不過,先生……”張晨用不确定的語氣說:“兩小時前我們剛剛駭入了警方與東廠的數據庫,我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大概一周之前,同一物理地址的電腦終端先後在警方與東廠的數據庫裏檢索了小老鼠的信息。更有意思的是,東廠的數據庫安全等級很高,在檢索東廠數據庫的時候,對方使用了張嶽輝的密鑰。”
張嶽輝?劉淼記得他,那家夥是東廠行動處的主管……前主管。西伯利亞的特種行動慘敗,直接讓張嶽輝被停職。事情怎麽會跟張嶽輝扯上關系?
電話裏,張晨做了最後的總結:“先生,我們有理由懷疑檢索小老鼠信息的人與張嶽輝有某種關聯。所以……”
“所以事情的關鍵是立即找到張嶽輝,從他嘴裏打聽到究竟是什麽人在調查小老鼠?”劉淼微微活動了下酸澀的脖子,他的精神因爲這條極其有用的信息變得振奮起來。順帶着,他的語氣也漸漸有了些精神:“我知道了,給我幾分鍾,我會讓張嶽輝那家夥說出事實的。”
劉淼迅速挂斷了電話,開始在電話薄裏翻找。半晌,他在電話薄的末尾找到了張嶽輝的電話号碼,然後毫不猶豫的撥了過去。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鍾。超過半年的停職,并且始終沒有複職的迹象,讓張嶽輝整個人憔悴了許多,也邋遢了許多。客廳的地面上随處散落着髒衣服與臭襪子,以及垃圾食品的包裝袋。電視機裏正播放着一部老掉牙的喜劇片子,從前對此不屑一顧的張嶽輝卻看得津津有味。
熒光屏發出的強光映出他的面龐,酒色過度的臉上有些邋遢,胡須有幾天沒刮過,頭發也從從前的精幹短發變成了中發。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搖滾歌手或者是行爲藝術家,這副尊榮讓看到他的沒誰會聯想到這家夥從前居然是東廠行動處的主管。
失去了行動處主管的職位,張嶽輝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都被抽空了,曾經的精氣神消失無蹤,這半年來他每日要麽沉迷在酒色之中,要麽便在家裏挺屍。幸運的是,保護傘給了他一筆不菲的安家費,他可以很長時間不用爲錢的問題發愁。但這也許是不幸的事兒……因爲正是如此,張嶽輝失去了一切奮鬥的目标。
手機鈴聲響了。他伸出手在沙發上的衣服堆裏胡亂的翻找了半天,才摸出了手機。張嶽輝甚至都沒有看來電便接通了電話。
“喂?”
下一秒,劉淼略顯沙啞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讓張嶽輝原本有些呆傻的神情陡然嚴肅認真起來:“張主管,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了,最近過的還好麽?”
“是你?”張嶽輝愣了愣,随即開始憤怒,但他清楚的知道把柄落在對方手裏的自己,根本沒有發火的資格。于是他強壓下怒火,冷漠的說:“你打給我又有什麽事兒?我已經停職了,而且天才知道什麽時候能複職!”
“啧啧啧,我想我比你還清楚你的狀況。張主管,就當是老朋友的問候,别那麽冷淡。”
“我跟你沒什麽好談的!不管之前我們有什麽交易,現在都已經結束了。我爲此付出了很嚴重的代價!”
“哈,我的想法完全跟你相反……張主管,在我看來,我們的交易才剛剛開始。一周之前,有人激活了你的密鑰,偷偷調閱了東廠數據庫。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告訴我對方是誰,我立刻挂掉電話而且保證之後再也不騷擾你。”
張嶽輝的瞳孔猛的收縮,他開始緊張。他找到遙控器,按下靜音,略微停頓了幾秒平複了自己的心情,用盡量誠懇的語氣說:“你知道東廠的規矩。一旦停職,那麽屬于我的密鑰就失去了作用。如果有别人在用,那說明東廠已經将本屬于我的密鑰交給了别人。”
“半年沒有聯系,我發現你已經成功掌握了說謊這一必備技能。”電話那頭,劉淼鄙夷的笑着說:“有人做過一個統計,平均每個人每天至少要說四個謊話。而有些人說謊話的頻率要更高……假如你對另外一個人這麽說,沒準就瞞過去了。不幸的是,我比你更清楚東廠的密鑰體系。”
東廠的密鑰等級體系是在最近十年才建立起來的。每一名入職東廠的職員,都會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密鑰。随着職位的變化,密鑰的等級也逐漸提高。而一旦此人退職或者發生意外,技術員怎會在後台封存該密鑰,而不是注銷,更不是交給另外人使用。
張嶽輝開始懊惱,半年的腐朽生活,甚至讓他的腦子生鏽了。他本應該編一個更完美的謊言,比如被他人使用之類的。但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他猶豫了下,态度強硬的說:“那又怎麽樣?這是我自己的事,沒必要告訴你。”他的把柄在劉淼手裏,而劉淼的一些把柄同樣在他手裏。張嶽輝相信,劉淼不會爲了這件事魚死網破。
但他顯然錯誤了估量了形勢!
電話那頭,劉淼用極其陰冷的聲音說:“我沒那個帝國時間跟你浪費。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老老實實告訴我究竟是什麽人使用了你的密鑰。然後我立刻消失,從此不再騷擾你;第二,你堅持不說,我明早一定會向東廠、媒體、法院遞交你與保護傘公司的秘密交易記錄。相信我夥計,你最終的罪名絕對會讓你在牢裏待足二十年!”
“你在威脅我?”張嶽輝想了想,說:“你有把柄,我也有!”
“你可以試試看!”停頓了良久,劉淼繼續說:“我不介意臨死的時候拉上一個倒黴蛋做墊背的!”
兩個人,就在電話裏對峙着。張嶽輝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他始終想不明白劉淼怎麽會是這樣的态度。但毫無疑問,劉淼的語氣前有位有的決絕,聽起來絕對不像是說說就算了那麽簡單。
幾分鍾之後,凝重的空氣幾乎讓張嶽輝窒息。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做出了妥協:“錢伯。”
“誰?”
“史家的老管家,錢思成。”
明顯聽過錢思成名字的劉淼愣了好半天,說:“你确定?張嶽輝,我必須得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敢在這件事上耍任何的滑頭,如果我完蛋了,我一定在臨死前把你也拖下來!”
“就是錢思成!”張嶽輝怒吼起來:“我不管你發生了什麽事,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了。你以後跟我沒有任何關系,别再來打攪我,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