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可以聽到張敏與沙耶之間的對話，知道他們在做什麽，但楊峥依舊沒有恢複對身體的控制權。他無法移動四肢，甚至是睜開雙眼。隻能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張敏與沙耶擺布着，放在了冰冷的浴盆裏。當兩人下樓去查看楊峥衣物的時候，楊峥開始着急。
他努力的想要恢複身體的控制權，靠着一股子意志力，先是睜開了眼皮，而後又動了下小拇指。幾分鍾之後，他終于拿回了本屬于自己的身體，然後蹒跚着下了樓。
客廳裏，楊峥癱坐在沙發上，右手拿着手槍，槍口無力的垂下斜指着地闆。面前的茶幾上擺放着水果，有草莓與香蕉。楊峥伸出左手，抓着草莓囫囵的塞入嘴裏。隻是咀嚼了幾下便吞咽下去。跟着他又用嘴撕開了一支香蕉的外皮，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他現在的狀況很糟糕。雖然僥幸熬過了緻命的後遺症，但高燒讓他流失了大量的體力，他現在很虛弱。肚子裏空空如也，發出不甘的鳴叫，提醒着楊峥需要進食，大量的進食。他現在的樣子就好似一個三天沒吃過飯的乞丐。
即便如此，憑着RTA改造過的身體，他依舊可以輕松搞定兩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科學家。更何況，手槍又重新到了他的手裏。
看着楊峥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進食，張敏轉動着眼珠。在楊峥奪過手槍的時候，張敏緊忙将背過手，将手機藏在了身後。她回憶着剛才的一幕，想着自己究竟把号碼薄翻到了哪一條，距離劉淼還有多遠。她估算了下，大約下翻四條或者五條？五條，賭了！
在她翻動号碼薄的時候，那一直垂向地面的槍口陡然指向了她，張敏的動作頓時爲之一滞。那拿在手中的手機，因爲驚恐而掉落在了地闆上。
“别做傻事。”楊峥虛弱的說：“我的耳朵很靈。”
他槍口晃動了下，指了指面前的沙發。沙耶與張敏無奈，乖乖坐在了其對面。
良久，一大串香蕉外加一小盤草莓全都進了楊峥的胃裏，他意猶未盡的抹了抹嘴。終于開口說了第二句話：“之前有給其他人打過電話麽？”
張敏：“沒有！”
沙耶：“是的。”
兩個人說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張敏看着沙耶，懊惱的歎了口氣，改口說：“是的，打了。在這之前我給鎮醫院打了個電話，對方說半小時之後派來救護車。”
“你很不老實。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第三次……”毫無征兆的，楊峥扣動了扳機。挂載了消音器的手槍發出啾的一聲輕響，張敏與沙耶驚恐的發現，他們之間沙發的靠背上多了一處彈孔！
看着兩人驚恐的神情，楊峥冷着臉繼續說：“……否則下一槍我保證讓你的腦袋開花。”
“好的，好的，沒問題！你說什麽我們做什麽……求你别傷害我們。你要什麽都可以拿走……”張敏急出了眼淚，哭着說：“是我們救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們！”
“閉嘴！”楊峥一聲厲喝，吓得張敏收了聲。楊峥皺着眉頭，槍口指了指沙耶，又指了指地闆上的手機：“手機拿給我。”
沙耶博士很聽話的将手機取回來，放在了茶幾上。楊峥拿起手機擺弄了一番，很快撥通了已撥的第一個電話。三聲響鈴之後，聽筒裏傳來了一個男聲：“泉山鎮公立醫院，有什麽能幫到你的麽？”
楊峥徑直将手機遞給了張敏。後者接過電話，在槍口的威脅下不得不對着電話說：“你好，我十五分鍾之前給你們打過電話要救護車，但我現在不需要了……病人，額，被另一家醫院接走了……對，是小壩口醫院……爲什麽？哈，你還好意思問我爲什麽？好吧，那是因爲你們半小時也沒來，而他們隻花了二十分鍾就到了！”張敏有些懊惱。該死的泉山鎮醫院，如果早點派救護車來，也許現在他們倆就不會淪爲人質了。
隻要想到這個可能，她就開始惱火，于是把全部的火氣都發洩在了可憐的值班醫生身上。兩分鍾之後，她終于挂斷了電話。在槍口的威脅下，這一次她沒有刷花招。
看着她将手機重新放在茶幾上，楊峥松了口氣，說：“好吧，現在我們該談談我們的問題了。”
一聽這個，張敏急了：“我們的問題？哈，我們有什麽問題？這位先生，是我們救了你，而你卻選擇恩将仇報。這真是好極了！”
楊峥絲毫不理會張敏的嘲諷，隻是盯着沙耶說：“我認識你，沙耶博士。”
沙耶博士苦笑着推了推眼鏡：“我知道你認識我，間諜先生。”
“親愛的！”張敏急忙打斷，連連使眼色。但沙耶卻搖了搖頭，繼續說：“沒用的。既然他是潛入基地的間諜，那就一定會知道我的身份。”他轉頭看向楊峥，說：“那麽，你受雇于誰？CIA、克格勃、摩薩德、德國軍情局……或者是黑水？”
“不，都不是。”楊峥搖頭否認：“沒人雇用我，我也不會接受别人雇傭。”
沙耶有些詫異：“明白了，這麽說你是自由間諜……打算盜取RTA原液販賣。恩，黑市上有人出七千萬的高價購買RTA原液。”
“我也不是爲了錢。”楊峥繼續搖頭。
沙耶愣了愣，跟着笑了：“間諜先生，我想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之間就沒必要再說假話了。你看，你根本就沒打算放過我們。”
楊峥沉默不語。在沙耶再次開口前，他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率先發問：“沙耶博士，你是RTA項目的首席研究員。”
“是的，RTA，人體線粒體重塑工程。”
“那是什麽？”
“簡單的說，就是讓人體的線粒體變得更強大。你知道，線粒體的主要功能是通過氧化磷酸化合成ATP，爲細胞提供各種活動的能量。RTA的實驗目的，就是提高線粒體的功效，使其爲細胞提供更加強大的能量。從而提高細胞的活性，讓人體的綜合素質得到質的提高。你知道什麽是線粒體麽？就是真核細胞内……”
“好了，博士，我知道什麽是線粒體。”楊峥打斷了沙耶的喋喋不休，繼續說：“那麽，如果感染了RTA……”
“你錯了，間諜先生。RTA不會感染！”沙耶反駁說：“能讓人感染的隻是病毒載體。爲了讓RTA原液進入人體，而不被體液消化掉，我們嘗試了很多常規病毒，最終找到了最合适的載體……當然，這個載體同樣有一定的副作用。”
“副作用？”
“是的，副作用。”沙耶說：“病毒的原液提取自七十年前的西班牙流感病毒。你知道，那東西很危險，1815年在西班牙率先爆發，三年之内席卷全球，帶走了超過四千萬人的生命。傳染性極強！”
“所以注射了RTA後，就會伴有該病毒的後遺症？”
“不。”沙耶搖頭否認：“我們改良了西班牙流感病毒，讓他變得不那麽緻命。結合RTA之後，病毒發生了變異。剛開始我們用老鼠、兔子、猴子做實驗，完全沒有發現它有什麽後遺症。但人體實驗的時候，少數人産生了極其強烈的排斥性，當場死亡；一部分适應能力強的得到了RTA的優化，但必須持續服用藥物，用以克制後遺症。”
這就對了！楊峥現在可以肯定，自己身上的奇怪疾病，就是RTA所賜。
但他有一個新的疑問：“博士，有沒有這麽一種情況。注射RTA之後，沒有排斥反應。服用抑制藥物，卻産生強烈的症狀。”
“那不可能。”沙耶博士自信的說道：“RTA46前後研發了九年，其中大半的時間都花費在了研究抑制藥物上。即便是産生排斥反應的人，服用了抑制藥物也會降低症狀的影響。”他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麽，看着楊峥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了……你是不是想問剛剛你注射了RTA，又服用了抑制藥物，爲什麽還會産生這麽強烈的反應？間諜先生，我得說這不是藥物的問題。第一次注射，總會産生一定的症狀。你身上的所有細胞都在RTA作用下開始改變，這項工程會耗掉你渾身的所有能量。”他啧啧有聲說：“不得不說你真幸運。要知道正常注射RTA的程序，是在注射的同時就會像注射者身體裏輸入葡萄糖溶液。你僅憑着自身就扛了過來，這說明你的身體素質很好。”
答非所問，這不是楊峥想要的答案。他沉默了下，說：“博士，你想錯了。”擡起頭看着沙耶，認真的說道：“我今天沒有注射RTA，隻是服用了抑制藥物。”
“沒有注射？”沙耶有些疑惑：“那你爲什麽要服用抑制藥物？”
“因爲我的确感染了RTA……”頓了頓，他實話實說：“……那起碼是一年之前的事兒了。”
沙耶博士突然大笑起來：“你在開什麽玩笑？一年前？一年前RTA還沒有定型，隻有樣品……”他臉上的笑容陡然凝固，随即好似見了鬼一樣看着楊峥：“你是……小老鼠？你居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