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放着節奏感十足的音樂,駕駛汽車的女人時而會附和着哼唱幾句。女人盤着頭發,戴着樹脂眼鏡,身上還披了一件風衣,稍顯刻闆的卻姣好的面孔看起來知性十足。在她旁邊,副駕駛的位置上坐着沙耶博士。
“爲什麽會失敗?”沙耶博士有些懊喪,他喃喃自語的說:“RTA47隻是增加了三磷酸腺苷的合成效率,除此之外跟RTA46沒什麽區别,載體也一樣……”
“别想了,親愛的。”女人打斷了沙耶博士的自語:“科學實驗就是這樣,我們要從無數次的偶然中尋找出必然。無數次的失敗并不可怕,隻要最終成功。”
“我知道我知道。”沙耶博士煩躁的說:“真見鬼!”他重重拍了下車門,看起來煩躁到了極點。
女人是沙耶博士的助手,一年前又變成了沙耶博士的伴侶。一年前兩個人就商量好了,一旦結束RTA工程,就立刻旅行結婚。雖然暫時看起來他們婚禮遙遙無期,但兩個人都不着急。對于科學家來說,科學實驗遠比結婚這種小事要重要得多。
女人名叫張敏,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沙耶博士。平素沙耶博士異常冷靜,甚至刻闆。但每次實驗失敗,他總會懊惱的暴跳如雷。幾年的朝夕相處,讓張敏很清楚這種時候該怎麽做。
她放緩了車速,将收音機扭到了一個頻道。頓時,車載音響裏播放出了輕柔的歌曲。極具特色的女聲,唱着那首老歌。
偶爾也會停下腳步,
眺望家的方向。
一路走過那些時光,
改變了我摸樣。
曾經那不懂事的我,
無數次的迷茫。
盡管如此我仍看出,
你目光裏的希望。
爲了那遙遠的夢想……
這首原本出自二十年前當紅樂隊的《迷茫》,被女聲翻唱出來反倒别有韻味。聽着熟悉的音樂,沙耶博士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張敏先是哼哼着,慢慢又唱出了聲。沙耶博士看着張敏,原本刻闆的臉漸漸露出了笑容。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覺着你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比我自己還懂。”
張敏瞟了他一眼,得意的晃着頭,大聲跟唱着歌詞。沒一會兒的功夫,沙耶博士用五音不全的嗓子也跟着唱了起來。唱到盡興處,沙耶博士笑着說:“公主殿下唱得真好。”
“她的嗓子是上天賦予的。”張敏看着沙耶說:“親愛的,就像你的大腦一樣。”
“得了吧,我可不是什麽天才。我……”沙耶猛然變色,指着前方叫道:“小心!”
張敏瞬間轉過頭,便瞧見汽車大燈照耀下的路面上,依稀躺着一個人影。她驚叫了一聲,左打舵的同時用力踩住刹車。野馬轎車的輪胎驟然停滞,劇烈的與路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半晌,車總算是停了下來。沒有發生碰撞,張敏與沙耶驚魂未定的對視了一眼,随即下車查看。她匆忙的下了車,繞到車頭前,便瞧見車前半米左右,平躺着一個人。上身穿着T恤,腰部纏着軍裝上衣,下身穿着軍褲與軍靴,看起來像是個軍人。
但對方看起來好像很痛苦,額頭不停的冒着汗水,臉色蒼白一片,時而會抽搐一下。
她走上前,蹲下身子,見楊峥半睜着眼睛,低聲詢問:“你沒事兒吧?”
早已燒糊塗了的楊峥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麽,隻是呢喃了一句:“你是誰?”
“你又是誰?”張敏反問。楊峥沒有回答,他閉上了眼睛,不再呢喃,異常平靜,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先生,你能聽見我說話麽?”
這時候,沙耶博士也下了汽車。他開口詢問:“怎麽樣?”
“不知道,這個士兵好像病倒了。”
沙耶走上前觀察了下情況,又摸了摸楊峥的額頭,皺着眉說:“高燒,必須給他降溫。”
“最近的醫院在二十公裏之外。”張敏看向沙耶。她的意思很明确,相比起醫院,他們的房子距離更近……就在前方的岔路口往裏走就是,距離不超過兩公裏。
“好吧。搭把手把他弄進車裏,我們得盡快。否則他會被燒成白癡的。”
兩個人費力的将楊峥架起,塞進了車後座。野馬轎車重新發動,幾分鍾之後轉過了岔路口,停在了一幢獨立的别墅前。
楊峥很瘦,一米七七的身高,體重隻有六十四公斤。但這對于沙耶博士來說依舊很重,當他們将楊峥弄進别墅丢在沙發上的時候,沙耶博士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水。
“我的老天,這家夥可真重。”沙耶喘着粗氣說。
“親愛的,不是他太重,是你該鍛煉身體了。”張敏一邊說着,一邊忙着。她踩着高跟鞋小跑着上了樓,取下了醫藥箱。很快配好了藥,給昏迷中的楊峥打了退燒針。随即又從冰箱裏取了冰塊,用毛巾包住,敷在楊峥的額頭。
做完了這些,她才開始系統的爲楊峥檢查病情。生物學出身的她,勉強算是半個醫生。
十分鍾之後她抽出楊峥腋下的體溫計愣住了,上面的刻度指示着楊峥的體溫依舊在四十二度。
“雙份的退燒藥沒有效果?”
走神的沙耶沒聽清,問道:“什麽?”
“我是說雙份的退燒藥沒有效果,他還在發高燒。”
沙耶博士不情不願的走過來查看了一番,說:“是不是藥品過期了?”
“不可能。”張敏拿起小藥瓶看了看,沖着沙耶晃了晃:“有效期還有七個月。”
“再打一針試試。”
張敏照辦了,但一刻鍾過後,楊峥的體溫依舊沒有下降的趨勢。
“真見鬼,怎麽會這樣?”沙耶博士看着再次取出的體溫計愣了,随即擰着眉頭說:“我們必須得想點辦法,不然這家夥就得活活燒死了。”
“把他擡到樓上的洗澡間!”張敏迅速想出了辦法。
兩個人七手八腳費力的将楊峥擡進了樓上的洗澡間,将其丢進澡盆裏,擰開水龍頭開始放涼水。張敏将冰箱裏的冰塊搜集一空,一股腦的全都丢進了澡盆。
等做完了這一切,沙耶博士的頭上已經見了汗水。他一邊擦拭着額頭的汗水,一邊說:“不能這樣了,我們必須要把他送到醫院……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什麽病!”
“給我一分鍾!”張敏小跑着出去,抄起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是給最近的泉山鎮公立醫院打的,張敏簡單陳述了下病情,醫院很快就答應派出救護車與醫生。但這需要時間,因爲今天事情比較多,醫院兩輛救護車都在回來的路上,最快也要半小時之後才能趕到。電話裏,值班醫生隻當患者有發炎症狀,隻是叮囑張敏繼續爲其降溫。
打完了電話,張敏又回到了洗澡間,與沙耶對視了下,随即又看向澡盆裏的楊峥。
“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活下來隻能看上天的意志了。”張敏歎了口氣說。
沙耶博士皺着眉頭不知道思索着什麽,半晌,他張口說:“你不覺着很奇怪麽?附近最近的軍事基地就是沙坑軍事基地,但那也在三十公裏之外。一名現役軍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張敏聳聳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也許我們該查查他的身份。”
“怎麽查?”張敏問。
“去看看他的衣服裏有沒有身份信息。”
兩人最後望了一眼躺在澡盆冰水裏的楊峥,轉而下了樓,開始翻找沙發上,從楊峥身上脫下來的軍裝上衣。他們先是找到了喉震耳機與通訊器,跟着又找到了揉成一團的磁帶,以及兩張光碟。最後又從口袋裏翻出了RTA原液與抑制藥物。
手槍、磁帶、光碟與RTA原液、藥物一樣樣的擺在茶幾上。兩個人神色頓時嚴峻起來。
“間諜?”張敏驚叫道。
“噓!”沙耶将食指放在唇間,瞟了一眼樓上,回過頭來壓低聲音說:“别把他吵醒了……現在我明白了,他根本不是生病,而是給自己注射了RTA!從剛才開始我就覺着他的症狀很奇怪,原來如此。親愛的,打電話給劉淼,叫他立刻派人來。”
“好的!”慌亂的張敏連續點頭,抄起手機就要撥打電話。
沙耶博士哆嗦着手,抄起了沙發上的手槍。他咽了口口水,擺弄半晌,終于給槍上了膛,打算上樓看着楊峥。
恰在此時,正在撥電話的張敏陡然愣住了,看着沙耶身後的樓道,臉色蒼白的叫道:“見鬼!他醒了,開槍打他!”
沙耶博士陡然轉身,雙手持槍對準了身後。樓梯口邊,渾身濕漉漉的楊峥虛弱的挪動着腳步,朝他一點點的走來。
沙耶緊張的要死,他哆嗦着手導緻槍口亂晃,語無倫次的叫道:“别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打死你!”
楊峥皺着眉頭,仿佛沒聽見他說話一樣,無動于衷的繼續朝前走着。近了,更近了,隻剩下不到五米的距離。
沙耶博士一咬牙,閉眼的同時扣動扳機……槍沒有響。沒等他睜開眼查看發生了什麽,他手腕一疼,轉眼間那把手槍已經落在了楊峥的手裏。
水裏剛撈出來的楊峥撇撇嘴,仿佛當兩人不存在一樣,徑直坐在了沙發上。呲呲牙低聲說:“白癡!連保險都不開,怎麽打死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