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放下手中的照片,遲疑着看向米雄。然後他本能的開始警覺起來,他牢記着老兔子曾經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逃亡第一要素,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個搭檔……那會讓他暴露目标的可能性至少提升百分之五十。他不需要搭檔!
緊跟着楊峥開始反思,他最近的所作所爲似乎完全違背了老兔子的逃亡信條。他不止相信了人,還相信了很多人。眼前的米雄,剛剛離開的南哲,待在實驗室裏的瘋子林克,新認識的史達林……還有可愛的趙小貓。這麽算起來,他現在的處境似乎應該很糟糕。因爲他的曝光幾率至少增加了百分之五百!
奇怪的是迄今爲止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這說明兩個可能:要麽老兔子的話是錯的;要麽這些人的确是可以信任的人。想到這裏楊峥突然高興起來,他不認爲老兔子是錯的,那就隻有後一種可能了。不論是友情還是愛情,那種微妙的建立在彼此信任基礎上的社交關系,讓他覺着很美妙。他甚至有點沉浸其中,并且終于理解了那些蹩腳的、酸腐的詩人爲什麽每年都會批量量産一大批歌頌這兩種情感的詩歌了。
但他還在堅持,因爲搭檔,尤其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搭檔,絕對屬于老兔子所說的,不能信任的一種人。于是他堅決反對說:“我不需要搭檔!”
米雄聳了聳肩,然後将目光移向遠處說:“小子,我知道你很出色。單憑身手以及應對能力,你幾乎就是個完美的特工。但你必須知道,哪怕你是超人也不可能包打天下,總有一些事你會需要幫助。77遊騎兵師的軍事基地在甘肅的沙漠裏,四周荒無人煙,半徑五公裏内布設有雷場,還有士兵跟直升機例行巡邏。小子,你覺着單憑你自己能闖進去麽?”
米雄伸出手,看着那牛毛般的雨絲落在手上,頓了頓說:“就算你順利潛進去了,還要面對至少一個營的駐軍,難道你想一個人搞定一支軍隊?”他目光瞥向思索着的楊峥,拍了拍楊峥的肩膀,笑着說:“放心好了,我會給你找到一個合格的搭檔。”
楊峥開始皺眉。他心理很排斥,尤其是米雄的身份問題。一個退役的CIA特工,他找來的家夥很可能是另一個CIA特工。雖然楊峥依舊對大明帝國沒什麽歸屬感與認同感,但他同樣不想幫着********竊取這個國家的機密情報。如果那樣做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現在僅僅是保護傘在追捕自己,而真那樣做了,就會變成整個國家通緝自己。一個被世界上最強大國家通緝的通緝犯!哈,這稱呼聽起來很拉風,但事實證明個人的力量在********機關面前顯得是多麽的渺小。等待楊峥的隻有兩種結局,一個是轟轟烈烈的死去,另一個則是學着老兔子,滿世界的挖坑躲藏。
仿佛看出了楊峥的擔憂,米雄輕松的說:“放輕松小子,我已經退休了。而且我給你找的搭檔是個自由特工,隻要你付錢,沒有什麽事兒是他不敢幹的。”他微微擡高了下黑色雨傘,擡頭看了看天,嘟囔着說:“見鬼,看樣子今天是沒法垂釣了。”然後又對楊峥說:“啊,對了,這次我已經幫你想好了請假的理由……”
楊峥卻打斷他說:“我爲什麽要請假?再過一周就是期末考試,我完全可以在考完試之後再去。”
米雄突然奇怪的看着楊峥,半晌之後說:“他沒跟你說過?”
“說什麽?”楊峥知道‘他’指的是誰,那隻能是老張,那個老兔子。
“情報以及一切秘密的價值在于即時性……”米雄俯下身子說:“……你怎麽知道一周後對方不會把秘密實驗室搬離?或者完成了關鍵實驗,轉而開始進行别的實驗?”說完他眨眨眼,然後轉身離開。走到一半他揮了揮手,說:“所以别擔心,我會幫你搞定請假的理由。你的搭檔會在你抵達之後跟你會和……”
楊峥坐在躺椅上發呆了半晌,直到手機的定時鬧鍾嗡鳴,他才清醒過來。搖了搖頭,繼而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抛卻,站起身下了樓。時間已經是中午,按照慣例,他會和女友趙小貓一起用餐。
但一直到進入食堂之前,他的腦子依舊亂做一團。楊峥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身份危機以及保護傘的追殺始終困擾着自己,他無時或忘,但又逐漸的忘卻。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這就是事實。危機擺在那裏,不論他怎麽想,始終都在。改變的則是他的生存狀态!
自從來了連大,他交了幾個朋友,認識了一個可人的女孩。沒了保護傘的追殺,因爲很少劇烈運動的緣故,最近身上的後遺症也很少發作。這樣的日子隻有一個字眼可以形容:安逸!
可能正是這種久違的安逸,讓楊峥那根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下來,然後繼續放松,繼續放松,直到他忘了繃緊。他覺着自己就是一隻在冷水鍋裏的青蛙,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被煮熟。
“你今天看起來心事重重。”趙燦辰笑着将盛飯的托盤放在了楊峥面前。今天老師格外開恩,提前了幾分鍾下課,所以她要比楊峥早到片刻。
“恩,是有些事。”楊峥心不在焉的吃着飯菜,說:“這兩天可能還要再出去一趟。”
“出去?可是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啊?不能等到考試結束再走麽?”
楊峥不知該如何回答。恰在此時,他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發短信的是米雄,他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是以屏幕上顯示的短信說,已經爲楊峥辦理好了請假事宜。理由則是他必須出席本月27号的聽證會,用以确定某個不知名親戚的遺産繼承權。
他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開口。楊峥不想欺騙趙小貓,那會讓他覺着自己很虛僞。雖然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是個虛僞的人,但他努力的想在趙小貓面前做個誠實的人。
他不說話,趙小貓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拿過手機,翻看了下短信,有些驚訝的說:“你從沒說過你有個在蘭州的姑媽。”
楊峥聳聳肩,隻能說:“相信我,一個小時之前我跟你一樣不知道。”
“好吧,那期末考試怎麽辦?”趙燦辰因爲計劃被打算而有些不太高興。她原本想着跟楊峥在接下來的一周裏,每天一起去圖書館自習。但現在這一計劃變成了泡影。
“我會在那之前趕回來的。”
楊峥報以微笑,然後趙燦辰也笑了笑。她隻當是突發事件,而楊峥心裏卻在罵娘。如果保護傘的問題再不解決,天知道他還會冒出多少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遠房親戚來。
瞧見趙小貓有些黯然,楊峥想了想,說:“我打算買輛車,你覺着怎麽樣?”
趙小貓先是訝然,然後開始皺眉:“你哪來的那麽多錢?”
車在大明帝國是居民代步工具,隻要兩萬塊就可以買上一輛不錯的中檔私家車,而二手車也隻需要幾千塊。大明帝國的人均汽車保有量是全世界最高的,其增幅一直到七十年代。進入八十年代,随着國際原油價格上漲,這一上升的勁頭才逐步放緩。
買車沒什麽問題,問題是在趙小貓眼裏楊峥隻是個家庭普通的學生,即便是五千塊的二手汽車那也是一大筆錢。鄰桌的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說着什麽,目光不時的瞟向這邊。随着鷹隼事件,原本一直低調的趙燦辰陡然成了風雲人物,她的戀情自然而然受到學生們的矚目。
所有人都期待着那個可以操縱鷹隼無人機的白馬王子,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楊峥的外形還算不錯,但每天攔計程車上下學,穿着普通,實在讓人難以将他與白馬王子聯系起來。
這屆的預科班,湧進了許多富家子。其中不乏幾個在家庭聚會中見過趙燦辰的,曾有人試探着詢問趙燦辰有關楊峥的背景。聽趙燦辰說楊峥隻是個普通的、頭腦稍稍聰明的預科生之後,那些自诩‘朋友’的家夥一個個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們想不明白,天之驕女一般的趙燦辰,怎麽會選擇這麽一個普通的男友。
于是當趙燦辰與楊峥進入食堂的時候,總會隐隐傳來一些風言風語。當然,大多數的富家子還保持着自身的涵養,嘴上不說什麽,但目光裏的鄙夷卻清晰可見。而那些暴發戶就顯得無所顧忌了,他們好似長舌婦一般在背後嚼舌根。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的。”趙燦辰心裏有些難受,但她完全會錯了意。
楊峥眨了眨眼,這又是個美麗的誤會。他的床底下還放着一隻皮箱子,裏面裝着整整一百萬的現金。但他卻不能炫耀的将其公之于衆,那等于找死!财産來源不明會引來聞到腥味的警察,警察會核實他的身份,繼而引來更大的麻煩。
但眼前是個契機,楊峥低頭吃了幾口飯,避開趙燦辰的視線說:“你知道,我那個從沒見過的姑媽給我留了一筆不菲的遺産……”
趙小貓眨眨眼,突然開心了起來:“好啊,那就買一輛吧。”他俏皮的擡頭望了望天花闆,說:“鑒于這車是我們兩個人用,我覺着我有必要負擔一半。”
她極其認真的說。首先,她有一筆私房錢;其次,她同樣受夠了那些背後的閑言碎語。趙小貓無比期待自己的男友架着一輛讓人豔羨的跑車接自己上下學。貓一樣的女子,内心裏同樣有着小小的虛榮。
楊峥看了看她,然後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瞎說什麽呢?我的錢足夠了。”他頓了頓笑着說:“我那沒見過面的姑媽給我留了大概一百萬。”
“真的?”見楊峥鄭重點頭,趙燦辰高興的笑了:“好吧,那我可以選車麽?”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