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峥能感覺到,這貓對自己十分不友好。也許是在埋怨楊峥阻擋了它追尋自由的腳步?這真稀奇,貓這種生物身上居然會有人類才有的情緒!楊峥挑挑眉毛,他突然對這隻肥貓以及它的主人很感興趣。那天他親手起過這隻肥貓,少說也得有二十斤。面前的女孩子身量雖然很高,但看起來很纖弱,楊峥很好奇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是怎麽肩頭扛着一隻最少二十斤重的肥貓。
在他走神的時候,女孩子抓住肥壯的貓爪子朝着楊峥晃動了幾下,自語說:“夏黑,趕快謝謝救命恩人,要不是人家你起碼摔死兩次了。”放下不情不願的貓爪子,女孩子說:“夏黑有些害羞,不太習慣跟陌生人打招呼。”
楊峥微笑着說:“你這麽說會讓我感覺夏黑就像個人,額——”他馬上就意識到這麽說很不禮貌,這等于是在跟一個追求時尚的女人說,你的包看起來很像是真的。于是他立刻補充說:“——我的意思是說,你的貓看起來很特别。我竟然看不出它是什麽品種。”
說着,他還伸出手試圖摸摸肥碩的貓腦袋。懷恨在心的黑貓在楊峥右手靠近的時候閃電出爪,虧着楊峥神經反應速度快,趕忙抽回了手,否則手背上必定留下一道抓痕。
“它啊……”趙燦辰臉上挂着好似一位母親聽到别人誇獎自己兒子之後才會有的自得笑容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三年前在路邊撿到它的時候,它看起來瘦瘦小小,渾身髒兮兮的。就躲在公園的灌木叢裏,要不是我眼尖發現了它,說不定它已經凍死餓死了。”
不用說了,這隻肥碩的黑貓絕對不是什麽名貴的貓,而是地地道道的夜貓。楊峥覺得自己問的有些不太禮貌,但趙燦辰卻笑容燦爛,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
說話間,兩人并排沿着林蔭道朝前走着。叫做趙燦辰的女孩子,提起自己的黑貓來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她先是回憶了一下夏黑剛剛到她家的時候有多可憐,跟着開始數落夏黑從小到大的惡作劇,最後懊惱于最近夏黑愈演愈烈的青春期叛逆心理……楊峥從沒學過動物心理學,但他覺着這隻大塊頭的黑貓早就過了青春期了——不信看看那體型!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青春期叛逆的問題,而是出自貓的本性。于是他說:“看樣子你把它照顧的很好。”
“那當然。”
“關于青春期叛逆心理的問題……你有沒有考慮過,其實這是貓的天性。”楊峥解釋說:“貓的天性很高傲,崇尚自由。也許它反複逃跑,隻是想追尋自由自在呢?”
趙燦辰認真的想了想,說:“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她癟起嘴摸了摸肥貓的腦袋,又說:“但我是絕對不會讓夏黑離開我的。因爲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才真心對它好,也隻有我才能照顧好它。如果他跑掉了,被其他的貓欺負怎麽辦?被狗咬,被車撞,被抓去收容所怎麽辦?我每天都給它準備新鮮的魚肉,貓糧它都不吃……萬一他走丢了,餓肚子怎麽辦?”一連串的反問,讓楊峥啞口無言。女孩子自說自語之下,臉上的神情不見了憂傷,反倒是好像找到了支撐自己信念的理由,漸漸的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說到最後,她将臉頰埋在黑貓的絨毛中,親昵的蹭了蹭,然後握了握小拳頭說:“所以我絕不能讓夏黑跑掉……這是爲它好。是不是,夏黑?”
“喵~”黑貓的回應顯得有氣無力,聽起來這家夥似乎已經徹底絕望了。
楊峥朝着趙燦辰攤攤手:“你赢了,我認爲你的理由很充分。”
“當然。”趙燦辰驕傲的說完,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楊峥:“對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哦,我是連大的預科生。”楊峥故作郁悶的說:“所以在全國人民都在享受假期的日子裏,還得跑到連大來參加預科生考試。”
“你也是預科生?真巧!”趙燦辰忘掉了剛才的不開心,眨了眨眼睛露出八顆牙齒說:“我也是啊。我在人文學院,你呢?”
“機械學院。”
女孩子突然怔住了,她轉過頭指了指已經走過去很遠的路口:“你好像走過了。如果我沒記錯,機械學院應該是在那兒轉彎向東走。”
“居然走過了。”楊峥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随意的瞥了下腕表,上面顯示的時間讓他臉色大變:“該死,已經八點五十六了!”
女孩子同樣臉色大變:“遭了!”
然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招呼一聲:“回頭再聊!”随即朝着兩個相反的方向急匆匆的跑起來。跑動之中,楊峥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趙燦辰已經跑到了人文學院的主樓門口,她一邊費力的将不安分的肥貓重新放在肩頭,一邊回過身,瞧見楊峥在看自己,趕忙高高舉起手臂揮了揮。楊峥同樣笑着揮手,跟着轉過路口,快步踩着石階攀上了機械學院所在的那座小山。
跑動中的楊峥感覺渾身好像輕了二兩肉。那個名叫趙燦辰的女孩子就好似冬日裏的一抹暖陽,讓少年的心頭暖融融的,好似又多了一些什麽。有人說,世界因爲巧合而變得多姿多彩。正是因爲巧合,才給了人們希望與失望、歡樂與痛苦。世間的喜怒哀樂,也不知有多少終究歸咎于巧合二字。于是楊峥覺着自己的黴運似乎到頭了,自從到了大連,他先是碰到了南哲那種風騷的哥們,跟着又遇見了一個愛貓的女子,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五彩斑斓了起來。
當他心情愉悅的踏進考場的時候,考試的鈴聲準時響起。無視了教室裏很多人包括監考教師的注目禮,他徑直在那張僅有的空座坐下。從口袋裏抽出油性筆,現在考卷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這才一目十行的開始審卷。
略略掃了下,難度出人預料的低!他原本以爲最少也得是升學考試的難度,結果現在看起來第一頁的知識點僅僅覆蓋了初中數學知識。
雖然他覺着自己一個多月的努力似乎是白費了,但不管怎麽說這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提筆作答,僅僅用了二十分鍾,第一份試卷便做完了。确認了沒有疏漏,楊峥看着無聊的對着試卷發呆。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至少一個鍾頭該怎麽度過。
這時候,監考的男老師走了過來,低聲問:“答完了?”
楊峥點點頭。
男老師抄起試卷看了一眼,跟着拎着試卷轉身離去,一分鍾後,他将一份從教案上取出的新試卷交給了楊峥:“繼續做這份。”
楊峥疑惑的接過來掃了掃,随即釋然的松了口氣。那試卷上的題目與難度,幾乎跟大明高中畢業考試時的試卷難度差不多。
這才對嘛!預科生的數學考試,怎麽能出初中的題目呢?
釋然的楊峥開始埋頭答卷。試卷對于他來說難度不是很大,他所需要注意的僅僅是題目中涉及到微積分的部分,其他的對于優等生楊峥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試卷隻有薄薄的一張,這一次楊峥足足用了方才一倍的時間才答完。他剛剛松了口氣,就見那監考的男老師又過來的。這一次男老師早有準備,手中拿着一張嶄新的試卷。
他笑眯眯的問:“答完了?”
楊峥看着新的試卷有些發暈,遲疑着說:“答是答完了……我能問一下,究竟有多少張試卷麽?或者您幹脆一次性給我……”
男老師根本沒理會楊峥後面的話,一手收走答完的試卷,一手将新試卷放在桌案上。随即捧着試卷,便看邊走回教案之上。
郁悶的楊峥皺着眉頭繼續答卷,這一次的難度顯而易見的又提升了不少。他完全沒注意到,男老師立在教案旁幾分鍾之後,提起筆在他的第二份試卷上寫了個優。然後招招手,将試卷遞給了一名年輕的助教,後者快步走到樓上的一間辦公室,将這張試卷交給了橢圓形辦公桌旁的一位教授。
作爲連大最年輕的教授,梁松新教授很年輕,今年隻有三十七歲。年輕意味着根底薄,意味着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所以在預科生考試的時候,他不情不願的離開了屬于自己的實驗室,郁悶的坐在這裏對這一屆預科生裏數學優異的學生進行評估。
他接過試卷,隻是略略掃了一眼。前兩張試卷的正确答案早就分發給了考場的監考老師,所以用不着他去評卷。真正需要梁松新做的,是審閱第三張試卷,評估答卷者的數學天賦。在他看來,前兩張試卷即便得了滿分,也隻能說明答卷者基礎很紮實。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