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講機裏的聲音讓楊峥很沮喪。一個看起來完美無缺的點子完蛋了!現在别說逃離烏蘭烏德,隻要他穿着這身衣服走出去,也許都用不了三個街區,就會被一群憤怒的警察打成馬蜂窩。
計劃失敗,他被困在了烏蘭烏德。哪怕昨天在機場沒有引起注意,恐怕今天開始警覺的警察與保護傘派來的武裝分子也會逐個賓館酒店排查。當所有的酒店賓館全都排查過之後,沒準就會輪到出租屋。這意味着留給楊峥逃離的時間越來越少。最爲要命的是,他現在完全無計可施!
“****!”憤憤的咒罵了一聲,少年扯下身上披着的警服大衣,狠狠的丢在地闆上。跟着雙手抱頭,郁悶的在客廳裏來回走動。
幾分鍾之後他開始冷靜下來,點燃一顆香煙,借着尼古丁的刺激重新思索起來。冒充警察的計劃徹底失敗了。但錯的不是計劃本身,而是因爲楊峥缺乏逃亡經驗。他偷偷拿走的肯定是某個外勤警員的大衣,不然不可能這麽快就被發現。其次大明帝國的警察胸口上标着一串警号,跟警徽上的号碼完全一緻。所以在大明帝國,丢失警服的嚴重性僅次于丢失警徽。
如果事情重來,他一定會更耐心一些。或者是仿制一套警服,或者是拿走一件屬于文案警員的外衣。這起碼可以讓他在被發現之前從烏蘭烏德這個鬼地方溜走。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事情不可能重來,如有有下一次,他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楊峥強迫自己把冒充警察的計劃抛諸腦後,重新思索着新的逃亡計劃。當然,在這之前他重新考慮了一下從河底潛水逃走的可行性。在覺着這樣做的後果隻能變成魚食之後,河底潛水逃走計劃被徹底放棄。
整整一天的時間,楊峥都把自己悶在屋子裏。然後電視裏播放的一個訪談類節目給了他巨大的啓發。這個欄目的名字叫《走近那些你向往的職業》。内容就跟名字一樣,每一期主持人都會邀請一些稀奇古怪職業的成功者進行訪談,讓觀衆了解這一職業。有時候請的是律師,有時候是醫生,也有潛水員、消防隊員之類的。但今天請的是一名民航飛行員。
節目已經進行了一半,已經進入到了觀衆互動環節,風韻猶存的女主持人露出甜美的笑容問:“我這裏有個問題。一架飛機上最多會有幾名飛行員?請注意,是正常的民航飛機裏。”
“兩個!”
“兩個!”
觀衆比出兩根手指,呼喊着自己的答案。女主持人一直微笑,好半晌才轉頭看向身旁的嘉賓:“我想還是請胡機長來公布答案吧。”
穿着飛行員制服的中年人微笑着說:“通常情況下飛機上隻有兩個飛行員。一名機長,一名副駕駛。但這不是最多的時候。有時候會有順路搭機的飛行員,這時候就變成了三個。根據各大航空公司在四十年前達成的協議,任何一家航空公司的飛行員,都可以免費搭乘任意一家大明帝國航空公司的飛機。一般我們叫他臨時乘客。”
“那麽臨時乘客坐哪兒?我是說,如果頭等艙與經濟艙都滿了的話。”女主持人突然發問。
“這一點不用擔心。臨時乘客會待在駕駛艙。駕駛艙左後方會有一個折疊座椅,那是專門爲臨時乘客準備的……”
聽到這兒,靠在沙發上深鎖眉頭的楊峥豁然起身,急急的抓起遙控器,将電視機的聲音調到最大。無意中看到的節目,給了他巨大的啓發。既然警察都可以假冒,那民航飛行員一樣可以假冒!臨時乘客……很好,他完全不需要掌握開飛機這門技能,就可以冒充飛行員。
接下來的節目裏楊峥一直全神貫注,希圖從那名胡姓機長嘴裏聽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可惜的是節目已經接近了尾聲,他隻聽到了一些零散的信息。但這難不倒楊峥。他看了看貓頭鷹石英鍾的時間,時針指向下午五點十一分……還來得及。
随即掏出新購置的手機,撥通查号台,查到了烏蘭烏德本地機場的聯系方式。但楊峥又犯了一個錯誤,因爲機場是機場,航空公司是航空公司。二者之間隻是合作關系,而沒有隸屬關系。幸運的是,他從機場工作人員嘴裏打聽到了另一條有用的信息:烏蘭烏德本地就有一家規模偏小的航空公司——北西伯利亞航空公司。
他要了電話号碼,迅速撥通。在對方接起的時候,先是一個熱情的問候,緊跟着表明自己是一名烏蘭烏德省立第一高中的學生,同時也是一名校報記者。近期學校的校報打算做一期以飛行員爲主題的版面,希望北西伯利亞航空能接受自己的采訪。
接聽電話是一名稍稍上了年紀的男性,聽完很爽朗的接受了楊峥的采訪請求。并且與楊峥約定明早九點開始采訪。
挂了電話,楊峥笑着揮舞了下拳頭。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現在可不能傻傻的等着第二天直接過去采訪,在這之前他要做大量的工作。首先要對民航飛行員這個職業有一定的了解,背下大量意義不明的術語,還要了解飛行線路以及各種習慣;晚上還要逛一次商場,買一套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優等生……哦,對了,還需要一部相機,一支錄音筆。
當然,在這之前……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首先得解決一整天沒吃飯的問題。來了精神的楊峥感覺分外的饑餓,他覺着自己現在完全可以吃下一頭牛。
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晚飯的時候楊峥的确吃了很多。以至于付賬的時候好奇的女招待一直盯着楊峥的肚子看,試圖理解一支羊腿八張餡餅還有三海碗羊湯究竟去了哪裏。去商場買了身衣服,購置了相機與錄音筆,楊峥回到公寓就開始用公寓自帶的電腦上網查閱資料。
1890年大明的信息化建設剛剛起步,通過電話線與撥号器鏈接上網,速度隻有可憐的112k。這一點很奇怪,雖然自從十七世紀中期開始,這個世界就完全走上了另一條道路,但有許多似是而非的東西讓楊峥看起來覺着很眼熟。
比如寬帶的速度,比如他現在用的手機叫中興,再比如大明帝國最大的民航飛機制造商居然叫波音。每每看到這些似是而非的名字,總會讓楊峥的腦子裏産生一種錯位感。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還在逃亡的少年壓下好奇心,仔細的從海量的繁雜信息中閱讀着對自己有用的資料。
整個晚上楊峥隻睡了不足三個小時。算上前一天,四十八小時他隻睡了不足六小時。也許是逃亡的壓力作祟,或者是即将逃脫的興奮感作怪,雖然有些困倦,但楊峥整個人精神頭看起來很不錯。早晨八點二十分,他穿戴整齊,然後将自己的頭發弄得一絲不苟。米白色羽絨服,牛仔褲,棕色棉皮鞋,上身裏面穿着白襯衫與格子毛背心,脖子上還系了一條格子圍巾。他對着試衣鏡露出青澀的笑容,看起來像足了一名沒出校園且銳氣十足的優等生。
楊峥牢記着老張曾經說過的話:細節決定成敗。所以他足足坐了半個鍾頭的公交車,而不是攔輛出租車然後在十分鍾後就到達北西伯利亞航空的總部。
北西伯利亞航空公司隻是一家小航空公司,十幾層的老舊辦公樓看起來有些寒酸。楊峥保持着陽關般的微笑,徑直走了進去。
他來到前台,沖着靓麗的女文員說:“你好,我是李國棟,省立第一高中的學生。我跟郝先生預約過早晨九點有一次采訪。”說着,他還揚了揚手中的相機。
女文員查了查預約記錄,也許是楊峥燦爛的笑容打動了她,以至于她極其熱情的回應:“你就是那個校報記者吧?請跟我來,郝主任已經在等着你了。”
郝主任是個發福的中年人。當然,郝主任一直聲稱看到楊峥很親切,這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從前影子。楊峥的扮相極具迷惑性,以至于郝主任完全沒有去想楊峥可能是個騙子。誰會去冒充一個學生記者?那太無聊了!
總之郝主任很熱情的接待了楊峥,絲毫沒有檢查楊峥身份的意思。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楊峥迫不及待的開始詢問自己想要搞清楚的一切。
“北西伯利亞航空會飛那些機場?目前一共有多少條航線?隸屬公司的飛機歸誰管轄?我的意思是說,誰負責調派這些飛機?”
“等等,等等小夥子。我們一個一個來。”發福的郝主任笑容更甚,他認爲楊峥的急切完全是因爲優等生的求知欲。“讓我想想……北西伯利亞航空目前隻開辟了國内航線,大多數都是北方。最遠一條航線是飛往上海……我們提交航線,接着民航管理局會檢查這條航線,看看會不會與其他航空公司有沖突。接下來就是征詢機場方面……隻有航空公司,民航管理局以及機場三方達成共識,飛機才會按照預定路線飛行。”
一口氣說了一大通,郝主任剛端起杯子想要喝口水,楊峥一大打的問題接踵而至:“飛行員之間怎麽打招呼?我是說不通航空公司之間的飛行員。一名飛行員問另一名飛行員裝備是什麽意思?”
“打招呼就是普通的打招呼。如果有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于裝備,意思就是飛機。波音、雷鳥、空客……”
“我注意到飛行員的徽章又是怎麽一回事?”
“啊,每個飛行員随身必須得帶兩樣東西。一個是他飛行航線的私人徽章,另一個則是帝國航空管理局的飛行執照。”說着,郝主任從抽屜裏找出一份證件,遞給了楊峥。
“我能複印麽?我打算把它放在報紙上。”
郝主任笑着擺擺手:“拿去吧小夥子,這東西已經過期一年了。”
楊峥内心在狂喜,郝主任真是個好人!